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午夜十二點,督軍府二樓的主臥室裏,被一片大紅覆蓋,楚玉一身大紅湘繡旗袍,心情複雜地坐在梳妝台前,她知道,顧之禮的突然出現,讓父親對慕陽起了疑心,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房門從外麵打開來。楚玉轉頭見秦慕陽走進來,連忙起身去迎他,一股淡淡的酒氣迎麵而來。
秦慕陽看到她,眉頭微微皺起,淡淡地問道:“怎麽還沒睡?”
“我在等你啊!”楚玉回答,一邊伸手去扶他。
秦慕陽不著痕跡地將她的手拂開,自己徑直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深藍色的長袍出來,又自顧自地解著身上軍裝的扣子。
楚玉見狀,又連忙上前來,想要幫他解紐扣,秦慕陽微微一轉身錯開了她的手。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他這話讓楚玉白了白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什麽意思?”
秦慕陽手上不停,已經脫掉了軍裝,頭也沒抬地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好好休息。”
楚玉有點瞠目結舌,一把扯住了他正要穿上身的長袍,“你怎麽可以在今晚就拋下我走掉?”
秦慕陽不耐煩地拽了拽衣服,無奈她捏得死死的,幹脆放棄了,又重新去衣櫃拿了一套西裝大衣出來。
楚玉又跑過來,扯住了他手上的衣服,嬌俏的臉上帶著薄怒,連聲質問:“今天是什麽日子?無論你有多重要的事,都應該放下來陪我!”
“還有,你為什麽要邀請顧之禮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父親很被動,你這樣會讓外人怎麽想?翁婿政見不合?慕陽,你要趕緊去跟父親道歉,還要馬上跟顧之禮劃清界限!”
秦慕陽不動也不做聲,隻冷冷地看著她,他深黑的眼瞳泛著近乎凍結的光,楚玉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手就鬆開來。秦慕陽麵無表情地拿回了衣服,自顧自地穿起來。
“慕陽。”楚玉軟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可憐,“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就不能留下來嗎?”
秦慕陽動作很快,已經穿好了衣服,他將大衣搭在手臂上,看了站在麵前的楚玉一眼,淡淡地道“這幾天我都很忙,你不用等我了。”
“你什麽意思?”楚玉伸手扯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驚懼地望著他,“我們才剛結婚,你就撇下我不回家,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你讓我這個堂堂的總統千金,剛結婚就獨守空房,你讓別人怎麽想?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秦慕陽不耐煩地皺著眉,甩開了她的手,整個人都冷冽下來,“你現在是秦家的媳婦,不再是什麽千金,你以為我娶你回來,就是讓你來幹涉我的生活,質問我的決定?楚玉,你乖乖地待在家,我會讓你安安穩穩地當這個秦少夫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他冷清的聲音,讓楚玉紅了眼眶,單薄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著,她想象過很多自己和他婚後的生活,甜蜜爭吵都想到過,唯獨沒想到過會是這樣,他會在新婚之夜就拋下自己走了。
還沒等楚玉反應過來,秦慕陽與她擦肩而過,拉開門就走了,再沒與她說上半句話。
今夜沒有下雪,寒風呼嘯而過,刺骨的寒意也讓人忍不住縮起了脖子。
廖勇等在大廳裏,等到秦慕陽下樓來,連忙接過他手裏的大衣,伺候他穿好,跟著秦慕陽就往外走。
“四少現在是要去見顧之禮嗎?還是……”廖勇跟在秦慕陽身後,壓低聲音問道。
秦慕陽腳步不停,隻沉聲問道“我讓你去安排的事,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四少放心,一切安排妥當,明天顧之禮就從飯店搬過來。隻是……”廖勇說到這裏,遲疑了一下,“您真的決定了嗎?”
秦慕陽微頓了一下,隻暗暗歎了口氣,便不再說話。二人這也走到了車前,廖勇打開了車門,秦慕陽進到車裏,右手支在膝蓋上,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從內心發出的一種無力感侵襲而來。
“去烏衣巷吧!”
廖勇上了車,等了半刻鍾,才聽到秦慕陽輕淺的聲音,低到幾乎就聽不見了。
……
汽車在烏衣巷的大門口停下來,小李實在沒想到,秦慕陽在今晚還會來這邊,慌忙跑過來開門。
“她怎麽樣了?”秦慕陽下車就問了這個問題。
小李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連忙跟在身後低聲回答道“楊小姐好多了,下午醒過來,精神也挺好,百合小姐親自下了廚,楊小姐不僅吃了東西,還喝了藥,吃過晚飯就睡了,劉嫂上去看過,已經退了燒,挺好的。”
秦慕陽懸了一整天的心,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才安定下來。飛快地上了樓,他站在門口,脫掉大衣,摘掉手套,又搓了搓手,確認自己身上的寒氣散了,才推門進去。
臥室裏僅留著一隻壁燈,發出暖暖的幽黃的光。秦慕陽放輕了腳步,走到了床邊,楊錦心麵向右手邊,身體微微卷曲著縮在床沿上,寬大的鐵床上,她瘦瘦小小地蜷在一角,烏黑的青絲散在枕衾間,看上去,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一般,讓人止不住從內心衍生出一種憐惜。
他就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她,胸腔被填得滿滿的,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就伸了出去,愛憐的從楊錦心細膩的麵頰上滑過。他略微冰涼的手指,讓睡夢中的楊錦心反射性縮了一下。他的手指著魔似的停不下來,沿著少女美好的麵部曲線輕輕勾勒著。
像是美夢突然被打擾,楊錦心柳眉皺起,輕輕晃動了兩下腦袋,半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她繼續睡得香甜沒有醒來。
秦慕陽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周身的冷氣褪去,麵上含笑,冷冽的氣質被一種溫和的氣息所替代。
他將她從枕頭裏抱出來,讓她四肢舒展睡得舒服一些,卻不想,楊錦心卷翹的長睫顫動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眼。
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少女,慵懶得像一隻貓,她迷蒙的雙眼彌漫著深重的水汽,懵懂中帶著攝人心魄的清澈,看得秦慕陽內心猛地一顫,由下而上生出一簇火苗來。
“你怎麽在這裏?”
