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血楓（十五）
“倒將他母親的那副做派學了個十足。”
蕭乾的母妃，是皇帝作為寵愛的妃子，如貴妃。
蕭暮雪看不上那種嬌滴滴慣會撒嬌求寵的女子，如貴妃也覺得蕭暮雪是個不務正業異想天開的粗俗公主。
心知蕭乾那種隻配當個榮寵多點的王爺，皇帝是萬萬不會將大楚千裏江山交個那種人的，蕭暮雪心知這一點，但被當眾拂了麵子，心裏很是不快。
礙眼的釘子也應該早些除掉。
“退下吧。”
越楓林越竹鏡互相對望一眼，回了屬於兩人的帳篷。
熄了燈，越竹鏡興許是白天運動量少，沒有絲毫睡意，翻了個身，正對著同一個被窩裏的越楓林，說道：“姐姐對公主真是盡職盡責。”
越楓林在馬背上呆了一天，本就不習慣騎馬，她昏昏欲睡，聽到越竹鏡意義不明的話語，強打起精神，伸手觸及到妹妹柔軟的發絲，“難道不是份內之責？”
黑暗中，越竹鏡搖了搖頭，否認道：“包括滿足她那……奇怪的癖好？”
越竹鏡說到這，想起越楓林渾身是血的被抬進宮女房，沒有人救治，隻有一個粗通醫術的小宮女包紮傷口，昏迷了好幾天才醒來，醒來後還對她隱瞞受傷的緣由。
“你如何知曉公主她？”
“在你昏迷的那幾天，我一直服侍在公主身旁，她在我眼前，親手虐殺了一個宮女。”頓了頓，越竹鏡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我協助了若姑姑一起處理屍體，發現那位宮女身上的傷口，和姐姐身上的，如出一轍。”
想到那把鑲嵌著綠寶石的精美匕首，劃過無數人的身體肌膚，公主那雙淺棕色的眼眸，對無數人露出同樣的神情，越楓林心裏頓時又是嫉妒又是失望和不甘。
她的那一份，隻不過是公主一時興起所給予的，不是獨一份，更不會摻夾著什麽感情。
“姐姐。”
越竹鏡出聲喚道，越楓林心煩意亂隨便應了聲，越竹鏡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上，身體縮近了幾分。
“隻有我們有血緣連接的親生姐妹，才能互相依靠，信賴對方，姐姐，不是麽？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你看看你現在，你在對那位，生來就高高在上的公主期待什麽呢？”
越楓林後背起了一層薄汗，微歎口氣，親吻越竹鏡額頭，而後將頭埋在對方頸間，熟悉的味道讓她十分安心，聲音悶悶地，“你想多了，這點分寸，我還是能把握好的，安心睡吧”
次日一早。
越竹鏡這次和越楓林一起跟著蕭暮雪，冬季狩獵很快就會結束，狼群和黑熊一定要盡快獵到。
蕭暮雪聞見自己身上極淡的香氣，指甲縫裏也夾著一些粉末，有了這香氣，今天一定會碰見狼群，以防越楓林和身後的侍衛不足以應付狼群，便也將越竹鏡帶了上了。
不過這次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七哥等等我。”
蕭暮雪喚道，跟緊了蕭乾，將指甲縫裏極細粉末撒到他衣服上。
蕭乾笑笑，一副和蕭暮雪極其親厚的模樣，就差挽上胳膊叫聲好姐妹了。
“不知今日，會不會好運氣的碰上孤狼呐。”
蕭暮雪和蕭乾並排走著，有意將對方向更深處更偏僻之地引去，隨口閑聊道：“若是運氣不好遇上狼群，七哥身子瘦弱，小心被傷到。”
蕭暮雪知道蕭乾看著弱小，實際上騎射功夫好得很，今天她就要正式一睹善於藏拙哥哥的英姿，真是期待。
“朝陽功夫再好，也到底是女子，比起我，更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呢。”
蕭暮雪冷笑，輕輕挑眉，說道：“也是也是，畢竟男子啊，無論做什麽好與壞，都能處處高女子一頭。”
蕭乾幹笑了兩聲。
一路無話，蕭暮雪蕭乾身上的香味吸引來了狼群，先是出現了一隻，蕭乾看上去十分興奮，後來第二隻第三隻陸續出來，他卻一下子慌了神。
這樣的數量，答了不一定能打過，跑又定是跑不走，蕭乾看向蕭暮雪，對方優哉遊哉裹上一件披風，笑望著他。
蕭乾心裏頓時升出一股寒意，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感覺狼的眼睛都盯著他。
蕭暮雪退在一旁，似乎對此情景早有預料，越楓林剛拔出劍，也被她製止，“急什麽。”水蔥般的手指指著險些被狼撲下馬的蕭乾，說道：“好好瞻仰一下，偉大的男子，是如何孤身一人與狼群戰鬥。”
越楓林收回劍，退了一下不遠離蕭暮雪，視線卻轉向蕭乾那邊。
