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人已經走了
“臣妾知道皇上痛失愛子的心情，臣妾又何嚐不也心疼那還未出生的皇兒，隻是事情已經不可挽回，還請皇上珍惜龍體，待茹貴妃養好了身子再懷上一個……”
崇政慕龍眸光一暗，道理他當然也是明白的，而且將此事責怪到蘇子畫的身上，確實不合情理，再看看她還挺著大腹跪在自己麵前。
崇政慕龍緊蹙的眉頭緩緩舒緩開了些，抬起手，略顯不耐的擺了擺：“起來吧！你們都起來！”
沐英仙見男人怒意消褪了些，這才緩緩起身，緊接著又側身扶了一把蘇子畫，兩人暗下交換了眼色。
接著，隻聞沐英仙溫婉輕柔的聲音傳出：“雖然皇上體貼茹貴妃，可皇上的龍體也要緊，天色不早了，皇上也早點歇著吧。”
“朕禦書房還有一堆折子等著批奏，如何歇得下來？”
崇政慕龍皺了皺眉頭，眸光冷冽的從蘇子畫身上一掃而過，有意無意的幽幽道：“太子親自去夏商國接太子妃的爹娘來探親，這朝中事務便一擔子全落到了朕的身上……”
“是臣妾不好，不識大體，讓父皇辛苦了。臣妾願意留下來照顧茹貴妃，替父皇分憂……”
蘇子畫細柔的聲音傳來，耷拉著腦袋，眼瞼低垂，讓人看不見她的眸光，也猜不到她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畫兒還懷著身子，皇上就體諒體諒吧！”
沐英仙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上前挽上崇政慕龍的胳膊，同時朝蘇子畫使了個眼色，清冷道：“皇上國事繁忙，茹貴妃眼下又病臥在床，太子妃平日若是閑暇，就多過來幫忙照看一下……”
蘇子畫點頭：“臣妾明白，請父皇母後放心。”
崇政慕龍的臉色才算是又好看了一點兒，蒼勁低沉的嗓音幽幽逸出：“天色不早了，朕還有要事在身，你們也一塊走吧。”
蘇子畫依然一副畢恭畢敬模樣:“父皇母後先行一步，臣妾留下來再幫茹貴妃號脈瞧瞧，隨後就回去歇息。”
“也好！有畫兒再為茹貴妃瞧瞧，皇上和本宮都能放心。”
沐英仙搶先一步應了她的話，子畫著男人的胳膊，緩緩回眸望向床榻上的茹貴妃。
茹貴妃整個人依然處於神遊的狀態，直至聽說崇政慕龍要走，這才回過神來，虛弱的聲音有些激動：“皇上……您不留下來陪臣妾麽？”
崇政慕龍緩緩走到床榻邊，難得多了幾分耐心，輕撫上她冰冷的柔荑，低沉道：“茹兒，你身子虛弱，朕就不留下來吵擾，明日再來看你。”
聞言，茹貴妃水眸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失落，原本以為懷了身孕就能挽回皇上的心，可現在孩子沒了，皇上看來也是離她越來越遠。
茹貴妃眸底噙著晶瑩淚花，哽咽出聲:“皇上……”
“睡吧。”
崇政慕龍口吻堅定，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他登基這多麽年，向來公私分明，從來不曾因為私事耽擱過公務。
看著男人轉身離去，沐英仙挽著他的胳膊，兩人看上去是如此登對般配，茹貴妃的視線瞬間就模糊了.
