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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華容(十三)

  “棋這東西本就進步的快,表小姐不急,慢慢悟一定會通透的。”


  冬兒像是想起了什麽,掰著指頭算了算了,驚喜道:“表小姐是不是還不知道呢?丞相和紀小姐的婚禮馬上就要到了,這幾天,要著手準備府裏麵的裝飾了,還得請不少幫工來……”


  一打開話題就沒完沒了,楚歡一急,連忙打斷道:“表哥要結婚了?”


  她進府這麽久,居然都沒有聽人提起過,連楚辭歲也沒有對她提及。


  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是啊,在丞相考取功名之前,就和紀小姐是熟人了,他們相識在城郊的那片竹林,表小姐應該也知道那塊吧。”


  “我知道的。”


  楚歡回答,仿佛又能嗅到竹林的清香,但轉念一想,忙把這種味道在腦海中驅散。


  不知道紀小姐是何家小姐,但斷然不會像她這樣貪戀竹林中的味道,像隻狗一樣聞著。


  掩去眸中所有不快情緒,楚歡嘴角掛上一貫純真淺笑,“既然以後也是一家人,我想見見她。”


  全然是對紀小姐的仰慕,楚歡影響好自己心中不斷湧現出的黑暗情緒。


  “那我告訴表小姐一個秘密哦,紀小姐有時候會換上男裝,來丞相府,以丞相友人的身份。表小姐應該見過她吧?”


  冬兒笑容神秘,楚歡被她這表情弄得十分不愉快,說起男裝的紀小姐,她的確見過,還不隻是見過,有時候楚辭歲公務繁忙沒有時間教授學業,都是“紀公子”代勞。


  細細回想,楚歡還是覺得紀公子就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子,看不出絲毫破綻來,從冷峻的眉眼到低沉的嗓音,哪是一個女子說學就能學來的。


  “表小姐也快到了學習的時候了,現在就準備去吧。”


  冬兒哼著歌,替楚歡收拾好書本。


  總感覺自己有一種什麽東西被搶走了,還是被比自己優秀一萬倍的人。


  楚歡指甲掐著書頁一角,怔怔盯著不遠處兩名並肩而走的男子,光看背影,紀公子的確要嬌小一些。


  “不知廉恥。”


  她嘴裏輕輕吐出這句話,將正爬到腳下的小蟲踩得支離破碎。


  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不一會,就換上另一幅麵孔,眼中含著淚水,小嘴一扁,就向楚辭歲方向跑去。


  楚辭歲和紀驚鴻看著哭得不成樣子的楚歡,心中也是滿腹疑惑。


  終歸是女子,紀驚鴻蹲下身去,替楚歡擦幹眼淚,剛想要問事情的原委,小姑娘就整個人撲在楚辭歲身上不肯撒手。


  如果是二人真的是表兄妹的話,紀驚鴻估計現在自己會被氣瘋,但她和楚辭歲算是半個青梅竹馬,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更何況現在訂了婚約。


  她對楚歡這個身世坎坷的女孩也是頗為心疼,尤其是知曉她被虐待的事情之後。


  即使被弄得有些尷尬,縱然暴脾氣如她,也不會有絲毫不快。


  “怎麽了,給哥哥說說?”


  楚辭歲和紀驚鴻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擔憂。


  “表哥,歡兒。”


  楚歡抬起小臉,說了一半卻沒有再繼續下去,指著自己的鞋,又指了指方才自己站著的花園小路。


  “歡兒剛剛,踩死了一隻蟲。”


  說完,她的臉迅速紅了起來,著急的轉了個圈圈,眉頭皺成一團。


  紀驚鴻被楚歡的言行弄得愣住,長眉輕挑,雙手環胸,開始欣賞這出表演。


  看見楚辭歲果然也跟著皺起眉頭,不斷出言安慰著楚歡,她的心中卻隱隱不安。


  她知道楚辭歲是怎樣的人,的確是心存善念,宅心仁厚,但也不至於踩死了隻蟲子就自責的不行。楚歡她就更不能保證了,原本還很喜歡的小孩子,怎麽今天感覺她今日所作所為虛假得緊。


  做戲的感覺很重,讓人很不舒服。


  歎了口氣,楚辭歲,哦不,天下的男人,不就是吃這一套?

