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不想回陸地
鄭飛黃麵對著她祈求的眼神,給她講理:“可憐的雨青,從出海到現在,就一直存著不願返航的心思,住在仙島。真不知我們的大明國土讓你遭了多少罪?可我們兩都責任在身,我有一家人要負責,你要等待鄭經長大成人來奉養你。現在,我不能縱容你這個犯傻甜美的決定。回到大明去,以後再去釣魚島。”
“一官,其實你看似什麽都有,但活得比我累多了,”秦雨青感歎:“你的事務繁多,責任沉重,管轄之地龐大,還要顧及我變化多端,不可理解的奇怪想法。”
“你知道就好,雨青。”鄭飛黃手搭在她肩上,看著她的側臉說。
返航路上,秦雨青感想:“一官,你見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嗎?”
“見得多了,也不足為怪。不過你想看,以後有得是機會,先回去吧。”鄭飛黃一句話回複。
秦雨青有些遺憾:“下次,下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
“我說有下次就有下次,不會等太久的。”鄭飛黃很有把握,似乎已計劃好。
船長來了,一直低著頭走過來:“鄭老板喚屬下,不知有何事?”
這時,秦雨青還不知這個低著頭的人是施琅,也沒聽出他的聲音,因為他在她心裏,沒有位置。
直到鄭飛黃訓斥:“施琅,你是怎麽執行我的命令的?怎麽來詢問的是一水手,不見你來?我說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秦雨青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是施琅?被我騙過的那個施琅。原以為不會和一官的手下再見麵,卻不知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難道是上天讓我將騙他的情還給他?可是我對他,隻有報恩,談不上還情。
“老板,此次航海航程較遠,且你帶著家人,施琅要小心謹慎地駕駛,保你和家人的安全,所以忙碌中派了個水手來傳信。望老板莫生氣。”施琅說的有幾分道理。
鄭飛黃也不再責怪:“施琅,你做的也對。但是,管好你屬下的嘴。”
“此事必然。”施琅一直低著頭。
鄭飛黃想著,不能和秦雨青一起出現在碼頭,就說:“我去船艙休息一會,雨青你先下船,回去。現在,施琅,保護秦姑娘的安全。她這是第一次乘坐大船,可別讓她摔倒了。”
“是。”施琅回答後,就不再說話,想著:原來你就是當時鄭府尋找的秦雨青。你不願和我共度一生,是崇尚富貴權勢吧?可憐你西施之身,甘願為老板沒名沒分的女人。而我施琅卻仍舊無法從見你的第一麵中擺脫出來。
“施將軍近來可好?”秦雨青還是想知道他的想法,確定他是個懂得為人處世的人,不要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
施琅不看她,回答:“一切如常。”不看她,是因為不想讓苦相思更深更重。
秦雨青也不想多說,就直接提起不久前的往事:“施將軍,曾經,是我騙了你,但我有苦衷。我的苦衷,關係到很多人,現在也不便向你解釋。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諒解。”
秦雨青的苦衷關係到她愛的人:鄭明儼的顏麵,董友姑產下死胎一事,自己的孩子被記在董友姑名下,還有一官與自己的愛,始終是天理不容的。這些都不宜說出,隻能將苦水往肚裏咽。
而在施琅看來,秦雨青就是一個不願吃苦,攀爬權富的女人,但愛她的種子在第一麵時就已種下了,施琅不會讓她難做:“秦姑娘,既然你有你的苦衷,你也向我道歉了。那我也會忘記以前的事。秦姑娘,送你一句話,豪門大戶的生活看似光彩奪目,但還須步步小心。”
“謝謝你的提醒,施琅……”秦雨青還想問些,關於施琅的家事的話。
但施琅製止了:“秦姑娘,你我現在的身份,不宜多說話,請自重。”
他們就不再說話了。雖有海風不斷吹拂,但氣氛凝固地難受。秦雨青等待著下船,去渡口碼頭,乘馬車,回鄭府。
此時在泉州渡口碼頭的,是鄭明儼,他正在巡海,著飛魚服,長靴,戴寬沿帽,手握佩劍,一身軍士打扮。
他時而站著,如泰山矗立望著遠海近海來來往往的船隻是否如常,時而巡視渡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無異樣。
不知不覺,到了碼頭,為免被人看見,秦雨青先下了船,可不早不晚,正遇見了守衛海岸的鄭明儼,秦雨青一臉恐懼,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一官,你現在可千萬別出來啊。
“明儼,你還沒回去嗎?”秦雨青戰戰兢兢地問。
鄭明儼奇怪地說:“很快了。剛才遠遠看見你,覺得很像,就過來看,沒想到真的是你。你還跟其他遊船出海的人很聊得來呢。雨青,你不難過了嗎?”
“哦,不難過。”秦雨青想趕緊走。
鄭明儼聽她這麽說,就放心了:“今早去禪珞院找你。敏嫣說你一夜未歸,原來是出海遊船了。害得我擔心了一天。”
“我先回去了。”秦雨青逃跑似地登上了一輛馬車,感覺自己在向丈夫掩飾奸情:難道我是一個賤女人?
