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淮虞（六）
南漓皺著眉頭，圍著虞千紀轉著圈把她看了一遍，若有所思道：“我這幾天要忙著弄搬家的事情，等安頓下來之後，我再幫你研製解藥。”
虞千紀怕被南漓看出來，笑道：“這個不急，你說沒事我是相信的，就是心裏總有道坎過不去。”
又稀稀拉拉閑聊兩句，虞千紀又翻牆出去，腳剛落到地下，不偏不倚，被下朝而來的南央撞了個正著。
“虞尚書怎麽從牆上跳下來了？”南央心知肚明虞千紀是剛找過南漓，現在裝作不懂，故意問道：“來王府有什麽事情嗎？虞尚書。”
她每句話後麵特意帶上對虞千紀的稱呼，配上她那向來冷著的麵孔，更顯疏離。
“南央郡主。”虞千紀輕哼一聲，在稱呼上給南央回禮，“得知好友南漓將要離開王府，特來祝賀。”
虞千紀往王府來的勤，可以算是半個南家人了，她對南央的軟肋自然也心知肚明。裕親王懦弱，自己的二女兒做什麽自然管不著，但南央不一樣，她心氣高，自然希望南漓也在朝堂上為國效力，讓裕王府重現當年的輝煌。
更主要的，南清是個庶女，而南央和南漓，是正兒八經的嫡女。
“虞尚書有心了。”南央扯著嘴角，“不過虞尚書也該在朝堂上的事情上用用心了，總不去早朝也不行啊。連南漓都一次早朝沒誤過，虞尚書這一個月就曠了兩次，小心女皇陛下生氣，剝了你的官職。”
就在昨日，南央還是虞千紀心頭的白月光朱砂痣，怎麽看怎麽順眼，怎麽看怎麽喜歡，就算是被她冷言冷語的對待，虞千紀自己心中卻始終狠不下心來對南央有一絲一毫的無理舉動。
但現在，虞千紀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心中除了厭惡就是厭惡，曾經心動的感覺找不回來了。
“南央郡主說的對，虞家三代為相，女皇大人看在家母的麵子上，一定不會太過計較此事。倒是郡主自己一定要小心，畢竟裕親王她……”
南央哪裏痛，虞千紀就往哪裏戳，裕親王有多窩囊整個蒼梧都知道，不僅不上進人還蠢，惹怒了女皇，從原本的皇親貴胄，降為臣籍，可真真是丟人。
“不愧是虞家，在朝堂上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啊。”
南央本是嘲諷的話，說完後細想，這話雖然對虞家來說大逆不道，實打實是一盆汙水潑了上去，但事實，真是如此。十位內閣大臣，其中四位是虞家人，更別說朝中幾個重要官位，也都被與虞家交好的家族占著。
“郡主可別亂說話，小心又讓女皇陛下不高興了，把南家的爵位也給削掉。禍從口出，郡主也不想走裕親王的後路吧？”
無心再做沒有意義的爭執，虞千紀笑得很欠揍。
南央都回來了，想必柳嫣緒也回來了，虞千紀不由想起柳嫣緒微微上揚的嘴角，發怒時泛紅的眼角，還有清澈瞳孔裏自己的倒影。
才分別了兩個時辰不到，虞千紀就開始期待下次見麵了。
南央被堵的啞口無言，現在不得不承認虞千紀的確是了解她，知道她對南漓一門心思撲在藥學上的行為深惡痛絕，知道她對異父妹妹南清始終懷著一份戒備之心。知道她最恨父親的不上進……
心裏重重歎口氣，南央調整好臉上的情緒，剛踏入裕王府的門，南清就迎了上來。
“姐姐今天回來的怎麽這樣遲，我在宮門口等了你好一會。”
南清年紀是姐妹三人中最小的，確實個子最高的一個，南央和她說話時不免要微微抬頭，看著那和自己有五六分像的眼睛，南央心情好多了，不管是庶出還是嫡出，到底還是自己的親人。
“我和柳侍郎說了會話，剛才又遇到了……熟人。”
“姐姐看起來很累。”南清拿出來一小瓶藥碗，拿出一粒給南央喂過去，擔憂道：“這是我讓劉大夫幫忙配的藥，緩解疲勞最有用了，姐姐吃吃看，如果有用的話，我再請大夫配點。”
南漓躊躇片刻，還是張口吃下，綠色藥丸入口即化，清涼甜絲絲的，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藥效，她原本有些沉的後腦勺頓時清爽起來，疲勞一掃而空。
“這藥真是神奇。”南央忍不住誇讚，南清眉眼微彎，，“姐姐喜歡是最好不過的了。”
“倒不用麻煩外麵的大夫了，妹妹再給我幾顆，我讓二妹配出來。”
南清愣住，搖頭道：“這樣也很麻煩二姐啊，劉大夫身為醫者，這是他的份內之職。”
“無妨，她過幾天就搬出去了，到時候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南央目光一凜，“把藥給我。”
