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深緣淺(2)
她醒來時已是躺在臥榻上,屋內的暖爐將整個空間都烘烤得暖洋洋的,一絲寒意都沒有。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帳子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咳咳……咳……”忽然間,她弓著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滿臉通紅,呼吸緊湊。
陳卉染聽見聲音忙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那穿著單薄的寢衣,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的人大叫起來:“阿楚,你在做什麽,快躺下!”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自己小姐站在眼前。這才憶起來自己是身在何處。虛弱一笑,沙啞著嗓音道:“小姐,我……我沒事。”
“胡說!你看看你這樣子,像是沒事的人嗎?還不快躺下。”陳卉染皺著眉頭,來到床邊。
她搖搖頭:“小姐,我想靠一會兒。”
陳卉染拗不過她,妥協著:“那好吧,你便就這樣靠一會兒。”說著,將她身上的被褥又蓋嚴實了些。
心中一陣感動,幾乎落下來淚。
“小姐,謝謝。”
“謝我做什麽,你服侍我那麽久了我都不曾有好好謝過你。如今你病了,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一臉無所謂地說著,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你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地倒在雪地裏?我回來時就看見你整個身子都快被雪埋了。真是嚇死我了。”
本該毫無悸動的心突然間又猛地跳動了一下,扯動了那原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疼得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她雙手死死抓住被褥,強作鎮定道:“小姐,我好難受。我能不能不回答……”
“唉……”陳卉染輕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裏苦。不說就不說吧,你好好休息。有我在呢。”
“嗯。”
輕楚因感染了風寒而在陳卉染家中養了些時日。終日裏窩在這小院中看看天空、看看枯樹。幾乎成了一個人偶,像是被人隨意擱置在這裏,高興時便拿出來動動,不高興時便收起來。
“我說阿楚啊,你這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也該出去走走了,你這整天不動的,怎麽能行呢。”陳卉染看不慣她自暴自棄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指責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輕楚回頭朝她笑了笑,輕輕搖著頭。陳卉染無奈地輕歎一聲。
“哦,對了。阿楚,我都忘記問你了。你的臉怎麽了?”
輕楚霎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濃重的悲傷之中。手情不自禁地撫上這張臉,像是感慨般又像是懷念般摩挲著。這張精致的臉自己差點就忘了呢,是啊,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輕楚了。他為自己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綺夢……”喃喃自語。
“什麽?”陳卉染疑惑地轉頭,她似乎好像聽見輕楚在說話。
“沒……沒什麽……”輕楚低下頭,傻傻地笑著,隨後開口:“不過是易容罷了……沒什麽。”
“什麽!你易容了!”陳卉染一臉難以置信。
“嗯,之前的那張臉毀了。所以有人幫我做了另一張臉,就是現在的這張臉。”這樣說著,卻又回頭望著她不解地問道:“小姐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哈哈哈……”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陳卉染突然笑了起來。
“怎麽認不出來。我們可是同床共枕過呢。你忘了,你身上還留著當年為了保護我而被燙傷的疤痕呢。”
說話間,思緒也飄至了很遠。陳卉染怔怔地盯著那遙遠的天邊,癡癡地道:“當年你為了保護我,硬生生挨下了父親擲過來的茶碗。我親眼看到那滾燙的茶水一點不剩地潑在你身上,聽到你發出的慘叫聲……”
她回頭時已是淚流滿麵。
“對不起,阿楚。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麽多。”
輕楚起身走向她,慢慢擁住她,溫柔地道:“沒事了,小姐。事情早已經過去了。”
“還疼嗎?”
搖著頭,笑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鐵鏈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不停地回蕩著,斷斷續續地呻吟聲漂浮在空氣間。
“卉兒……卉兒……”
被鎖住的人神誌不清地叫著心裏深藏著的某個名字,一聲一聲地叫著。
突然間,整個空間變得亮堂起來,明晃晃的燭火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本能地扯動著鐵鏈想要抬起手擋住這突如其來的燭光。
“阿言,我回來。”
熟悉的聲音在空間裏響起,他本能地抖動著身子。燭光照耀下的前方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他抬眼看去,是那一張令他恐懼到不能再恐懼的臉。
“放了我……放了我……你快放了我啊……”
發狂似的扯動著鐵鏈,努力將身子往前,伸著脖子衝那人叫著。淚水悄然地滑落臉頰。
前方的人慢慢走近他,抬手撫上那淚水漣漣的臉,有些內疚地開口:“對不起,阿言。我來晚了。”
言和劇烈地搖著頭,無聲地流著淚。他不想看到眼前這個人。他想要離開。
“你睜眼好好瞧瞧我,你看看我是誰。”
“阿言,你看看我。我是陸冕啊,你的陸冕啊。”
“阿言,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把你鎖起來的,對不起。阿言,你原諒我好不好?”
……
溫柔的話語一句一句落進他的耳中,而他像是受了刺激般晃動著身子想要遠離眼前之人。別過頭不去理會這些話。悲傷而略顯絕望地流著淚。
陸冕有些慌了。看著此刻深深抗拒著他的這個人,他的心慌亂不已。這不是他所預想的那樣,原本他猜想著他的阿言會很激動很高興地看到他的到來。
可是眼前,是抗拒、是無視、是眼淚。
“阿言,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陸冕慌張地解開了言和身上的鎖鏈,眼前的人如風中殘燭一般倒向他。
他慌忙地接住。不知為何,原本清醒的人在一瞬間便就失去了意識,暈了過去。
“阿言!阿言!”陸冕連聲喚他,沒有半點遲疑地將他抱起往外麵跑去。
深深的恐懼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他看著懷中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兒,一顆心疼痛到了極致。像是有千萬隻螞蟻一哄而上,瘋狂啃食著他的心髒。
疼。很疼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