第四十七章 聽風吟（2）
皇後斜坐在鳳椅上，雙目微低，麵色紅潤。她一隻手撐著發飾紛繁的腦袋，一隻手搭在椅把上，一下一下地敲打著。長長的護甲與金色的椅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久，她緩緩開口道：“把人帶上來吧。”“是！”身側站著的掌事姑姑微微頷首答應著，隨後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她的身後跟著兩三個宮人，那些宮人拖著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子走了進來。
“娘娘，人帶來了。”管事姑姑站回到原來的位置，低語道。“嗯。”皇後慵懶地應了她一聲，隨後睜開雙眼看向那趴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女子。“把她給本宮弄醒。”皇後吩咐著。
站在兩側的宮人走上前去，一人猛地揪住女子的頭發，把她的頭抬起正對著前方。另一人則站在女子的正前方，擼起袖子，狠狠甩了她兩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內殿回蕩，那女子雙頰泛紅，微微臃腫起來。鼻間和嘴角皆流出鮮紅的血。
女子因疼痛而有了隻覺，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疲倦的雙眼。在看到皇後的那一刻時，突然驚恐得全身顫抖，口中含糊不清地嗚咽著。皇後看到她這樣一副懼怕的模樣，輕輕笑著：“本宮有這麽可怕嗎？”
女子看到皇後那詭譎的笑容更是嚇得連連搖頭，恐懼得流下了淚水。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得累趴在地上，滿臉淚痕，發絲黏在臉上。皇後突然開口道：“你難道不想向本宮解釋下嗎？還是說你已經置你的家人的生死於不顧了？”
在聽到“家人”二字時，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撐著殘破的身體緩緩跪起，哀求著：“娘娘……娘娘開恩……饒了我的親人吧……”再一次淚水洶湧。皇後冷笑一聲，說道：“辦事不利之人，有什麽資格求饒！”
“娘娘！娘娘！求求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奴婢下次一定做好！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女子突然大聲喊叫起來，不停地往地上磕著頭，一聲聲重響落進所有人的耳裏。而她自己的額頭已經是鮮血淋漓。
“給你機會？本宮如何沒有給過你機會？你這種無用之人留著又有何用！來人啊！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一眾人氣勢洶洶地向女子走去，女子看著那一雙雙如猛獸般殘忍的眼睛，嚇得突然亢奮起來。她用力地推開那些人，快速地爬向皇後，死死抱著皇後的大腿，哭求道：“娘娘！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皇後厭惡地踢動著雙腿，想要把她踢開。可是她像是一塊膏藥般緊貼著自己的大腿。皇後大聲叫著：“來人啊！快把她給本宮拉開！”一眾人又上前去拽女子的身體，卻沒有絲毫反應。
“娘娘！不是奴婢的錯！是卿美人！是她！是她恨娘娘！她要和您同歸於盡！”女子歇斯底裏地大喊著。“你說什麽！”皇後一驚，問道。隨後又抬眸示意一眾人退下。
“她說了什麽！你且快快說來！”皇後不耐煩地問道。女子看見皇後不再處罰自己，鬆了一口氣。慢慢鬆開雙手，恭敬地跪在皇後腳下說道：“卿美人像是突然轉了性子般，不再懼怕奴婢，就算奴婢搬出娘娘您的名頭她也無所謂，還說著“你奈我何”這之類的話……”
那日她報複奴婢後又拔下發簪紮破了自己的手，說什麽”告訴皇後娘娘，本宮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她若是再想欺負我，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
