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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寒梅(四)

  虞千紀心下一慌,用衣袖遮著臉慌忙逃走,但她那身騷粉色的衣服,再配上滿身掛著的香囊,實在是顯眼。


  “我回去,定要告訴嫣姐。”


  “有這麽重要嗎?”


  薑槐則歪頭問道,她早就很在意了,“柳大人為什麽會這麽在意,虞大人是否沾花撚草,虞大人包容了她這麽多,為什麽她不能讓步呢?”


  南漓沒有回答,晚風吹來,她額前耳邊碎發隨風擺動。


  “我就是問問……沒有指責柳大人的意思。”


  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薑槐則連忙解釋,也把頭偏向窗外,手中緊緊攥著撿來的香囊。


  “沒有,我在想該怎麽回答你。”


  南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了想,神色複雜,皺眉道:“我也說不清楚,就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一樣,虞千紀一直被嫣姐追著打,虞千紀一直在挑戰嫣姐的底線,虞千紀一直在道歉。旁人看來都習慣了。這種東西,說不清啊。”


  “我不明白。”


  手裏汗涔涔的,薑槐則怕被發現了,一直避開南漓的手。


  “想聽她們故事的話,我改天講給你聽?現在的話,應該去找夏眠和梅泠了。“


  南漓說著,竟跳到窗台上,環住薑槐則的腰,飛身下樓,腳下踏過裝飾鵲台的紅色絲綢,最後穩穩的落到一片空地上。


  這一舉動引來不少人注目,薑槐則沒有防備,險些把南漓的香囊弄掉,瞥見地下突然多出了一枚,樣子和她的倒是極像。


  “怎麽掉到這塊了?”


  薑槐則輕聲說道,還沒伸手撿起來,南漓率先一步,剛一拿起來又塞進自己衣袖裏,動作行雲流水熟練至極。


  “郡主?”


  撿東西被發現的南漓輕咳一聲,掩去麵上尷尬,幾下思量,又覺得拿出來實在是有些丟人,堂堂鄭國郡主,撿了東西自己私藏。


  “怎麽了?”


  裝作漫不經心地回答,南漓衝著向這邊看來的梅泠和夏眠招手,“梅泠,夏小姐,我們在這塊。”


  “你的輕功這麽厲害?”


  梅泠和夏眠兩隻手緊扣著,自然而然走過來,梅泠記得南漓是會些拳腳功夫的,但好像不怎麽精通,應付些普通百姓還行,對上練家子,隻有挨打的份。


  “在大楚吃了虧,回去之後專門練了練。”


  南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她隻是單純的覺得會輕功飛簷走壁很酷,沒想到真對這方麵很有天賦,落了個“路路跑南漓”的戲稱。


  楚京世家公子們都沒有學武的習慣,比起武功,更注重的是文化修養。


  薑槐則眼尖發現了南漓和夏眠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識看向南漓,正好和對方四目相對。


  “薑小姐要輸了。”


  南漓笑道,很成功的轉移話題,把香囊的事情掩蓋過去。


  “還沒到最後一步呢。”


  薑槐則到現在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


  ……


  七夕一過,鄭國的使者們就要走了,虞千紀親自來薑府還的畫,正好看見了薑槐則的祖父,想要去拜見,卻被薑槐則阻止,看著張老先生的背影不住歎著氣。


  “還有什麽想要的東西,都一並告訴我,以後再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梅泠替南漓收拾著東西,都沒察覺突然進屋的薑槐則。


  雖然與南漓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兩人意外的相合,鄭國離大楚太遠了,下一次見麵,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指不定二人早已嫁做人婦。


  “我是來還東西的。”


  薑槐則沒有帶丫鬟,伸手遞給南漓一枚醜陋的香囊,七夕那晚沾染了自己的汗水,她特意洗過了一遍,今日來歸還給南漓。


  南漓微微怔住,轉而笑道:“我也有東西要還給薑姑娘。”


  說著,她也拿出私藏薑槐則的那枚香囊。


  做工同樣的粗糙,二人相視一笑,便都又收了回去。


  梅泠暗暗退去,躲在暗處看著這兩人。


  “我的香囊,怎在薑小姐那塊?”


  “我錯把郡主的,當成了我的,郡主不也是這樣?”