直至蘇子畫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茹貴妃，讓臣妾替你號脈瞧瞧。”
茹貴妃這才回過神來，虛弱清冷的聲音透著不悅：“有什麽好瞧的，本宮現在什麽都沒了，倒不如死了清靜。”
蘇子畫麵色平靜如水，語氣雲淡風輕的幽幽應道：“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螻蟻尚且偷生於世，更何況是貴妃娘娘您呢！多少人羨慕娘娘的好日子，身份尊貴，錦衣玉食，雍容華麗……”
茹貴妃的杏眸緩緩落到她的身上，抬手拭淨眼角的淚，似要將蘇子畫看個清楚，虛弱的低冷嗓音倏然沉下－－
“那些都是市井小民的見解，深宮裏的妃嬪會這麽想嗎？現在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本宮，太子妃和皇後……隻怕也是其中之一。”
茹貴妃身體虛弱，聲音也壓根兒不大，可是冷冽的眸光卻似利刃一般，迸射出駭人的冷芒，直射向蘇子畫。
“臣妾和母後都沒有是非之心，貴妃娘娘小產之事也與我們無關。倒是貴妃娘娘，臣妾不怕以下犯上，說句得罪的話……貴妃娘娘明知道小產的事情與臣妾無關，卻並未對父皇提起隻字片語，這又是為何？”
蘇子畫幽幽一聲，讓茹貴妃眸底的冷冽瞬間黯沉下去。
沒錯！茹貴妃確實是有心的，她小產了，可那些證據麝草卻不易而飛，她知道以崇政慕龍的性子，凡事講求的都是證據，沒有搜查到麝草，男人便隻當是她胡思亂想罷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茹貴妃也不能放棄小產的機會為自己謀劃將來，這段日子崇政慕龍與沐英仙實在是走得太近了，連她也漸漸感覺力不從心，年輕貌美似乎也不再能夠成為有利的武器，所以她故意隱瞞了部分事實，希望崇政慕龍能夠因喪子之痛，而遷怒於沐英仙。
隻是茹貴妃卻沒有想到，崇政慕龍的怒意卻是遷移到了蘇子畫身上，從男人剛才對蘇子畫說話的語氣不難聽出，他責怪蘇子畫沒能利用醫術保住茹貴妃肚子裏的皇子。
“本宮針對的不是太子妃，這一點……太子妃應該明白。”
茹貴妃緩緩開口，雖然沒有明言，卻也沒有避諱，蘇子畫當然明白她所指的用意。
蘇子畫的聲音愈發清冷，幽幽的道：“貴妃娘娘又何苦這般，我母後可是從來沒有陷害過娘娘，娘娘若真有本事，應該去找陷害你的人報複才是。”
她這話出，茹貴妃杏眸一緊，盯著她的眼睛，冷聲帶著抱怨道：“麝草之事可是你們告訴本宮的，可這才眨眼的功夫，那些麝草卻全都不見了，你們說……本宮應該去找誰？”
蘇子畫莞爾一笑，清冷出聲：“以茹貴妃的聰慧，這樣的事情應該不必用臣妾來提醒才對，在這後宮之中，又有幾個人能有這樣大的本事？皇後娘娘也未必做得到……”
她這話一出，倒像是真提醒了茹貴妃，隻見她杏眸微暗，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從茹貴妃臉上的表情，蘇子畫不難看出她已經猜出了那個人，隻見她沒有一絲血色的朱唇微微逸出兩個字：“是她……”
蘇子畫淡淡丟下一句：“看來……貴妃娘娘今晚隻怕是用不上臣妾了，那我還是明日再來探望娘娘吧。”
茹貴妃壓根兒就沒理她，整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個兒的驚悚中，因為她腦子裏剛才一閃而過的正是德妃娘娘的臉。
茹貴妃再一細想，她和德妃娘娘可是很快就要成為親家的呀！沒想到……萬萬也沒有想到，德妃竟一直都在暗算她！
蘇子畫不再說話，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知道茹貴妃這個時候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一個人清靜清靜，消化令她難以置信的事實。
翌日，蘇子畫起床穿戴整齊，喚了紫玉一塊兒出門。
“大小姐，這麽早是要去看茹貴妃嗎？”
紫玉秀眉微蹙，她不懂蘇輕抵挽為什麽要對茹貴妃那麽好，接觸過幾次後，紫玉可是對那個女人沒什麽好感。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讓父皇消消氣兒。你也知道太子近日不在宮中，咱們的靠山沒了，識實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你不明白麽？老老實實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蘇子畫語氣輕鬆的幽幽道，拽著紫玉的胳膊出了門。
朝著茹貴妃的行宮走去，不想還真是冤家路窄，青石小徑，竟看見對麵走來一抹熟悉身影，舒蘭寧孤身一人，看起來像是剛從茹貴妃那裏出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舒蘭寧也看見了蘇子畫，她臉上掛著甜美笑容，加快腳步，一路奔向蘇子畫，同時親昵出聲：“畫兒姐姐!”