清軟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楊錦心揉了揉眼,對他突然出現在床頭有些意外。
昏暗的燈光下,是秦慕陽被染紅的黑眸,他沒有說話,隻站起身來,快速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
楊錦心徹底地醒過來,見他這個樣子,臉色沉了沉,顯出一顧厭惡來,雖然知道不起作用,整個人仍然往後縮了縮。
下一刻,就被秦慕陽撈進了懷裏,他由上而下,將她困在胸膛與床中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攪了我的洞房花燭夜,理應賠給我!”
楊錦心無力地閉了閉眼,淡淡說道:“我生病了。”
“沒關係,我不嫌棄。”秦慕陽輕輕說著,輕輕覆下了身體。
楊錦心隻覺得刺骨的冰冷從腳趾往上,快速漫延了全身,她無力地偏頭看向窗外,一輪淺淺的彎月,奇跡般地從半開的窗簾裏探出頭來,冷冷地俯視眾生。
翌日,早晨七點鍾,天還蒙蒙亮,督軍府的餐桌上,就按時坐齊了人。
秦書瑤靈動的美目,在秦慕陽和楚玉身上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嬉笑著看著楚玉道:“嫂子,你也起這麽早啊,不多睡會兒?”
楚玉的臉僵了僵,紅唇微微開合了幾次,沒說出話來,反而是主位上的秦夫人,瞪了一眼秦書瑤,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
秦書瑤撇撇嘴,咬著筷子不敢再說話,楚玉苦笑著,連拿起刀叉的力氣都沒有。卻不想,一直坐在旁邊剝著雞蛋的秦慕陽,就在這時將剝好的雞蛋,放進了她的盤子裏。
楚玉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秦慕陽,後者仍是麵無表情的臉,並沒覺得他做了多讓她心潮澎湃的事。
“慕陽。”楚玉輕喚一聲,心裏委屈得厲害,說不出後麵的話。
楚玉一直就看不透秦慕陽,原本想著,結了婚她就有時間好好的去了解他,卻不想,他在新婚夜就撇下了自己,說他在外麵過夜,他卻偏偏又在淩晨回來了。
秦慕陽抬眼看著她,沒有溫度的淺淺一笑,“吃吧!”
秦夫人端起牛奶杯,雙眼不著痕跡地從秦慕陽和楚玉身上滑過,心裏在這一瞬間空蕩蕩一片。
餐廳裏安靜下來,隻偶爾聽見餐具碰撞的聲音,秦慕陽率先放下了餐具,一邊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擦嘴,一邊緩緩說道。
“今天上午,顧之禮會從飯店搬過來,他還要在金陵待三天,這三天,他會住在後麵的聽雨樓。”
隨著他嘴裏說出顧之禮的名字,楚玉手中的叉子“啪”的一聲落在餐桌上,秦夫人皺眉看著她白著的臉,冷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坐在她對麵的秦書瑤朝她擠擠眼,埋頭下去,繼續跟盤子裏的麵包作戰。
秦夫人也放下了餐具,看向二姨太溫聲道:“那裏好久都沒人住了,你趕緊讓人去收拾一下,別在顧公子麵前失了禮。”
楚玉看了一眼秦夫人,咬咬唇,一把扯住即將離座的秦慕陽,急切地問道:“顧之禮為什麽要住在家裏來?我跟你說的你都忘了?”
還不待秦慕陽說什麽,就聽秦夫人“啪”的一聲,將餐叉拍在餐桌上。
“是誰教的你要質疑丈夫的決定,我們秦家的媳婦,要以夫為天,不管丈夫說什麽,你就隻管聽著就好,我這個做媽的,都還沒說什麽,你有什麽立場說話!”
這話說得極重,楚玉咬著唇,好不容易才將淚水逼回去,吸著鼻子,淚光閃閃的看著秦夫人,哽咽道:“媽,我隻是擔心慕陽走錯了路。”
秦夫人重重地冷哼一聲,道:“你沒來秦家的二十五年,慕陽也從未走錯過,連彎路都沒走過。”
楚玉又轉頭,委屈地看著秦慕陽,卻見他甩掉了自己的手,聲音毫無起伏地道:“吃完了就回房去。”
看著他冷漠的臉,楚玉再也忍不住,眼淚爭先恐後地掉下來,她猛地撞開秦慕陽,飛快地衝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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