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節外生枝
玉嫣微微一愣：“可……太子殿下，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奴婢不敢違抗。”
這新婚夜後的規矩並非一朝一夕，以前也都是這樣做的，太子殿下突然來這麽一出，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哪能做得了主。
“不敢違抗太後娘娘的命令，那就是要違抗本王的命令了麽？”
崇政夜華高大欣長的身體，散發出駭人戾氣，冰冷的語氣更是將玉嫣那小丫頭瞬間嚇破了膽兒。
丫鬟玉嫣被男人的話訓斥得麵紅耳赤，卻在這個時候蘇子畫突然開口說話：“太子又何必為難一個丫鬟，她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玉嫣滿眼感激的望向她，直覺得這新入宮的太子妃真是個好人，連聲道謝：“謝太子妃替奴婢說話！”
蘇子畫擺擺手，淡淡出聲：“你先回去複命吧，本妃穿戴整齊隨後就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玉嫣小心翼翼的睨向男人的方向。
崇政夜華眸底一閃而過的誨暗深色，卻是沒有再與她為難，冷冷的一擺手：“行了，你下去吧！”
得到了男人的應允，玉嫣如釋重負，連連點頭行禮後，匆匆退出了他們的寢宮。
就在玉嫣離開後，崇政夜華的目光這才幽幽望向蘇子畫，鷹眸疑光閃爍，壓低嗓音問她：“女人，你可知道欺君瞞上是什麽罪？”
蘇子畫麵色平靜如水，就像沒事人兒似的，臉上的神色看不出半點緊張：“這件事情隻要太子殿下不說，還有人能知道？”
崇政夜華俊微微怔愣，聽她的意思若是事情敗露，反倒成他的過錯了？
蘇子畫唇角勾著淺笑，溫婉出聲：“昨晚我已經認真想過了，既然事已至此，再追究誰的過錯也是枉然，咱們不如都心平氣和下來好好談一談。”
同時緩慢優雅的站起身來，對視上男人眸底銳利的鋒芒，也依然不條不紊，不見一絲慌亂。
崇政夜華深邃幽暗的狹眸半眯著打量著她，這女人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兒，連皇奶奶也敢忽悠，不過他更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想和自己談什麽？
男人唇角突然勾起的一抹冷魅笑意，磁性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意味深長的緩緩吐出：“畫兒你想和本王談什麽？”
蘇子畫唇角漾著優雅淺笑，直勾勾的盯著男人臉上的表情：“談一筆交易！我留下來醫好你的斷袖之癖，事成之後你放我一條生路？如何？”
崇政夜華深邃的眸底閃爍著魔魅不定的光芒，與女人視線相對數秒，才緩緩出聲：“那如果醫不好呢？你是要打算留下來陪本王一輩子麽？”
男人沙啞低沉的嗓音，流露出絲絲壞笑。
他含春帶笑的桃花狹眸，隻讓蘇子畫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輕嗔丟下一句：“太子殿下想多了，這世上怕是還沒有本小姐治不了的病……”
丟下這句，她撇開小臉不再看崇政夜華一眼，就在這會兒的功夫，紫玉也已經仔細幫主子整理好發髻，腰間束帶也全都穿戴整齊。
有丫鬟在前麵引路，蘇子畫坐著華麗的轎攆，在紫玉的陪同下朝著太後娘娘所住的慈安宮走去，將轎簾撩開一條細縫朝往望去。
殿宇樓台，畫棟雕梁，覆以銅瓦鐫鏤龍鳳，巍峨壯麗，光耀奪目，沿著青石小徑兩邊種植樹木灌叢，緊臨蓮花池畔，秋風瑟瑟，池水中生滿睡蓮荷花，景色清新怡人。
進了慈安宮，沿著漫長的抄手遊廊一路朝前，庭院沿途的草地傾瀉而下陽光的金色駁斑，空氣裏彌漫著秋菊淡雅的香味，淡薄的紫色晨靄輕輕柔柔，慵懶地點綴在紅磚綠瓦之間。
邁過沉香木精雕細刻的殿門，一眼便看見斜倚在紫烏木椅榻上的太後娘娘，在她的身旁除了丫鬟玉嫣，便是昨日蘇子畫曾在喜堂上見過的那位嫚妃娘娘。
