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血楓（十三）
回到玉華宮，蕭暮雪屏退眾人，隻留下了越楓林和若姑姑。
越楓林原以為是蕭暮雪聽從皇後要求，狩獵隻帶她們兩個，她覺得這樣的安排再好不過了，她不想讓越竹鏡跟著去，不想讓越竹鏡身陷險境，妹妹隻需要在安全的地方等著她拿來解藥就好。
“若姑姑。”
若姑姑向前一步行禮，從蕭暮雪搬到玉華宮開始，她就一直服侍在身邊，好幾年的經驗，察覺到蕭暮雪此時的怒氣，她心中有些不安。
蕭暮雪輕輕笑了聲，扔給越楓林那把鑲嵌著綠寶石的匕首，看向若姑姑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殺意。
若姑姑驚愕抬頭，越楓林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下一秒，她就倒在地上，成為毫無用處的屍體。
蕭暮雪又給越楓林丟給一條手絹。
沾滿鮮血的手很快被擦拭幹淨，若姑姑脖頸處鮮血仍在不住往出冒，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驚異於越楓林速度之快，蕭暮雪前些日子和暗部的越首領交談時，對方多次提到越楓林武學方麵的驚人天賦，原以為多多少少摻了些水分。
方才她隻看到一道殘影，接著鮮血奔湧而出，若姑姑倒在地上，越楓林卻又快速退回原位，若不是手上還有鮮血和匕首，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越楓林使了暗器。
“若姑姑可是母後母家培養出的死士。”蕭暮雪換了個坐姿，支著下巴，說道：“越首領說的沒錯，你果真厲害。”
越楓林因著突如其來的誇讚紅了臉，有些不自在，“許是在宮裏浸染的太久了。”
一身宮女服，穿上腳下行動倒沒有阻礙，隻是這上身實在是勒得慌，習武之人長年累月下去，武功定會有所退步。
“蘭幽。”
蕭暮雪話音剛落，小宮女就推門進來，知曉蕭暮雪的意思，一言不發開始清理屍體，掏出衣袖間匕首，將若姑姑的臉皮割了下來，薄如蟬翼，沒有一絲損壞，又拿出一個小木盒，小心翼翼疊放在裏麵，輕車熟路的模樣像是做過好多回。
“備馬車出宮。”
蕭暮雪說完就邁著步子走了出去，越楓林皺了皺眉快步跟了上去，肚子裏饑餓感愈加明顯，午飯點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早上隻吃了一份宮女份例的早餐，一個饅頭，一碗小米粥，導致一整個早上肚子裏空空，感覺很虛。
這次的馬車車夫與上次明顯不同，除了駕馬更加熟練，氣息內斂不易察覺，顯然是一個內力深厚的高手，應該是蕭暮雪自己的人。
東拐西怪，在無數條巷子裏兜著圈子，終於進了一個偏僻院落，表麵上看是一落魄蕭條的人家，男主人年紀很大了，顫顫巍巍像是走不動路，女主人典型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形象。
見到蕭暮雪，老頭渾濁的眼神亮了亮，轉動機關打開一道暗門，上前引路。
“幾家酒樓布坊的生意，可還穩妥？”
蕭暮雪問道，她在京城中或投資或自己創建的產業，全都交由這個相貌不揚的老頭代為打理。
作為大楚的公主，她向來不缺銀子花，與其那錢買些什麽華而不實的東西，不如給用來做生意。眼光獨到敏銳，她投資的酒樓和自己開的鋪子生意紅火，日進鬥金。
她也一點都不擔心老頭會起貪心做出不忠誠的事情。
“回主子，一切都穩妥，於公子邀您重新商量分紅的事，其餘的錢，按照您的吩咐，全都買了藥材用在藥人身上。”
蕭暮雪淡淡應了聲，隨手丟給老頭一枚藥碗，腳下步子又加快了不少。
老頭接過藥碗，急忙吞了下去，胸腔內僵硬有些許緩解，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習武原因，越楓林五感都比旁人敏銳，還沒進密道，就聞見淡淡藥香，隨著行動藥香越來越濃鬱，隱隱感覺有些熟悉，但她說不上來。
“這是成色最好的一批，主子請過目。”
來到一個牢籠前，老頭掀開黑布，越楓林看見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屍體？
眼睛無神也察覺不到氣息，越楓林想不到別的詞語來稱呼，藥味全都是從這些東西上散發出來的，這就是老頭方才提到的藥人吧。
接過老頭手中的燭光，蕭暮雪舉起來在牢籠前晃了晃。