“什麽！她好大的膽子！竟敢不將本宮放在眼裏！”皇後氣得站起，怒目圓瞪，狠狠說道。又看向腳下跪著之人，問道：“你說的可是事實？你若欺瞞本宮，本宮也一樣讓你死！”
女子嚇得連連磕頭，說道：“奴婢不敢欺瞞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娘娘若是不信，可傳喚那日與奴婢同去的宮人們。她們都是親耳聽見了的。”
“真是反了！區區一個伶人竟然敢跟本宮叫板！本宮留著她一條賤命是看得起她！她竟還想跟本宮同歸於盡！哼！該死！”皇後此時被憤怒填滿了頭腦和身心，一雙眼通紅，閃爍著濃濃殺意。身子因為憤怒而全身緊繃著，呼吸也急切起來。
一旁的管事姑姑看到皇後這副模樣，頓時心中大叫著不好。開口溫聲勸道：“娘娘息怒，莫要為了一個身份低微的美人而氣壞了身子。那美人也不過是呈口舌之快而已，她又如何能動得了皇後娘娘您呢？再說了，娘娘早已教訓過她，她必定是怕的，不敢亂來。”
“本宮就是看不慣她那副清高樣，區區低賤之人也敢跟本宮共同伺候陛下！本宮定要她死，才消心頭之恨！”
“娘娘不可！”管事姑姑突然叫道：“娘娘若是殺了她必定會引起騷亂的，指不定還會讓聖上起疑。雖說聖上已不再去美人那兒了，也不怎麽待見她。但這種事又怎麽說得準呢。娘娘您難道忘了年節家宴上，美人中毒之事了嗎，那時的陛下又是如何的在意她。您難道忘了嗎？”
這一番話讓皇後恢複了理智，她怔怔的回頭看向管事姑姑，流著淚問：“難道本宮就要受這樣的氣了嗎？本宮堂堂國母身份，就這樣忍受一個區區美人的氣了嗎？本宮難道不應該把聖上的心挽回來嗎？”
管事姑姑輕歎一聲，握著皇後的手，安慰著：“不會的，這樣的事會很快過去的。陛下始終都會和您在一起的。眼下最該注意的人不是卿美人，如今楚妃也沒了。現在隻有貞妃與陛下走得近了。”
“對啊……貞妃……本宮差點忘了……”皇後恍然大悟，目光鎖住宮門。隨後她看向跪著之人，冷聲道：“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再治不好那楚卿，別怪本宮不客氣。記住，事不過三。”
“是！奴婢遵命！謝娘娘開恩！謝娘娘開恩！”女子如釋重負，連連磕頭謝恩。
夜晚十分，顧蒔帶著貼身婢女來到聖上的寢宮。她朝著門外的公公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後，小心翼翼地推門走了進去。她往裏麵走去，看到名琛正專心於批閱奏章。
她上前，走到他的身側，為他磨墨。名琛一轉頭便看到亭亭而立的顧蒔，一愣，說道：“愛妃，你怎麽來了？這麽晚了，該好好休息。”
顧蒔笑著：“妾想陛下了，陛下不來看妾，妾便來看陛下了。”名琛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指著那些奏章說：“朕政務繁忙，無暇顧及其他。你該好好體諒朕才是。”
顧蒔聽出名琛語氣中的不滿，苦笑著。隨後她輕輕擁住名琛的腰身，將頭靠在他堅實的胸口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妾知陛下忙於政事，但妾忍受不了長時間看不到陛下。請陛下不要生妾的氣。”一滴淚落在他的胸前。
名琛輕歎一聲，無言地擁住她。溫柔地說道：“朕不曾生你的氣。”顧蒔怔怔地抬頭，對上名琛的雙眸。她的眼睛透亮閃動光芒，一時竟情不自禁，雙手撫上名琛的臉龐，流著淚吻上他的唇。
是夜，燈火通明，寂靜無聲。顧蒔從夢中醒來，她眼角殘留著淚水，神色哀傷。剛才在夢中她夢見她與聖上緣盡於此，兩人各自天涯。
顧蒔翻過身來與名琛麵對麵，她伸出手輕輕描畫著他的劍眉星目，臉的輪廓。在慢慢撫上他的嘴唇時。她看到他微微張口，嘴唇蠕動著，似在說著些什麽。她心生好奇，耳朵貼近他的唇邊。
她聽見他說：“阿……楚。”頃刻間，身體僵硬，心中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