到了這個份上，蘇子畫就算是想要回避也來不及，隻能落落大方的停下來等她。
直至舒蘭寧一路小跑到了她的麵前，一邊喘氣一邊道：“畫兒姐姐是不是不喜歡蘭寧，你每次見到蘭寧好像都不太高興。”
“本妃原本就不是那種有事兒無事兒都嘴角掛著笑的人，蘭側妃不要多心。”
蘇子畫淡淡幽幽的輕柔出聲：“蘭側妃這是從茹貴妃那裏來麽？”
“聽說茹貴妃小產，所以我也過來瞧瞧，不過茹貴妃看起來沒什麽精神，恰好德妃娘娘也去了，蘭寧就隻好先退了出去。”
舒蘭寧看似乖巧的柔聲道：“畫兒姐姐這……也是要去看茹貴妃嗎？”
“嗯，本妃也過去看看。”
蘇子畫點點頭，語氣不乏讓人感受到幾分疏冷，抬腳似欲離去。
不想，卻被蘭側妃上前一步攔了下來，隻見舒蘭寧臉上的笑容突然褪去，一臉眼巴巴的可憐模樣望向蘇子畫，聲音也軟了下來：“畫兒姐姐，有件事情蘭寧想求你……”
蘇子畫麵無表情，對視上她漂亮的杏眸，不等她的話出口，便淡淡的打斷了：“在這深宮大院，本妃也沒有什麽根基，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幫不了蘭側妃什麽。”
舒蘭寧連連擺手:“不不不，這件事情也隻有畫兒姐姐能夠幫得上蘭寧……”
蘇子畫深凝她一眼，隻聞舒蘭寧趕緊將話道明。
“畫兒姐姐也知道，前段日子我皇兄特意來了一趟北冥國，不過聽說太子和姐姐去了玉江，所以……錯過了。
不過我皇兄臨行前留下了一樣禮物，原本是要讓蘭寧親手交到太子手中，可是自從太子回宮後一直繁忙於國事，蘭寧壓根兒就沒機會見到太子殿下的身影，所以……這才來求畫兒姐姐。”
蘇子畫眼瞼低垂，水眸閃過一抹異色，原本是打算一口拒絕，可在瞬間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她緩緩抬眸，對視上舒蘭寧的眼睛，意味深長的道：“蘭側妃若是要讓本妃幫你引見太子，請恕本妃無能為力。不過……若隻是想讓本妃幫你轉交那份禮物，倒也不是難事，回頭你讓人送去月華宮，等太子回來我就親手交給他。”
舒蘭寧杏眸微黯，她原本以為自己求求蘇子畫，女人便會讓她如願以償的見到崇政夜華，可沒想到蘇子畫卻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絕不會引見。
“那……那就有勞太子妃了。”
舒蘭寧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對話裏從頭到尾都能夠感受到蘇子畫的疏冷，就算臉皮再厚，她也有點撐不下去了，最終將對蘇子畫的稱謂改成了太子妃。
蘇子畫當然也能感覺到她細微的心理變化，緩緩點了點頭，幽幽丟下一句：“那本妃就先走一步。”
蘇子畫和紫玉進了殿門，卻發現沒有丫鬟迎出來，不過她卻是知道茹貴妃的寢宮方向，便帶著紫玉徑自朝裏走去。
長廊外，突然聽到一聲嘶竭底裏的吼聲：“滾！”
是茹貴妃的聲音，蘇子畫微微一怔，能夠吼出這麽大聲，可見她使出了多大的勁兒，想必是氣壞了吧！
再接著，一道華麗的身影從茹貴妃的寢宮走了出來，當德妃一出門，便看見長廊迎麵而來的蘇子畫，杏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異色。
蘇子畫微微福身行了禮：“臣妾給德妃娘娘請安。”
“太子妃又來了？！”
德妃娘娘眸光閃爍，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唇角的冷魅淺笑令人頭皮發麻，低冷的嗓音再度緩緩逸出：“茹貴妃剛剛失去了孩子，情緒不太穩定，本宮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為了太子妃的安全著想，日後還是少來這裏為妙。”
“多謝德妃娘娘提醒，臣妾會注意的。”