蘇子畫蓮步款款上前行禮：“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給嫚妃娘娘請安。”
她落落大方，優雅得體，再加上玉嫣已經先她一步回慈安宮複命，新婚之夜有見落紅，算也消解了太後娘娘的心結，此刻老人家凝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暖意。
手裏端著翠玉杯茶，太後娘娘塗著丹寇的指尖在杯沿輕劃，盯著蘇子畫由上至下打量了個遍，這才幽幽出聲：“太子妃嫁到北冥可還習慣？這一路奔波怕是受驚了吧？”
蘇子畫笑意盈盈的應聲道：“有驚無險也算是萬幸，臣妾的適應能力強，相信很快就能習慣這裏的生活……”
太後娘娘聽她說完，杏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最討厭看似盈弱膽怯的女人，宮中嬪妃甚多，可她偏偏就喜歡最口無遮攔的嫚妃，因為那女人向來有什麽說什麽，不怕得罪人。
眼下看起來，新入宮的太子妃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燈，從劫匪手裏逃出來竟像沒事兒人似的，花姿嬌容也還能保住清白之身，可見此女不弱。
眸光再次望向蘇子畫，太後娘娘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更加柔和。
太後緩緩點頭：“日後月華宮若是缺什麽，隻管讓丫鬟捎個口信過來便是，華兒貴為太子，我北冥國未來的國君，他的身體自然是馬虎不得，平日裏恐怕太子妃多得費些心神，好好的照顧好。”
蘇子畫頷首微笑著點點頭，什麽話也沒有說，旁邊未發一言的嫚妃冷睨她一眼，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喜歡她。
就在這時，突聞宮人的通傳聲從殿門傳來：“啟稟太後娘娘，九皇爺來了，還帶了一頭小馬駒，說是之前答應過太後要贈予您老人家的……”
“慕白那小子來了？快傳他進來！”
太後娘娘眸光一亮，同時望向蘇子畫：“太子妃先坐會兒，哀家正好也順便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其實當聽見宮人的通傳時，蘇子畫就猜出了來者的身份，那九皇爺肯定便是崇政夜華的九叔崇政慕白了，回想初識那男人時，他的脾氣可真不小，現在回過頭來再想想，身為當朝鎮國大將軍的九皇爺，脾氣自然是小不了。
“是。”
蘇子畫雲淡風輕一笑，在丫鬟的引領下坐到位置上，靜靜的凝望向殿門玄關的方向，眨眼的功夫，便看見一道風姿綽綽的欣長身影走了進來。
男人的五官輪廓逐漸變得明亮起來，也越來越清晰，不過當崇政慕白注意到慈安宮內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時，眉心不由暗暗微蹙。
太後娘娘望著正大步流星朝自己走近的人兒，唇角勾揚，帶著微微趣意的戲謔出聲：“今兒是刮的什麽風？竟讓九皇爺想起來看慈安宮看哀家……”
崇政慕白唇角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兒臣不孝，還請母後恕罪。”
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的從蘇子畫的方向一掃而過，眸光深邃似潭，一眼望不到底。
“你能來看哀家，哀家就已經很高興了，哪裏還會責備你……”
太後娘娘笑道：“聽說你這次給哀家帶了一匹小馬駒，這又是怎麽回事兒？”
“兒臣記得母後曾提及過喜歡八尺龍，可皇兄擔心它過於高大會傷及母後，故將它賜予了兒臣，如今八尺龍誕下的馬崽已經足月，所以兒臣特意貢送到母後宮中。”
麵對太後娘娘臉上的笑容，崇政慕白麵無表情的五官就顯得過於僵硬了些，雖然態度盡顯恭敬，可這母子二人之間暗湧的氣流，還是讓人感覺到一股詭異。
蘇子畫看似漫不經心的茗茶，暗下卻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心裏不禁聯想到崇政慕白曾經對她說過……他自幼父母便去逝，是跟著哥哥嫂嫂長大的。