  “我過會就要先去宮裏了,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一麵,這個東西,你留著做個念想吧?”


  南漓又把香囊遞過去,薑槐則卻微笑著拒絕,“郡主的香囊,不好看,還不如我做的呢。”


  “我這是第一次。”


  南漓神色落寞,四下望望看見躲在暗處的梅泠,揮了揮手,“再會。”


  “我去送送……”


  “不用了,幾步路。”


  薑槐則沒有開口,自顧自坐到椅子上,同樣垂著眼睛不去看梅泠。


  “槐則和郡主相處的很好。”


  梅泠說道,伸手拿過薑槐則手裏的香囊,“不是說最討厭七夕節了嗎?怎麽今年特意準備了香囊,你幾乎不做女工,怕是辛苦壞了。”


  “南漓郡主不也是,她是鄭國的郡主,從小是當作男子培養的,怕是連針線都沒有摸過。”


  又是幾句閑聊之後,薑槐則便離開了梅府,臨走前,還把自己的香囊留在了桌子上。


  薑槐則心性單純,但有時候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夏眠也看不出來,她也看不出來。


  看著桌子上做工粗糙的香囊,梅泠想起南漓臨走時落寞的神色,南漓向來是充滿自信和朝氣的,很少露出那樣的表情,不知道她對薑槐則存了些什麽心思呢?


  ……


  日子一天天平穩過去,梅泠和夏眠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和南漓一直維持著書信往來,除了薑槐則沉迷《白鶴遊記》的作者白鶴公子以外,其他人都沒有任何變化。


  家族裏對婚配的事情催的越來越急,百花宴之後就是要決定的時候了,不光是梅泠,連夏眠也麵臨著這樣的問題,她能感覺到夏眠的焦躁,自己卻也同樣被困擾著。


  手中翻著話本,那是梅泠書房中唯一的閑書,如果讓母親知道了,一定會被狠狠教育一頓的。


  “生來就是梅家最尊貴的嫡長女,楚京貴女中身份最顯赫的一位,兩位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可以挑著嫁,路走對了,以後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自己再努力努力,就是未來的太皇太後,梅家又能達到一個鼎盛。”


  這句話,梅泠不知道聽母親說了多少遍了。


  “打聽到清越王府裏的姬妾了嗎?”


  貼身丫鬟馨兒走進來,順帶關上了房門。


  借住梅家的人脈,想要打聽清越王府裏的一個姬妾不是大問題。


  畢竟蕭允禎很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夫婿,梅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免嫁過去之後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打聽到了,是個病美人,奴婢老家的姐妹,正好在清越王府當差,我跟著混進去,看了那寧側妃一眼。”


  馨兒醞釀了下語句,有些為難的開口:“奴婢沒有讀過書,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總之,寧側妃,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女子了。”


  “竟然這樣好看?”


  梅泠微微震驚,寧側妃是駐守南海寧將軍的妹妹,又有身份,又有相貌,是為什麽做了個清越王的側妃而不是正妃?

  寧將軍居然也願意……


  “小姐不用擔心,她那個樣子,一定是不招王爺喜歡的,清越王和清玄王比,奴婢覺得,是更優秀一點的。”


  馨兒連忙寬慰梅泠,她隻是遠遠瞧了一眼,就能感覺到寧柏汐渾身冰冷的氣息了,讓人難以接近,沒有一個男子會喜歡距自己於千裏之外的女子吧。


  “怎麽說?”


  兩位皇子,都是相當優秀的人,梅泠也在中間為難著,他們都需要梅家的支持,她嫁給誰,就相當於梅家站了誰,關係到家族以後的榮辱,大意不得。


  “雖然奴婢也隻是跟著小姐見過一兩次啦,清玄王,給人感覺很冷淡的樣子,有些不近人情,當皇帝的話,還是適合清越王這種看著比較好相處的人來當。”


  梅泠聽了馨兒這一番言論,輕笑出聲,清越王她沒有過多的接觸,隻覺得那人性格古怪。


  “先去趟夏府吧,我和夏姐姐商量商量。”


  馨兒微愣,應了聲下去吩咐人準備馬車。


  夏眠近幾日也被家裏煩的頭疼。


  還沒到夏眠的院子,正好碰上夏眠的母親,梅泠剛準備打招呼行禮,卻被夏目狠狠瞪了一眼。


  “小姐,夏夫人怎麽這樣啊……”