他身後的侍衛對於狼群頗有經驗，但這次數量之多，還都一齊奔著蕭乾過來，他們有些力不從心，想要逃跑，若是皇帝的兒子出了事，他們定是要陪葬的，但留下來就要死在狼爪狼牙下，死無全屍。
退也不是進也不是，趨於人類的本能，卻在一步步向後退，蕭乾很快成了光杆司令。
“七哥，加油啊。”
蕭乾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忙於應付撲過來的狼群，聽到蕭暮雪的話隻留給了對方餘光，瞥見嘴角那抹得意的笑，他怒火中燒，叫喊道：“是你耍了什麽手段？！”
蕭暮雪笑而不語。
蕭乾心裏湧上絕望，他死期將至，心中突然想起兒時的一幕幕，還有母妃對他的教導，每一句每一句都記在心裏，而現在，他死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女子身上，心裏慌的厲害，拿劍的手抖的不停，臉憋得通紅，目眥欲裂，牙齒“咯咯”打著顫，耳邊回蕩的一直是蕭暮雪得意而狂妄的笑聲，他栽下馬，成為了野狼的盤中餐。
蕭暮雪似乎都將眼淚笑出來了，絲毫沒有大楚最尊貴的公主的形象，看見蕭乾的臉都被啃的麵目全非，她才漸漸收斂下來。
餓狼怎麽會因為一個蕭乾就飽腹？紛紛衝向蕭暮雪一行人和侍衛們。
蕭暮雪被越楓林越竹鏡二人牢牢的護在身後，侍衛最終不敵，一個接一個很快倒下去。
越楓林和越竹鏡二人也應付的越來越吃力，蕭暮雪想要點燃信號呼叫援兵，見拿著信號煙的領頭侍衛落到了狼群的肚子裏，她暗罵一聲。藥人和死士她也都支去蕭玨那塊了，一時半會叫不到幫手。身上披風本就沒有係緊，因東張西望尋人，直接掉了下來。
狼的嗅覺很敏銳，在第一時間改變了進攻對象，齊齊朝蕭暮雪奔來。
蕭暮雪大驚失色，吸引狼的香料味道實在濃烈，她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一瞬間的失神，越楓林忙將蕭暮雪落下馬，用身子護住減緩衝擊，自己的背部，卻傳來尖銳疼痛。
狼爪重重劃過背部，皮開肉綻，血肉外翻，血水汩汩往外冒。
被挖下來一塊肉，越楓林直接跪倒在地，直接傷及骨肉的疼痛和巨大的失血量，她承受不住，直接昏死下去。
鼻尖充斥著血腥味，越竹鏡撕心裂肺的喊聲，才將蕭暮雪拉回神來。
“越……”
蕭暮雪張了張嘴，一直以來，都沒有正式稱呼過越楓林，忘了她原本是沒有名字的，蕭暮雪一時疏忽，將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猶豫片刻，她見越竹鏡抵擋的動作也愈發勉強，越楓林的鮮血染濕了她整個衣裳，終於下定決心，吹響掛在脖頸上，特製的小骨笛。
也就是一會的功夫，數十名穿著黑衣的人前來，都是蕭暮雪培養的死士，在與越竹鏡配合下，很快將狼群肅清幹淨。
“姐姐。”
越竹鏡哽咽道，“姐姐一定要挺住啊。”
掏出一枚丹藥塞進越楓林嘴巴裏，苦澀藥味在嘴裏彌漫開來，越楓林神色漸漸恢複清明。
越竹鏡猛地像想起什麽，不顧階級身份，沾滿鮮血的雙手抓住蕭暮雪肩膀，剛才的一幕，她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今天姐姐在這出事，她也要讓這公主一次死。
“請公主，速速回營帳，為姐姐救治。”
紅腫雙眼中含著極冷的恨意，幾個死士見此，拿劍對著越竹鏡。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
回到營帳，蕭暮雪心中早就將越楓林拋到九霄雲外，心中滿是計劃得逞，和劫後餘生的欣喜。
草草給越楓林安排了隨行的太醫，她就在入口處等著皇帝的歸來。
皇帝得知了蕭乾蕭暮雪遇到狼群的消息，很快趕營帳，見到蕭暮雪，心裏安定了幾分，忙問：“蕭乾可還安好？”
蕭暮雪眼裏蓄滿上淚水，因激動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強壓住喜悅的情緒，露出一副擔驚受怕小兔子的模樣，開口道：“父皇，兒臣無用，七哥死於狼群卻無能為力。”
皇帝聞言，心頭大震，象征性拍了拍蕭暮雪的肩膀以示安撫，便回了帳篷。
知道皇帝是回去徹底查清這件事，不合數量的狼群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做了幾十年的皇帝，什麽手段沒見識過，蕭暮雪覺得自己用藥引誘狼群聚集的事情肯定瞞不過，況且，帝王多疑，出事了活了一個死了一個，他自然而然就懷疑到活著的那個“幸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