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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兒已成人

  然後,她是馬不停蹄,歸心似箭地往福建趕,為了將鄭飛黃臨死前的話帶給鄭明儼,更為了見到自己的兒子鄭經。


  在回去的路上,她陸續聽聞,多爾袞病死,貴妃董鄂氏病死,順治帝出家,新皇登基。但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到了金門,秦雨青登上了施琅的船去台灣。他們沒有多少來往,卻在十八年之後,都已從英年步入盛年,施琅沒有了年輕時的尷尬,也已將秦雨青曾犯的錯誤忘卻,隻記得自己還愛著她,還認得她:“秦夫人容貌不改。”


  “多年不見,鯊魚變成還霹靂了,不可小覷啊。”秦雨青對施琅還是心存感激的:他曾救我一命。


  船從金門駛向台灣。


  甲板上的秦雨青,盤起了婦人的牡丹頭,著一身深綠色衣裳——希望明儼看到會開心。


  海風迎麵吹來,有些鹹味,秦雨青是悲喜交加:一官遭斬首,明儼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難過。我,很快就能見到我的兒子鄭經,他今年二十歲了吧,會是什麽樣子呢?明儼友姑會真心容納曾亂倫的我?

  海風狂放地吹著,眷戀著狂湧的海浪,秦雨青的心越來越激動:十八年不見的親人,你們都還好嗎?

  到了台灣,延平郡王府。秦雨青登上了這比原來福建的鄭府還雄偉的王府,畢竟“延平郡王”是皇上賜給鄭明儼的封號,不同一般。


  先重逢的是董友姑,如今的延平郡王妃。秦雨青和董友姑姐妹十八年後重逢,痛哭世事難料,紅顏難留。


  “雨青姐姐,你離開得太久,久得讓明儼和我等得焦急,無望。你這麽忍心,不想想我們會有多思念,你自己也不想念鄭經嗎?”董友姑責問她,一邊走著。


  兩人都是人到中年的婦人,沒有年少時那樣蹦跳,旋轉的心態,都是規規矩矩地走著。


  秦雨青痛悔:“友姑,這十八年我被困紫禁城,尋機逃出來的。說來話長,不說也罷。說你吧,你過得如何,明儼過得如何?”


  走著,兩人在蘭花從中的石桌旁坐下來聊,董友姑的活潑可愛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莊重,和感歎人生無常:“自你離開福建不久,戰爭開始,爹信了滿清人的誘敵之計,明儼哭勸也沒勸回。後來明儼為了收複大明江山,連年征戰,給了滿清人不小的打擊,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大明氣勢已去,不可強求,明儼難以矢誌。現在,他臥病不起。”


  秦雨青擔心地問道:“怎麽會臥病不起,他還不到不惑之年啊。”


  董友姑長歎氣,手搭在秦雨青的手上:“連年征戰,心願未遂,身心重創。去年得知爹和家人在京城被斬首,南安的祖墳被挖,又傷又氣,幾日未吃飯。還有鄭經,說來氣人!”


  “鄭經他不聽話?”秦雨青焦慮地問,怎麽說鄭經是她在這世上生命的延續。


  董友姑站起,氣還未消:“明儼駐守台灣時,我和鄭經在廈門防守。已成親的鄭經和他四弟的乳母私通,生下一子,這令鄭經的嶽父十分不滿,明儼知道後,更是氣得不行,他容不得此等亂倫之事,下令廈門守將,處死乳母和孩子,還要殺了鄭經和治家不嚴的我。”


  說到此,董友姑站不穩了,秦雨青站起,雙手扶住她的肩,歎息道:“這讓友姑心寒了吧?鄭經亂倫,是違逆,是報應,該殺!可明儼糊塗,為何要殺你呢,你為他做了那麽多事。”秦雨青伏在董友姑肩膀上哭了起來。


  董友姑握住她的手,拿下來,安慰她:“雨青姐姐說鄭經該殺,是動怒,是氣話吧?娘親怎舍得殺自己的兒子呢?”


  董友姑又扶她坐下,說清後來的事:“雨青姐姐別難過,明儼下了這個命令後,廈門的守將亂了,我沒有亂,畫了一幅畫給明儼,有翠竹,建蘭,蕙蘭,讓他念及我們曾經的日子,放過鄭經。後來明儼不再執意,也不提此事,不過,她的手下還是殺了亂倫的乳母和孩子,沒有動我和鄭經。”


  “明儼他容不得家中亂倫,連他自己的孫子也殺。是這麽多年的征戰讓他變性了,還是,十八年前被我氣傷了?”秦雨青悲戚鄭明儼的殘酷和自己未見麵的孫子。


  “別怪明儼了,他身處爵位,有許多無奈,再加上我們從小為儒家之道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這種事是容不得的。他這也是給鄭經一個懲處。”董友姑雖傷心過,氣憤過,但已想開:“明儼就是被那一件件的事氣得不行,而鄭經這一胡鬧,讓他徹底心痛,病倒了,一生氣就望著廈門方向罵鄭經,現在,是起都起不來了。我帶著鄭經從廈門來台灣看他,鄭經很快就要回廈門繼續防守了。雨青姐姐,去看看他吧。鄭經也該認回他的親娘了。”


  “去看鄭經?”秦雨青心中沸騰了:我的兒啊,你會認我嗎?