  馨兒小聲說著,梅泠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唇角還是維持著禮貌的弧度,“沒事,愛女心切罷了。”


  似乎知道了是什麽原因,馨兒抿著唇低下頭。


  作為梅泠的貼身婢女,她當然清楚梅泠和夏眠的那點事情,微歎口氣,見梅泠神色如常,她心裏倒有些難受起來了。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夏眠透過窗子看見梅泠,撂下筆收拾好書桌上散落的紙張。


  每次來看夏眠,她幾乎都是在慌慌忙忙收拾東西的模樣,她不願意說,梅泠也不願意問。


  瞧見夏眠的神色有些疲憊,梅泠關切開口問道:“怎麽了?夏夫人說你了嗎?”


  “是啊,又在罵我呢。說什麽夏家就要毀在我的手上了,雖然心裏知道,她隻是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行動上全看我自己,但還是,很不開心。”


  像往常一樣,梅泠抬手撫上夏眠左臉,指腹摩挲她柔嫩臉頰。


  “這樣對抗母親,並不太好。”


  她想了想,憋出來這麽一句話。


  夏眠臉上剛剛浮現出來的笑容僵住,“說的是啊,我這樣,是犯了大不孝的罪過了,按照大楚的法律,應當判我個斬首之邢。”


  滿嘴胡言亂語著,夏眠轉身坐到椅子上,毫無形象的伸著懶腰,“梅姐姐來是為了什麽?婚配的事情?”


  不得不再次感歎夏眠對自己的了解程度,梅泠點點頭,“是這些事情,有點頭疼,清越王和清玄王。”


  楚京四大家族,李家已經出了一位皇後了,短期內,是不可能再有第二位,薑家就一個薑槐則,她那點智商,也是不可能被家族送進宮去的,況且薑家已經沒有再更上一層樓的野心。


  魏家對於皇位之爭一直遊離在外,從來不做站隊之類的事情。


  好像一開始爭的,就隻有李家和梅家。


  “梅姐姐自己,有什麽打算呢?我猜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選清越王吧。”


  夏眠笑吟吟開口。


  “怎麽你們都這麽說?”


  “隻是覺得,光站在一起,梅姐姐就和清越王很配呢,才子佳人,俊男美女。”


  梅泠幹幹笑著,“清玄王的相貌才氣,比起清越王不遑多讓。”


  夏眠點著頭,沒有再繼續說著話題的心思了。


  ……


  百花宴如期而至,梅泠中規中矩寫了幅字,夏眠一曲古琴曲驚豔全場,薑槐則照例畫了青綠山水圖。


  梅泠想要問問,她畫這幅畫的時候,有沒有一點,哪怕隻有一點點回憶起,已經幾年未見的南漓了?


  想起友人書信中,還常常提起薑槐則,梅泠心裏也替南漓覺得苦澀。


  “說來,薑小姐還好嗎?我挺喜歡她那種性格的姑娘的,隻是在鄭國,卻再也沒有遇到過像她的人。”


  “你回信問我,薑小姐有什麽優點,我也不知道,這種東西說不清也道不明。”


  “梅泠,我現在啊,盡量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全都耗費在了醫藥上,我最近收了個新學徒,男的,比我大上好幾歲,說起話來神神道道的,像個老道士。”


  “單戀聽苦,沒辦法,我這人啊,就是長情。”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虞千紀和嫣姐的事情嗎?她們的感情,是永遠也打不散的那種,可真教人羨慕。”


  “你都在考慮結婚的事情了,夏小姐呢?我原本以為,你和夏小姐,會像虞千紀和嫣姐一樣,還真是可惜了。我還因為這個,和薑小姐打賭了,我最近會來一趟,能參加你的婚禮,順帶,問問薑小姐打賭輸了,會有什麽懲罰。”


  梅泠一直沒告訴南漓白鶴公子的存在,,薑槐則著了魔的事情也讓她選擇性忘記說。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和清越王蕭允禎,南漓失了約定,婚禮上沒有她的到來。


  看著夏眠和季侍郎默契的模樣,梅泠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是失落,又是釋然,又是對友人遇良人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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