南清無法，把藥掏出來之後，仍不死心，說道：“姐姐，我看還是交給劉大夫吧，她畢竟也有經驗。”
“給我。”
南央冷聲重複，手伸了出來。
南清作無奈狀，隻能把藥交給南央。
瓶身上還殘留著南清手心的汗水，南央心覺不妙，笑道：“二妹馬上要走了，我先去她院子裏看看，晚飯時，你來我院子，我們姐妹三個，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好，我晚飯時間再過去。”
南清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南央也不再維持著笑臉了。
藥效是真有，她的疲勞的確被一掃而空，正是因為太神奇了，她才忍不住要懷疑，世界上就算有神藥，也不會由劉大夫這個糟老太太配置出來。
……
“姐姐你來了。”
南漓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能離開裕王府，她很開心，蹦蹦跳跳沒心沒肺的樣子讓南央不由有些傷感。
“嗯，你先停下手裏的活，幫我看看這個藥有沒有問題。”
南央將心中的難過壓了下去，拿出小藥瓶。
打開藥瓶聞了聞，南漓又倒出來聞了聞，說道：“沒有，主要成分是薄荷葉。是緩解疲勞提神醒腦的良藥，配置起來也要花費一番功夫。”
“沒有問題？”
南央疑惑問道，回想起南清方才的舉動，心中的疑慮還是沒有打消。既然沒有問題，為什麽南清顯得有些慌張。
“鐵定沒有，姐姐要是不放心，我來給你配類似於這樣的新藥。”
南漓看見藥瓶上刻著小小的一個清字，而且即使是用來裝藥，做工也很講究，圖案花紋也畫的十分精美細致。這樣小巧玲瓏的東西，一定不是她親姐南央的，便問道：“這是三妹給姐姐的？”
南央“嗯”了聲，南漓都已經這樣說了，說明她對南清的懷疑，純屬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以為南清給我給藥，是她不懷好意，我胡亂懷疑，說話語氣都硬了幾分，你盡快多配置上幾瓶，就當是給她的歉禮了。”
“姐姐真是多慮了，我們姐妹三人，可都是一家人，三妹是庶出，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從未做過什麽逾越規矩的事情，她對你的敬重，甚至比我還要多了些呢。“
南央失笑，說道：“怎麽你今天一直為她說好話？”
“也沒有，隻是覺得南家就我們三個姐妹，如果再生了隔閡，多不好。”
南漓這話說的，讓南央更無地自容了起來。她笑眯眯也拿出一個藥瓶，“姐姐這個是我親手製的藥碗，你體質不好，常常出冷汗，這個啊藥性溫和，能調理身子。”
一天之間收到兩份來自妹妹們的關懷，南央將兩個藥瓶握在手裏，手掌傳來冰涼溫度，心卻暖洋洋的。
……
說來，虞千紀和南央打完了嘴仗，都沒空去給虞勝蘭解釋不去早朝的原因，腳底像抹了油一樣，直接飛奔向柳府。
柳如煙回來的比南央還遲，她身上穿的已經不是朝服，做的也不是侍郎寒酸的轎子。而是禦史大人穆雪珊的轎子。
虞千紀腳步頓住，沒有上前。
柳如煙微微彎腰，伸出手扶著穆雪珊下轎子，低眉順眼，恭恭敬敬。
八成是收養她的那位，禦史是正三品，想必柳嫣緒的推薦信，也是這位給的。
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過比起正一品的內閣大臣虞勝蘭來說，穆雪珊次了不止一個檔次。
不過穆雪珊背後的那位也不好惹。
皇親國戚啊。
……
“大人，您母親發火了，在四處找您呢。”
靈墨身形顯現。過往的路人忍不住多看了這霧影族侍衛幾眼，虞千紀心裏對她萬分厭惡，“你昨晚去哪了？”
良久，靈墨才說道：“靈墨怕遇到柳嫣緒的侍衛，不敢進離虞府太近……大人您沒出什麽事兒吧？”
她話說的極為委屈，虞千紀怒火中燒，還是強壓住，“沒事，就是耽誤了早朝惹母親生氣罷了。”
邁開步子，虞千紀黑沉著臉色，她想除掉靈墨，再跟虞勝蘭要個侍衛，可是她身邊，武力值最高的便是霧影族的靈墨，若是稍有不慎，她怕靈墨和她魚死網破，泄露出真相。
靈墨也是個明白人，知道虞千紀忌憚什麽，有恃無恐，做事漸漸不用心起來。
“霧影族是最忠誠不過的了。”
還沒到虞府，虞千紀停下步子，對身後的靈墨說道：“你可真是丟了全族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