  她這從小長在軍營手上還沾著人命的將門虎女,為國盡忠磨煉心誌的事情,在楚辭歲眼裏可是十惡不赦。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紀驚鴻也無心繼續待在楚家,沒打一聲招呼,邁著步子離開。


  一心暗衛楚歡的楚辭歲,都沒有察覺紀驚鴻的離去。


  “歡兒別哭了,以後注意就好了。”


  “歡兒知道了。”


  感覺楚辭歲的態度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楚歡連忙止住了哭泣,乖巧答應,紅得如核桃似的眼睛又望向花園小路的位置。


  “表哥,那會不會就像娘親一樣。”


  聽她說到娘親,楚辭歲最先以為是他們兩的生母,後來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姨母。


  “那是父親和娘親第一次帶歡兒出去,坐上了馬車,和弟弟一起。”


  楚歡表情仿佛在懷念什麽。


  “歡兒的腳剛才可能踩死了一位母親,就像是那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巨石,壓爛了我們的馬車……”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最後越來越小。


  楚辭歲心裏的愧疚和憐惜頓時又擴大了幾倍,攬住楚歡肩膀,“姨母不是經常因為小事情就懲罰你嗎?為什麽現在還在想他們,是在丞相府過得不舒心?”


  “沒有沒有,我在這過得很好。”楚歡神色黯淡下去,拉著楚辭歲的衣袖,“娘親拿藤條和棒子打歡兒,很疼很疼,弟弟有時候打歡兒也很疼,雖然他隻是在和歡兒玩,娘親也是想讓歡兒變成好孩子。他們沒錯。”


  “他們有錯。”


  楚辭歲的反駁讓楚歡忍不住詫異,她微微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楚辭歲想要改口,縱然是官場上能言善辯如他,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表哥?”


  “沒事。”


  他不知道該怎麽把他們母親所作的荒唐事都說出來,楚歡接受不了。


  楚辭蘇拍了拍楚歡的肩膀,“今天講課先緩緩。”說罷,他像逃一般的離開。


  總感覺楚辭歲在滿這些什麽事情,楚歡猜測許久始終沒有頭緒。


  ……


  經過這次事情,紀驚鴻好幾天沒有再來過丞相府,楚歡明裏暗裏,也將她打聽了清楚。


  出身將門,自小是養在軍營中的,卻對詩詞歌賦之類十分精通,但琴棋書畫隻是知些皮毛,論才藝,比楚歡這個半路出家的貴女都比不上。


  說起拳腳功夫,能上陣殺敵的女子固然值得敬佩,在鳳翔鄭國,最次大楚也算,還能獲得功勳,成為威風赫赫的女將軍,但在江寧,可是要被貴族圈子所看不起的。


  私底下議論的話,肯定很難聽。


  楚歡這時倒對紀驚鴻生出了幾分同情,她參加過幾次宴會,周圍貴女嘰嘰喳喳的聲音能吵的她泛起惡心吃不下飯。


  偏偏還得裝著一副純真可愛的模樣做出一副認真聽的姿態。


  獨處時候的楚歡,整個人顯得尤為暴躁和不耐煩。


  如果有來世,她一定要有權有勢有地位的女子,再把她的好表哥攥在手中。


  臉上浮現出令人脊背發涼的笑容。


  正好被剛進屋的冬兒看了去。


  忙壓住內心情緒,走上前去奉上一杯茶水。


  “冬兒,怎麽一放下茶就走啊,紀小姐來了嗎?”


  楚歡已經恢複和往日相同的模樣。


  冬兒腳步停住,回頭露出有點難看的笑容,“紀小姐已經來了。奴婢現在身體有些不舒服。”


  “不要緊吧。”


  楚歡走過去,上上下下盯著冬兒看了一番,“那塊不舒服?可需要請大夫來為你看看?”


  連忙搖頭,冬兒說道:“多謝表小姐關心,奴婢隻是有點胸悶沒有事的。表小姐是要去找紀小姐嗎?丞相出門了,她現在一個人在客房那塊,您去陪陪也好。”


  連忙轉移了話題,冬兒收拾著有些淩亂的桌麵,沒有主動要陪楚歡去的意思。


  也不強求她,畢竟現在自己是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好主子,楚歡點了點頭,就前往客房。


  紀驚鴻果然一個人坐著,她今天穿的依舊是男裝,翹著二郎腿,比往日更添了幾分風流。在軍隊中磨煉過的緣故,她的麵部線條冷硬,或許比起女裝,更適合男裝。


  楚歡這樣想著,上去見了禮。


  “紀小姐。”


  沒有叫符合紀驚鴻現在身份的稱呼,在這樣獨處的時候,楚歡不喜歡這樣,一種自欺欺人的感覺。


  “楚小姐。”