可眼下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麽回事兒，他親娘明明就還活在人世，可九皇爺在人前卻偏偏將她給說死了，可見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並不諧。
同樣也證明了另一件事兒，他們崇政家的男人說起謊來都是連眼睛也不帶眨的，崇政夜華是！崇政慕白亦是！都不可輕信！
“八尺龍竟都已經誕下的小馬崽？看來……你是真的有太久沒來哀家這慈安宮，不會是心裏還在記恨哀家吧？”
太後娘娘輕聲歎息，感慨時間流逝得太快。
“誕下兩隻小馬崽，兒臣送一隻給母後，還有一隻留在府邸飼養。”
崇政慕白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沒有回答太後娘娘後麵的問話，直接將話峰一轉，道：“母後近來身體可好？”
見他回避了自己的話，太後娘娘眸底劃過一抹失落，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佯裝淡然自若，手扶向腰肋之間，輕聲歎息道：“哀家年紀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也活不了幾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隻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看著你立妃生子……”
“母後若是再說了這些，兒臣便要告辭了……”
崇政慕白醇厚的嗓音瞬間變得更加低冷，不難讓人聽出他語氣間的不悅。
看來不止是現代的剩男剩女怕被追婚，古代也不乏這種人！
蘇子畫看在眼裏，心底不禁暗暗偷笑，眸光不經意瞥落在太後娘娘扶在腰肋之間的柔荑上，水眸微微一怔。
蘇子畫起身緩緩上前，打破了那母子之間的尷尬氣氛：“皇奶奶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麽？”
嫚妃此刻也看出了太後娘娘身體的不適，趕緊衝著身側的丫鬟低吼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是！”
小丫鬟被主子這一聲吼，嚇得三魂六魄都飛了一半，拔腿就跑。
“不必了！”
太後娘娘蒼老的嗓音微顫逸出，低沉道：“哀家這都是老毛病了，也叫太醫來看過，方子倒是開了不少，就是吃了不見有效，還是人上了年紀，身體不中用了，指不定哪天就兩腿一蹬，雙眼一閉……”
嫚妃連忙開口打斷了了太後娘娘的話：“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太後娘娘看上去年輕著呢，臉上的褶子比臣妾還少，日後切莫不可再胡扯那些沒有的事兒……”
她同時不忘給丫鬟一記眼色，丫鬟會意匆匆出了殿門。
蘇子畫仔細觀察了太後娘娘的反應，老人家的手時而捂向肋骨，不禁輕言道：“如果皇奶奶不介意，可否伸出舌苔給臣妾瞧瞧，臣妾恰好懂一點醫……”
聞言，太後娘娘眸底閃過一抹惑色，同樣站在太後娘娘身邊的嫚妃亦用懷疑的眼神望向她，輕哼一聲：“太後娘娘還是等太醫來吧。”
“兒臣以為，母後倒是可以讓太子妃幫你瞧瞧……”
崇政慕白醇厚慵懶的低沉嗓音緩緩逸出，聽似漫不經心，凝向太後娘娘的眼神卻閃過一抹緊張。
蘇子畫算是看出來了，雖然男人麵上佯裝冷漠，他心裏其實還是關心母親的。
不過崇政慕白這一開口，卻是惹得太後娘娘和嫚妃眸底的疑色更重，不懂崇政慕白為何突出此言？
嫚妃杏眸劃過一道精光，唇角勾笑，帶著試探的口吻嬌媚出聲：“聽九皇爺的口氣，莫非與太子妃是舊識？”
崇政慕白唇角勾起淡淡輕蔑冷意，壓根兒就沒拿正眼瞧一臉諂媚笑容的嫚妃。
