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她不讓我進房間了
終於,他回來了,秦雨青迎過去,興奮地說:“一官,你看,這是我買的納涼器。”
秦雨青走到納涼器旁邊,像介紹寶物一樣:“你看它像不像一棵去了枝葉的香樟樹?葉片都插在了樹幹上,就成了一把把扇子。下麵有一根繩子,隻要我把這根繩子拉到最末端,納涼器就會開始旋轉,上麵的扇子就會給你扇風。這是從西洋人手裏買來的,他們說裏麵安裝了許多齒輪,所以才會轉動。這根繩子可以拉出五丈長,一次可以轉半個時辰,而且聲音很小,不會吵著你看書,休息。一官,這樣你就可以涼快地看書,入睡了。”
鄭飛黃聽著很感興趣,但一點不表露:“雨青,我不怕熱,所以這個納涼器,辛苦你,白費了。”
秦雨青一下子心涼了:“原來一官不怕熱,果真是生在福建啊。可是館娃齋怕熱啊,讓它給館娃齋扇風吧。”
“屋頂有一個水箱,會徐徐流水下來,一夜都不會熱,而且,感覺像是下雨了。所以館娃齋也不怕熱。”鄭飛黃像是在解答秦雨青的疑問,回答得有條不紊。
秦雨青心中“哼”一聲:既然不怕熱,還在屋頂裝個水箱幹什麽,自相矛盾。你就是不想要我的納涼器而已。
但秦雨青沒直說,隻覺得無趣極了:“哦,原來如此,有個水箱就不怕了。”
“雨青。”鄭飛黃說。
“什麽?”秦雨青以為有什麽事問自己,心情又高漲了。
鄭飛黃問:“這個納涼器不輕吧?你是怎麽搬進來的?”
“我讓鄭全和我一起把它搬進館娃齋。用了一個時辰呢。”秦雨青講述著,以為會得到一個“謝”字。
但鄭飛黃仍是平心靜氣:“雨青,以後不要讓鄭全做這些事。我安排了很多重要的事給他,他沒時間,也沒精力,可又不便拒絕你的命令。”
“哦,以後有事的話,我自己做就行了。”秦雨青真是空歡喜一場。
鄭飛黃坐在書桌前,打開書,隨意說道:“雨青,我看你自己挺喜歡這個納涼器的,如果這樣,現在我們一起搬出去,你自己用不也舒服?”
秦雨青默然了:“一官,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些機械的東西,不便搬動,容易損壞,還是別搬了。你若嫌它占地方,往窗外一扔就可。”
秦雨青還是明著表露了自己的不快:一官,你怎麽可以這樣?我辛苦為你把納涼器搬進來,你不但連一聲“謝”字都沒有,還讓我搬出去?你這麽嫌棄嗎?
鄭飛黃也聽出她的不開心,但沒有安慰,還是邊看書邊說:“你不便搬的話就放在這裏吧。都隨你。”
秦雨青覺得鄭飛黃這是想讓自己離開的意思,但她不甘心,不想這樣被趕走,就關心地問:“一官,你去曲徑寺看過懷素了嗎?”
“去過,她很比以前在家裏時好多了,笑容多了,話也多了,也說的很有道理。隻是她總是以‘施主’想稱,而不是‘爹’,很遺憾。”鄭飛黃回答。
秦雨青聽到鄭懷素比以前好些了,她自己的心情也舒服些了:“懷素變快樂了,一官也會快樂。雖然她與你不再以父女想稱,但怎麽說,這也算是有失有得吧,你得到了一個不再憂鬱的懷素。一官也不用擔心而自責了。”
“嗯,說的對。”鄭飛黃回答,如談判一樣,一問一答。
秦雨青已明確地感覺到他在催自己走,可是她不想離開:這裏也是我依戀的無人打擾之地。
秦雨青厚起了臉皮:“一官,我去擊磬,敲鍾,你想聽嗎?”
“雨青,我在看書,現在還是別弄得那麽吵,一吵就無心看書了。”鄭飛黃說:“你要想擊磬,敲鍾,就等我不在館娃齋的時候來,隨你怎麽敲都行,多自在。”
可那樣讓我獨自敲鍾,敲給誰聽啊?秦雨青覺得今日在鄭飛黃身邊,越來越別扭了,就聊起以前:“一官,還記得你曾帶了一群舞姬來此,其中一個叫皂莢的,很會跳浣紗舞,你也很喜歡。我就跟她學了一天,後來我一直練。現在我跳一段,你看比她如何?”秦雨青已經在低聲下氣了。
“雨青,跳舞的話,這裏空間狹小,你不如去西子林,與風吹群樹共舞,與天地共舞,更有意義。”鄭飛黃似乎給了她一個好提議。
可這對秦雨青來講,寧願不要:與樹共舞,你會來看嗎?伯牙毀琴,隻為沒有知音。而一官你就是我跳浣紗舞的知音,連這點施舍都不願給我了嗎?