  紀驚鴻沒有絲毫不慢,笑著回了招呼,率先打開話匣子,“近日的功課怎麽樣了。”


  紀驚鴻也算是楚歡的半個老師。


  楚歡聽她問,總覺得對方是有意介入到自己和楚辭歲之間,慣會插手的,是怕她這個表妹橫刀奪愛吧。


  這樣具有男子氣概的女人,表哥的喜歡,不堪一擊。


  微微揚起下巴,楚歡答道:“有所進步,多謝紀小姐前幾日的提點了。”


  她總有一種自信,楚辭歲是不會和紀驚鴻結婚的,一種盲目的自大,從小對待許多這樣的事情上就會有這種心緒產生。


  大多時候還是比較準確的。


  楚歡端上茶飲著,瞥見紀驚鴻別在腰上的精美匕首,她眼睛亮了亮,“紀小姐這把匕首可真好看。”


  麵對楚歡的讚歎,紀驚鴻臉上仍是一副淡淡的,取下匕首遞過去,“楚小姐若是喜歡,這把匕首就贈予你了。”


  楚歡接過,卻沒有收下的意思,溫柔笑道,“隻是一時好奇,贈匕首,楚歡記得是沒有什麽好寓意的吧?”


  才想起來這點,紀驚鴻收回去,展開刀鞘,指尖劃著刀麵。


  “說的也是。”


  望著隻有兩杯茶的空蕩蕩桌麵,楚歡皺起眉頭,吩咐外麵的婢女,“去端些茶點來。”


  讓客人這樣幹坐著不太好。


  但楚辭歲喜歡清靜,府裏沒幾個婢女,等了好一會,茶點才送過來,是冬兒送來的。


  放下幾個裝盤精美的糕點,冬兒想要離開,卻被楚歡叫住。


  “走的這麽快做什麽?”


  楚歡笑道,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秋兒正往裏麵望著,眼神有些奇怪。


  “怎麽了秋兒,在看些什麽?”


  楚歡四下張望屋子,也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心裏暗道:“這一個兩個的吃錯了藥一樣。”


  “有件事情,不知道楚小姐知不知道。”


  紀驚鴻問道,視線看向一旁呆呆站著的冬兒,心中對楚辭歲管理婢女的方式很是無語。


  偌大的丞相府,隻有十個不到的婢女就很是荒唐,婢女會些琴棋書畫這樣的風雅東西做什麽?端茶倒水和觀察臉色的功夫要到位才是最主要的。


  “冬兒你先下去吧。”


  楚歡吩咐,冬兒才行了一禮離開。


  關上客房的門,冬兒和秋兒卻沒有離開,反而離門很近聽牆角。


  剛要張口的紀驚鴻察覺到除了楚歡外還有旁人的氣息,看向門紙上的陰影心中怒火升起。


  掏出匕首用了氣勁,想要削下婢女的幾塊衣料嚇唬嚇唬,楚歡見她動了刀子,靈光一現,突然衝上去。


  剛用氣勁操縱匕首升起來,還沒來得及動,刀刃就插進小姑娘的腹部。


  “嘖。”


  紀驚鴻低聲咒罵一聲,蹲下身想要替楚歡處理著傷口。


  “你別碰我。冬兒秋兒!”


  楚歡忍著疼痛避開紀驚鴻伸過來的手,一麵向後爬著,一麵大聲呼喚婢女們。


  冬兒和秋兒破門而入,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推開一旁用刀傷人的紀驚鴻,一個抱著楚歡捂著傷口,另一個飛快跑出去找大夫。


  傷口本就不淺,楚歡扔做出一副極其疼痛的模樣,緊咬著唇,用無力又恐慌的眼神看著紀驚鴻。


  “你自己撞上去的。”


  紀驚鴻冷聲說道。


  “對,不怪紀小姐,是楚歡的過錯。”


  鐵證如山,紀驚鴻不可能再蹦躂起來了,楚歡露出個不易察覺的笑容,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好像很害怕似的,抬眼飛快瞧了紀驚鴻一眼又快速把頭垂下去,佯裝暈了過去。


  冬兒也顧不得對楚歡性格的懷疑,警惕的眼神紀驚鴻。


  “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紀驚鴻再次說道,此時她的解釋聽上去是十分蒼白無力。


  她一步步走進,想要為楚歡處理傷口,冬兒像一隻受驚的鳥,扔下楚歡自己想要跑了出去。


  楚歡吃痛,也和適宜的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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