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眼中恨意
最後一小截香，徐徐燃盡，香灰隨著金雋冕的話音落下而散落在香爐中。
與此同時，比武開始。
上比武台的人，除了黃徵濤，皆是武家子弟。便是從一開始，黃徵濤便徑自走到了角落，做了個讓場外人都驚訝的舉動，他兩手一撐兩旁的圍欄，坐上了樹立在比武台邊角的木樁上，煞有趣味的看著場中央的互鬥。
這般舉動，不像是來比武的，倒是像來看戲的。那悠然自得的模樣，讓金雋冕等人恨得牙癢癢。
“哇！”樸懺冽叫了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降低了音量，“他不會是想在那兒一直坐到比武場上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他再過去把那人解決掉吧？”
“果然是來摸魚的……”金雋冕嗤笑一聲，冷笑道。這黃府嫡子真以為他們是好糊弄的？
吳軾坃看著比武台的方向，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驚到了。
“不一定。”一直沒說話的鹿邯突然評論了句。
“何出此言？”金雋冕看向了鹿邯。隻見鹿邯單手撐頭，另一隻手一下又一下，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正看著比武台。
“管家小哥哥，可莫要小瞧了文官之子，他們雖然不通武藝，可是腦子，還是有的。”邊柏弦戲謔道，“況且，你不也是文人嗎？”
“你……”
首席這邊，浪潮暗湧，比武台上，競爭亦是激烈得很。已經有幾個人被帶下了比武台，然而黃徵濤卻依舊安然無恙的坐著。其實黃徵濤本就沒有打算躲在一旁等到比武結束，不然的話，明知大紅這種顏色是分外奪人眼球的了，他又豈會一如既往的，穿一身大紅衣裳？
他隻是在等，在等那個時間的到來。
黃徵濤這般坐得悠閑，自然是吸引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就如此刻，幾人從混戰的人群中衝了出來，隻撲向黃徵濤，在中間那人，手持匕首，直對準黃徵濤的心口。
黃徵濤表麵依舊笑著，眼底深處卻沒有絲毫笑意。
賈鈞、賈信、賈黎……
賈章賈瑜的娘家，兵部尚書府中三個最出眾的後生。賈家這是要對他出手了？這般動手，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真當吳家軍是吃素的？
黃徵濤也不躲避，任由那把匕首直衝自己而來，麵前三人臉上那興奮的笑容映入眼簾。
“他不要命了？！”金雋冕一急，就要令吳家軍將那三人帶下。
吳毅帆原本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已經褪了下來，夾在指間。就連遠處的徐正雲也作勢要起身。唯有桃花公子一行三人，若無其事。
“小心！”這是三皇子喊的。然而三皇子的手方才舉到半空，旁邊一抹寶藍色一閃而過，撲向了黃徵濤的方向。
是李峰！
隻見李峰直接衝到黃徵濤麵前，將自己的後背對準了刀尖，作勢就要攬過黃徵濤的腰，想將黃徵濤抱下。
這般義無反顧的動作，李峰覺得，是常人，都會心軟，都會感恩戴德的報答。隻要到時再順勢說出自己的目的，區區一個結盟的要求，又怎抵得過救命之恩？
據李峰所知，黃徵濤並不受黃浦待見，黃徵濤被人欺負了，黃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一個自小缺愛的人，突然被人舍命關懷保護，定會感動得迷了方向。
李峰確實是有自信的。的確，他這般做，換作是前世的黃徵濤，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他死心塌地了。
不過，現在的黃徵濤，不再是前世那個無知的傻瓜，現在的黃徵濤，是穿過了熊熊火焰的，是踩著自己前世的碎骨和血肉的，無謂那炙熱的火焰在自己身上燃燒的火烙之痛的，任憑碎骨將自己的腳掌戳得血肉模糊的，一步一步的，從地獄的深淵爬回出來的，前來索命的厲鬼。
見李峰衝了出來，賈氏三兄弟就已經連忙收住了手。刺傷皇子之罪，他們可是擔不起的，他們隻是個小小兵部尚書之子，就算賠了他們自己的命，也抵不盡這罪行。不甘的收回手，下一刻，三人就被吳家軍帶下了場，不知所蹤了。
見李峰要攬住自己，黃徵濤厭惡地從木樁上跳下，躲開了李峰的手臂，冷笑著，輕蔑的看著李峰。
故計重施很好玩嗎？
還真是……
不知所謂！
李峰看向黃徵濤，神情很是溫和，如春風，他本以為會看到黃徵濤一副感恩或是崇拜的表情，然而，再看清黃徵濤神情的那一臉，他臉上的笑容，僵了。
為什麽？會這樣？
對麵那個容顏俊秀的少年，此刻流露出的神情，是涼薄，連平時溫雅大氣的笑容也沒有了，甚至是帶著厭惡和疏離。那雙和他對視的眼睛，很美，偏生無處不透著蒼涼。黝黑的眼眸，那是一眼望不盡的黑暗，陰深深的，看不見亮光。
眼神，他可以感覺得到，是激動的，然而卻像是渦湍急的黑水，扭曲成了黑色的壓抑的漩渦，硬生生的想要將他吸入，讓他透不過氣來。
這是……恨？
這到底，是為什麽？
李峰自覺得他除了這次在吳王府與黃徵濤見過外，以往並無交集，到底是什麽，促成了黃徵濤今天看他的神情？
李峰自不知道，黃徵濤對他的恨，來自於前世。
殊不知，世間萬物，同源而生，生根而孕物，葉蒂介歸根，有因終有果，因果終循環。
比武台上，不覺間，多了絲甜香。
李峰不由自主的避開黃徵濤的視線，黃徵濤那眼神太過的蒼涼黑暗，似曾相識，然而這種感覺稍縱而逝，他就連它的尾巴，也捕捉不住。沉思之間，卻聽見身旁那個紅衣少年輕巧的說道：“都打了這麽久了，是時候，該休息了吧。”
李峰詫異的回看向黃徵濤，黃徵濤臉上不複方才的恨意，反而多了些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
黃徵濤見李峰依舊還攔著自己，皺了皺眉：“四殿下，比武場上，刀劍無眼，還請四殿下回位置上吧。”
頓了頓，黃徵濤視線隨意掃了場中央一眼，眼神裏有著輕蔑和漠然：“還是說，四殿下對這個副將之位也有興趣？看，已經開始有人倒下了。”
李峰順著黃徵濤的話，轉頭看去，隻見比武場中的人，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的，有的人已經倒下，吳家軍想要上來帶人下台，然而一上比武場，就連自己走路，也走不穩了。
空氣中，那絲甜香味漸漸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