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殘荷(九)
“答應的這麽幹脆,不怕死了?”
禦聽荷反問,身上的毒素順著汗液滲透皮膚,渾身髒兮兮狼狽無比,衝著緒風歉意笑笑。
“就當還你醫藥費了,那種雜魚,我死不了。”
緒風回答,退後一步,捂著鼻子看向禦聽荷,“我現在就去。”
禦聽荷點點頭,緒風身影很快消失,她抬起袖子聞了聞,鼻尖沒嗅到任何味道。
不過心裏還是很在意緒風後退一步捂著口鼻的動作。
真是的,好歹也是舞刀弄槍的男性。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禦聽荷趁著夜色走出房屋,在周圍農戶的衣架上順走一套衣服,留下了一小塊銀子,尋了處幹淨湖泊衝洗身子,又換上幹淨衣服。
天上星辰密布,鳥叫聲和山上比起來少了不少,禦聽荷進了黑洞洞的茅草屋,也不知該做些什麽,在床板上躺著昏昏欲睡。
“你怎麽睡著了?”
禦聽荷睡眠淺,聞言睜開雙眼,周圍太黑了,看不清緒風的模樣,隻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對方雙手觸及自己臉,禦聽荷感覺濕乎乎的,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被對方按住。
“怎麽了?”
心裏有些不安,禦聽荷輕聲問道。
“你在害怕。”
緒風說道,鬆開鉗製禦聽荷的手,聲音有些沙啞,“我想回京城去,我殺不了沈嚴信,也殺不了沈星。”
禦聽荷不知如何作答,伸手不由撫上緒風頭頂,像是安撫山林的大型動物。
“那些人,邊陲南朝國的叛徒,跑到這做些上不了台麵的事,還妄想推翻一個國家的朝政,我把他們都殺了。”
緒風頭往禦聽荷手心裏蹭了蹭,眉宇間顯露出些許疲憊。
禦聽荷手頓一下,聽爺爺說起過南朝國,彈丸大一點地方,卻常年因為王位爭執不休,沒想到,都有人跑到大楚境內了。南朝土地狹小,資源短缺,那幫人雖不知道具體計劃,怕是想著來大楚收斂錢財打回去。
想起那位將一小袋銀兩視為大寶貝的婦人,那點錢,別說一隊,連一個大楚鐵騎都供養不起。
“受傷了嗎?”
緒風伸出胳膊遞過去,禦聽荷仔細看去,才在黑暗中發現一道正在冒血的傷口。檢查了有無毒素,忙撕下衣服上布條進行簡易包紮。
“沒中毒,皮外傷不礙事,你想要好得快些,明早隨我去山上用草藥,鎮子上的藥房,沒有好藥的。”
“會山上上草藥。”頓了頓,緒風又道:“這樣,我就又欠你醫藥費了。”
禦聽荷笑著點頭,“這回兒要加價錢了,必須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普通的銀兩可抵不了這筆債。”
緒風也笑,“什麽要求,我傷口疼得厲害,可不能做苦力活。”
“不能做苦力活呀,那,在你傷養好之前,就老老實實在這呆著,等好了,再替我完成那個要求好了?”
毫無意外,緒風又應了下來。
回到山上,依舊不見禦順祥蹤影,禦聽荷和緒風去拜訪了隱居老人,發現對方早已經在前一天晚上去世,按照老先生遺書上的要求,禦聽荷將他的屍體焚燒為灰燼,揚在風裏。
緒風一直跟著禦聽荷,幫襯著拆除老先生留在山林裏的陷阱,早睡早起,采草藥,看醫書。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得很快,在一天早晨,緒風留下一張字條不見蹤影。
字條上就寫著五個字“楚京,沈嚴信。”
大抵失去報仇了。
禦聽荷這樣想著,將字條疊整齊揣進懷裏,緒風和沈嚴信之間的恩怨她絲毫未問,緒風也什麽都沒問,連和自己朝夕相對人的名字都沒有問。
兩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親密和疏離,這一走,又像是從未遇見過,所有的交集全都斷了。
桌上放著的通緝令被雨水打濕又晾幹,紙邊卷起,紙麵微微泛黃。
緒風剛走,禦順祥就回來了,手裏提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鹹魚臘腸,也不知在這山林間如何烹飪,隨手掛起來像是當個裝飾品。
禦順祥環顧一遍小木屋,對禦聽荷篤定道:“我走這幾天,你過得不賴啊,都有人陪。還是個男子!”
禦聽荷神色依舊,“我沒做什麽出格事。”
“我放心你這點。”
禦順祥說著,招呼禦聽荷過來喝他帶回來的美酒。
禦順祥一喝酒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禦聽荷聽得著實犯困,她對自家爺爺毫無可讀性的冒險事件絲毫不感興趣。
打了個哈欠,禦聽荷毫不猶豫對禦順祥說道:“一聽就是瞎編的,還不如說說行醫看病的事。”
禦順祥白了她一眼,慢悠悠喝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