蘇子畫頷首點頭，就算沒有用眼睛看德妃一眼，也能夠感受到來自婦人的犀利眸光。
接下來便是一片寂靜，隻聞德妃輕哼一聲，已擺駕離去。
蘇子畫這才緩緩走向人茹貴妃的寢宮，看見裏麵好幾名丫鬟侍候在床邊，茹貴妃滿麵淚痕，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你們都閃開，讓本妃來……”
蘇子畫上前，嫻熟利落的拉開茹貴妃的緊閉的衣襟，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緩緩回過勁來。
茹貴妃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披頭散發，模樣看著與平日裏那個風光無限的曼妙佳人簡直有著雲泥之別。
蘇子畫不由分說，塞了一顆藥丸入她的嘴裏，輕聲安撫道：“這顆鎮定丸，貴妃娘娘吃了能夠更好的休息，對恢複身體會有幫助。”
茹貴妃沒有反抗，她對蘇子畫還是有信任感的，不過當想到陷害自己的人竟然是德妃，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想生吞活了她。
茹貴妃喃喃自語道：“本宮已經猜出了事情是她幹的，我要告訴皇上，取消玥兒和三皇子的婚事，讓那樣的毒婦做了玥兒的婆婆，恐怕真的會害死她……”
蘇子畫聽見茹貴妃的話，水眸微亮，看來茹貴妃雖有些任性妄為，可骨子裏倒也不算太壞，這樣的時候還能替自己的家人著想，也不至於壞到哪裏去。
隻不過是在深宮之中，為了爭寵奪權，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茹貴妃先休息吧，等養好了身體再說也來得及。”
月華宮，蘇子畫直至傍晚回來才好不容易清閑下來，紫玉體貼的替她倒上一杯熱水，為主子揉捏著胳膊。
卻就在這時，聽見外麵傳來丫鬟的通傳聲：“太子妃，蘭側妃求見。”
紫玉聞言也微微一怔，按摩的手指停住，俯身湊到女人耳邊，壓低嗓音道：“大小姐，她怎麽來了？”
“應該是送禮物來的吧！這麽快……”
蘇子畫水眸閃過一抹光亮，低語喃喃，接著對外麵的丫鬟道：“請蘭側妃進來吧！”
很快，舒蘭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寢宮門口，隻見她手中正端拿著一隻暗朱紅色的錦盒，恭恭敬敬的走到蘇子畫麵前放了下來。
“太子妃，這隻錦盒裝的，是我皇兄留給太子殿下的薄禮，還有這隻玉鐲，是皇兄送給太子妃的。”
舒蘭寧笑笑，語氣明顯少了平日常見的天真爛漫。
蘇子畫的口吻顯然是公式化的禮貌：“蘭側妃的皇兄還真是客氣，既然還有本妃的禮物，那本妃就不客氣一並收下了，等太子回宮後，本妃一定親手將禮物轉呈給他。”
“那就有勞太子妃了。皇兄將禮物留下來，妾身也不曾看過，隻因明白私拆他人禮物乃是不敬，太子妃也出自名門閨秀，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把東西交給太子妃，妾身也能放心。”
蘭側妃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笑意，這番話顯然是別有一番深意。
蘇子畫微微一笑，清冷的唇角漾著無比倨傲貴氣，應道：“蘭側妃就盡管放心好了。”
“那……妾身就先告退。”
蘭側妃似乎也再無話可說，看看桌上那隻暗朱紅色的錦盒，再看看那隻玉鐲，微微福身行禮，退出了屋子。
直至感覺到蘭側妃的步伐漸行漸遠，已經聽不見腳步聲了，蘇子畫才給了紫玉一記眼神，壓低嗓音道：“你出去看看……”
紫玉會意點點頭，沒一會兒便回到主子身前複命：“大小姐，人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