“還是算了吧,我不想跳了。”秦雨青抱著今日最後一點希望,問:“一官,我今日讀到詩經中一句‘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不知這句何解。一官,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麽意思嗎?”
鄭飛黃知道,但想打斷她的念頭:“雨青,我想,明儼和友姑都念過詩經。你何不問他們?不過如今明儼事情多了,你終日與友姑在權標堂,與她聊聊吧,年齡相差無幾,更易心意相通。”
“我知道了。”秦雨青失意了:“天色不早,我該離開館娃齋了,是嗎?再見,一官。”
她走得很平靜,不哭不鬧了,可這樣憋在心裏,隻會更加難受。
秦雨青離開館娃齋後,鄭飛黃放下手中的書,去看那個“納涼器”,按照秦雨青的說法,把生字抽出五丈長,然後納涼器就自己轉動了,上麵插著的扇子就開始扇風。
“清風徐來一般,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雨青,你為我費心了謝謝你。也謝謝你對懷素的關心。”鄭飛黃自言自語暗歎:“我想聽你擊磬,敲鍾,想看你跳浣紗舞,想讓你為我扇風,也想為你解答“褰裳”的意思。可是,我們在金門島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次’,卻總是沉淪在這對不住明儼的‘最後一次’中。如今回到鄭府,不能再拖泥帶水了,當斷就斷了!”
一會鄭飛黃又念著:“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雨青,這首詩說得對,有明儼愛你,你還需誰呢?”
秦雨青無神地回到權標堂:一官今日的意思就是我應該在明儼身邊,那就同床異夢地在明儼身邊吧。
走進權標堂大廳,蔡禾苗急急忙忙跑過來:“秦夫人,今日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高興著出去。可回來後,衣裳亂了,頭發亂了,兩人苦著臉,一句話不說。大少爺去了書房,大少奶奶在房裏哭得很傷心。奴婢不敢多嘴,還請秦夫人去勸勸。”
“這是怎麽回事?”全身無力的秦雨青又要打起精神來幫著解決鄭明儼和董友姑的鬧騰。
先去看看哭成淚人的董友姑:“你們兩個人玩得好好的,怎麽回來時一副鬧別扭的樣子?”
董友姑結結巴巴地邊哭邊說:“明儼他自己拉我出去,權標堂後不遠處有一片很美的春蘭……”
秦雨青聽了,知道他兩又是因為鄭世渡這個老問題,就說:“雨青,明儼他是太愛你了,才那麽生氣。最後他還是把你抱回來了,對嗎?你怎麽還哭成這個樣子?”
“誰讓他說那些不是人的話,我當時就想去死。”董友姑坐在床上,腳亂踢。
“對,明儼他不是人,今夜讓他睡書房,我們都別理他。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了。”秦雨青故意讓董友姑擔心鄭明儼。
董友姑也真的擔心:“雨青姐姐,讓明儼去你房裏休息吧,書房睡得不踏實。”
秦雨青來到鄭明儼的書房,見他失魂落魄地躺在躺椅上,他問:“雨青,你這樣氣衝衝,是為友姑來興師問罪嗎?別說了,我已對她道歉,好說歹說,她就是哭個不停。我跟她說我當時腦子進鬼了,她就是不聽啊。我實在沒辦法了。”
秦雨青坐在他身邊,想到自己今日在館娃齋被鄭飛黃無視,歎氣:“你和友姑,本來在春蘭花旁‘天為被,地為席’的鸞鳳和鳴,美妙難忘。隻是出了個意外的人,你可以趕他走,然後繼續你和友姑的濃情蜜意。卻偏偏被你弄得不歡而散。嗨,明儼,今日你可真胸懷大度啊,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像你這樣?”
鄭明儼咕嚕一下爬起來盯著問:“友姑把那句話都跟你說了?”
秦雨青望望他,有看向別處:“這樣難以啟齒的羞辱,竟是他夫君給的!她該向誰訴苦?如果不跟我說,我怕她會憋出病來!”
“我真的沒那個意思。”鄭明儼扇自己的嘴巴:“我就是想羞辱鄭世渡。”
“結果適得其反。”秦雨青說:“管你什麽意思,這話沒能傷到鄭世渡,但一出口就讓你的妻子傷心了。明儼,你就在此自責吧。我也去休息了。”
“雨青,”鄭明儼拉住她的手,懇求說:“友姑不讓我進房。”
“說出去還真丟人。那你想怎樣呢,明儼?”秦雨青問。
“今晚我在你那裏睡吧,在這書房睡真不舒服。”鄭明儼說。
秦雨青淡然一笑,自嘲說:“男人真有福,讓一個女人傷心了,就去另一個女人那裏尋找歡樂。可要是哪天,你也對我說出那句進了鬼的話,我就太不值了。所以今晚,明儼,別來我房裏。你記得瀛洲軒裏住著兩個如花似玉的侍妾,那是老爺為你選的,應該很會伺候人吧,你好像從未理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