“本王之所以這樣說，也不過是抱著一線希望，也許太子妃真有本事能治好我母後的病呢？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嫚妃剛才這番話若是被太子聽見，指不定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他的話音才剛剛落下，便聞一道熟悉的好聽嗓音從玄關後傳來：“不會是有人背地裏……偷偷欺負本王的愛妃吧？”
崇政夜華高大欣長的身影幽幽從玄關後走了出來，他一身錦絡長袍，步伐慵懶，卻也遮掩不住身上強勢狂肆。
隻見他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眸光緊緊鎖站在太後娘娘身邊的倩影，琥珀色的瞳仁迸發出侵略占有的光芒。
看見崇政夜華高大欣長的身影，嫚妃頓時麵色驟變，嚇得不敢再吱聲。
太後娘娘臉上的表情也發生了些許變化，今兒還真是巧了奇了，平日裏最不可能出現在慈安宮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親生兒子，一個是她的親孫子，竟然都同時出現了。
太後娘娘至愛的兩個男人，她至親的人，這幾年來對她的態度都漠然冷淡，其中的關鍵是為了沐皇後。
當年若不是因為太後娘娘的從中幹涉，沐英仙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說到底也就是婆婆慫恿著兒子冷落了媳婦！
蘇子畫感受到殿內的氣氛因為男人的出現變得更加緊張，不得不出聲開口解圍，緩和氣氛：“沒有人欺負臣妾，是臣妾看見皇奶奶身體不適，想幫她老人家瞧瞧。”
原本緊張的氣氛被蘇子畫雲淡風輕的化解。
太後娘娘眸光流轉，清了清嗓子，順著她的話道：“既然太子妃開了口，哀家也不辜負你的一番好意，就試著讓你瞧瞧……”
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蘇子畫身上。
女人麵色鎮定淡然，讓丫鬟玉嫣攙扶太後娘娘先坐下，淡淡道：“還請皇奶奶伸出舌苔，先給臣妾看看。”
太後娘娘伸出舌頭，泛著精光的眸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為自己診斷的蘇子畫。
看見她在檢查的時候，眼神裏的光芒十分專注認真，心無旁蔫的模樣甚是迷人，這一瞬，也讓太後娘娘對這丫頭多了幾分好感。
好一會兒，蘇子畫緩緩立直身體，滿臉的肅然也隨著點點變得柔和，恭敬地對視上太後娘娘打量的眸光。
“敢問皇奶奶近日是否覺得腹部隱痛脹氣，有時還會犯惡心，脅肋也會隱隱作痛？”
太後娘娘眸底閃過一抹異色，因為蘇子畫說的症狀，和她的病情完全相符，如此看來這丫頭確實是懂得醫術的。
太後娘娘有些意外：“你果然懂得醫術？”
夏商國的和親公主竟然會懂得醫術，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蘇子畫雲淡風輕的淡淡道：“臣妾也隻是略懂皮毛，不過是碰巧正好之前遇到過像皇奶奶這種情況，這才能一眼識出。
其實皇奶奶患的是慢性膽囊炎，這種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因為病情分得很細，太醫若是普通的方法醫治，恐怕病情不僅得不到緩解，反而還會加重。”
她的話出，更是讓太後娘娘另眼相看。
就連站在太後娘娘身側侍候的丫鬟玉嫣，也不僅向這位新太子妃投太崇拜的目光。
身為太後娘娘的貼身婢女，玉嫣最清楚主子病情的，確實和蘇子畫說的情況是一模一樣，哪怕是太醫來瞧過幾回，也沒能說到點子上。
從太後娘娘和玉嫣的眼神，所有人都能看出結果，嫚妃漂亮的杏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異色，雖是一聲未吭，眸光卻是看看蘇子畫，再偷睨向太後娘娘，從太後娘娘凝望著蘇子畫的眼神，她清晰感受到太後娘娘對這位新太子妃產生了好感……
太後娘娘幽幽出聲：“玉嫣，把太醫開的方子拿來給太子妃瞧瞧。”
玉嫣連聲應道，很快便將太醫開的處方拿出來，遞到蘇子畫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