鄭明儼覺得剛才秦雨青的舉止神情實在奇怪:昨晚還那麽生氣,今日一見到我卻像受了驚嚇,這說不通啊,難道是氣暈了頭?不管了,今晚去看她。
船上的鄭飛黃,也看見兒子鄭明儼與秦雨青在對話,很快結束了,心裏對鄭明儼很不是滋味:明儼,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不是今日,早就做了。爹不知這錯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也不知怎樣改正,彌補。紙包不住火,將來這層紙被捅破時,爹該怎麽麵對你,虧我還是你心中的英雄。爹不配啊,明儼。
晚上,禪珞院,秦雨青打算寫幾首詩仙的名作,來驅散心中的罪惡感:曾經與二少爺假成親時,夜夜和一官逍遙,那是為了求得一官的保護和支持,以便揪出大夫人這個凶手,可算無罪。但今日與一官出海遊玩,在甲板上的種種,都是不可饒恕的錯,以後,不可在有。
鄭明儼來了,敲了一下門,秦雨青站起,兩人相視,都說:“對不起。”
“明儼,你先說吧。”秦雨青感覺暫時無話對他說。
鄭明儼很尷尬:“鄭經發高燒不能全怪你,昨夜我罵你,太衝動了。”
“沒事。明儼你那麽生氣,不正好說明你這個父親對鄭經的疼愛嗎?我求還求之不得呢。你愛他比當初愛我還多,連我都嫉妒了。”秦雨青說得很淡然,無什麽感情。
鄭明儼想盡腦海中的詞,問:”昨夜你一直在海邊等遊船,不冷嗎?”
秦雨青回答:“我不是跑過去的嗎?不冷。”
“誒,昨夜你買新衣裳了?”鄭明儼注意到秦雨青的衣裳變了。
秦雨青連忙撒謊:“對。”其實那是昨夜在館娃齋換的衣裳。
他兩這一問一答,完全不像從前的戀人,無趣極了。鄭明儼為了讓雙方都開心點,忘掉不愉快,就精神抖擻地說:“雨青,告訴你一件事,你肯定高興。剛才爹從外麵回來,直奔社玖院,說他得知鄭經昨日發高燒,雖退燒了,但他心裏還是放不下,非要親自來看看鄭經才行。可鄭經在睡覺,爹不願吵醒他,就坐在搖籃旁邊等他醒來。鄭經這小子,愣是讓他爺爺等了一個時辰才醒。然後,爹陪鄭經玩鬧了很久,也孫兩又唱又笑,也不知爹和鄭經說些什麽。總之,他們相處得真親密。”
“哦,是嗎?”秦雨青敷衍著,心裏還是忘不了自己今日在甲板上的錯。
鄭明儼看秦雨青還是沒有恢複心情,繼續說:“雨青,爹對鄭經這麽喜愛,讓我想起,你懷著鄭經時,被烙傷臉後,不願見人。爹生怕你肚裏的孩子有事,待你睡著時,在你身旁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就像今日看鄭經一樣。我記得他當時焦躁不安,看得出,他當心他的孫子,也當心你。雖然他嘴上說要趕你走,但他的樣子啊,就怕他這個未出生的孫子有什麽事。”
“什麽?”秦雨青站起:“明儼你是說,我毀容時,老爺在我睡著時,來看望我?為何後來你也沒說呢?”
“哦,當時我告訴爹你情緒不佳,連我也不願見。他就想著趁你睡著時去探望你肚子裏這個未成形的鄭經,沒想到一坐就是一個時辰,連我都覺得受寵若驚。爹離開時,還千叮嚀萬囑咐,別讓我告訴你,以免你鬧情緒,傷及自己和孩子。”鄭明儼驕傲地說著,感到自己的兒子給自己帶來莫大的榮耀。
秦雨青沉默,感動了:原來一官來看望過毀容的我,而且一坐就是一個時辰,他那時並未嫌棄容顏衰損的我。
鄭明儼見她不說話,問:“雨青,你怎麽了,在想什麽,還在想昨日我撕掉你的折紙嗎?”
“沒有。明儼,這事怎麽現在才告訴我呢?”秦雨青假裝不在乎地問。
鄭明儼說:“爹當時不讓我告訴你。我想,也沒必要,免得你當時胡思亂想。不過,現在事情過去這麽久,你也不會在乎了,就告訴你了。”
“哦,這樣啊。這麽說,鄭經未出生時就備受老爺的關注,而今日鄭經受到老爺這樣的關懷,是否說明老爺對他的喜愛?將來會給鄭經一個好前程?”秦雨青繼續敷衍著,內心卻完全想著鄭飛黃去了。
“我看是,”鄭明儼肯定地說:“雨青,你知道嗎?在我們的兄弟姐妹中,隻有我和開妍,立妍兩個姐姐受到我爹此般待遇,我們都引以為榮呢。雖然現在我落魄了,但看爹對鄭經的喜愛,心中就踏實了。如果將來鄭經能獲得爹的賞識和器重,那比我自己有所收獲更好,我這一生也就無所謂了。”
秦雨青已無心再聽下去,心中想著的完全是鄭飛黃。
鄭明儼卻怎麽也不會想到她的不開心與自己的父親有關,繼續問她:“雨青,有這樣討喜的兒子,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秦雨青說。
“既然開心,就和我一起回社玖院,一起熱鬧去吧。”鄭明儼趁此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