燈光像是在指引什麽，藥人們紛紛蘇醒，眼神突然變得凶惡無比，互相撕扯著對方的皮肉，捶打著堅固的鐵籠子。
越楓林瞧見蕭暮雪微微上揚的嘴角，視線一偏，又看到渾身青綠色的藥人，覺得毛骨悚然。
“真結實。”蕭暮雪拿出匕首刺進去，觸及到藥人皮膚卻像是刺在鐵上一樣，藥人毫無反應，不知是沒察覺到疼痛，還是被藥物侵蝕的身體已經失去痛覺。
“也算物有所值。”
蕭暮雪十分滿意，老頭又將黑幕蓋上，鐵籠內頓時恢複平靜。
“計劃不變，冬狩快到了，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吧？不準時和耍下手段的下場，你比我還清楚有多痛苦。”
老頭聞言，苦笑著，不由自主撫上心口，想起那次的經曆還是心有餘悸。
蕭暮雪神色漸漸冷下去，她所有的心血，全都傾注在冬季狩獵上了，蕭玨蕭洵蕭晨蕭乾一個個的都得死。
突然想起老頭剛才的話，蕭暮雪問道：“是醉仙樓的於山要商量分紅的事？”
“是那位。”
“貪小便宜的模樣，像是我能貪了他錢似的。”
士農工商，雖蕭暮雪自己也做著生意，但說到底，她還是看不起商人。
尤其是像於山這樣極會算計的，她是一點好感也生不起來。
“去他府上通知一聲，說我在醉仙樓裏等著。”
蕭暮雪沒好氣說道，真巧她也有些餓了，去一趟醉仙樓，也不算浪費時間，隻是跟於山打交道……
皺了皺眉，她實在不擅長應付那種軟硬不吃隻看錢一身銅臭味的商人。
“奴才這就去辦。”
再次坐上馬車，蕭暮雪吐出一口濁氣，突然問道：“就這樣碌碌無為，做個不能見太陽的暗衛，你甘心？”
人的力量和野心從來都是成正比的，越楓林武功這樣厲害，不會沒有什麽抱負理想。
越楓林沒考慮過這樣的問題，至少從現在來看，她還是很安於現狀的，顯然這個答案不是被蕭暮雪所滿意的，她思忖片刻，說道：“不甘心。”
“那麽，如果自由的話，你想做什麽？”
蕭暮雪的下一個提問接踵而至。
越楓林不知怎的，想起早上皇後說的一席話，腦中一直在重複“寧將軍”三個字，鬼使神差，她不假思索回答：“想參軍，成為駐守邊關的將軍。”
聞言蕭暮雪低聲笑了起來，單手搭在越楓林肩膀上，“本宮要是做了皇帝，要建造許許多多華麗宮室，要在大池子裏裝滿酒，一大塊一大塊的肉掛在樹林裏，一邊吃喝，一邊嬉戲玩鬧。”
形容宮殿有多大的時候，蕭暮雪像個小孩子一般，伸出手來比劃了比劃，越楓林見她如此模樣不由笑出聲。
“你是笑本宮當不了皇帝，還是笑本宮這短淺粗俗的理想？”
蕭暮雪有些慍怒，揚起眉毛與越楓林脫離接觸。
越楓林斂了笑容，正了神色，“屬下笑公主的姿態，純真甜美。”
一本正經臉不紅心不跳，蕭暮雪對此溜須拍馬行為笑笑沒有說話，馬車也穩穩停在醉仙樓門口。
剛一進去，店小二就迎了上來，“貴人您來了，公子在樓上等您呐。”
店小二知道蕭暮雪是醉仙樓最大的莊家，見過多次卻不知對方姓甚名誰，自家公子也是稱她為一聲大人，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跟著進了雅間，內裏裝飾典雅，桌上擺著各類菜肴，一位白衣公子臨窗而坐，正飲著美酒，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五官俊美，皮膚白皙，眼眸多情卻沒有絲毫女氣。
“大人請坐。”
見蕭暮雪來了，於山忙站起身來迎接，蕭暮雪難得出宮，正巧他也在店裏。
蕭暮雪坐下不說話也不動筷子，杯中美酒也是一滴未沾，越楓林實在餓得緊，盼著朝陽公主幹淨處理完事情，她也好去吃飯。
“分紅依舊是六比四，大不了，你若是不願意，醉仙樓的影銀子，我便一分一不掙了，這些錢，我還看不上眼。”
於山聽見蕭暮雪這樣說，麵色不變，他知道蕭暮雪是從宮中來的，皇長女皇二女已經出嫁，剩下的幾位公主都年歲相當，他也猜不出麵前這位是哪一個公主。
“大人分得四成，於山分得六成，那是再好不過了，於山沒有絲毫不願。”
“原以為於公子風度翩翩，將金銀財寶視為身外之物，今日看來，倒是個慣會在生意場上胡攪蠻纏的。”
於山不反駁，就這麽笑著應了下來，他的目的本就不是調整分紅，隻是對眼前這位貴人充滿了好奇，忍不住想探究一番，視線看向暗處，眸光微閃，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
“大人說笑了，是於山莽撞，分紅還是如常，會按時送到您在城南的宅院裏的。”
這是那她耍猴玩？
蕭暮雪壓住心中怒氣，吃飯的心情消散的一幹二淨，一聲告辭都沒說，直接下了樓坐上馬車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