  在郡王府的竹林中,一年輕弱冠男子在習劍,看到此,秦雨青的思緒被帶回了在南安鄭府的日子:年輕時的明儼也是這樣習劍的。鄭經,你的劍法是你爹親手教你的,看來他是愛你的,說殺你隻是一時意氣,你可別記恨啊。


  鄭經一身飛魚服的軍士打扮,似乎就是穿著他父親的衣服。竹林的風幽幽吹著,吹散了秦雨青對鄭經亂倫的責備,吹落了她的眼淚,擦幹了,有落下。


  “鄭經,過來,娘給你介紹一個人。”董友姑向鄭經揮手。


  成年的鄭經收好劍,過來向董友姑行禮:“母妃。”


  秦雨青就要哭出來了:鄭經,你長得真好,像你父親年輕時,英俊瀟灑,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怎麽就不慎做了件讓父親大怒的事呢?


  董友姑鄭重地介紹著:“鄭經,你挺好,她是你的……”


  秦雨青打下董友姑的手,說:“鄭經,我姓秦,是王妃曾經的結拜姐姐。你還在繈褓中時,我帶過你一段時間,一直念著你。光陰似水,當年嗷嗷待哺的鄭經已成了今日的七尺男兒。我感動不已。”


  鄭經對著突然出現的可以說是親人的長輩,感到很奇怪,但他很有禮貌:“既是母妃的結拜姐姐,那鄭經當稱呼一聲姨母。秦姨母,請受鄭經一拜。”鄭經彎腰,拱手。


  秦雨青激動地想嚎啕大哭,但她捂住了嘴。


  董友姑猜她不讓說出真實身份肯定有她的意思,但秦雨青生養鄭經一番,該得到的必須要得到,於是董友姑說:“鄭經,你在搖籃時,這位秦姨母曾待你如親生兒子,你該向她行母子之禮。”


  “母妃,鄭經的娘親就隻有你。”鄭經不開心,他顯然對秦雨青的到來不是很有好感。


  “鄭經,你是聽母妃的還是不聽?”董友姑拿出做母親的威嚴來。


  鄭經乖乖向秦雨青跪下,磕頭:“鄭經見過姨母,感謝姨母在鄭經幼兒時對鄭經的照顧。”


  秦雨青好想說“兒子,快起來”,但此時為了鄭經,感情用事的她知道,必須以大局為重,她穩定了自己洶湧澎湃的母愛,握著鄭經結實的肩膀,心疼地說:“鄭經快起來。”


  沒想到成年後的鄭經對親生母親還是反感,董友姑想讓失落地秦雨青高興一下,就問鄭經:“鄭經,你來台灣向你父王認錯時,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這麽重要的事,鄭經自然記得:“鄭經將在台南建立一座‘北園別館’,供父王,母妃做別院,將來亦可養老。”


  董友姑笑了:“鄭經,母妃與這位秦姨母,姐妹感情頗深,你可否讓這位秦姨母與父王,母妃將來一起在‘北園別館’養老?”


  鄭經不知母親為何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姨母如此之好,可鄭經的記憶裏沒有秦雨青,而且現在對她也有一種莫名的抵觸,特別是剛才對她行母子之禮,更讓鄭經不開心。


  雖母親暗示自己,但鄭經婉拒了:“母妃,請恕鄭經不能答應你的說法,‘北園別館’是鄭經為父王和母妃而設立的。在鄭經心中,隻有將鄭經從小養育成人的母妃有資格住。這位秦姨母,你曾照顧年幼的鄭經,鄭經願為你尋一山清水秀之地,修建宅子,供你居住。”


  鄭經說“不”的一刹那,秦雨青感到心猛地掉落,等鄭經說完,她心中滿是悔恨的淚水,握住想要批評鄭經的董友姑的手,說:“鄭經孝順爹娘,是個好兒子。以後別那麽調皮讓你爹娘生氣操心了。”


  鄭經覺得這位秦姨母的教導很對,但就是不喜歡,他有些煩躁了:“秦姨母說的對,鄭經會孝順好父王和母妃的。母妃,鄭經今日就要回廈門駐守,去向父王告別了。”


  鄭經離開她們,秦雨青往前走了兩步,好想叫他停下多說兩句話,可這些話都化成兩行帶著體溫的淚水:我兒已為人夫,人父,我心足矣。


  董友姑覺得秦雨青肯定很傷心,向她道歉:“雨青姐姐,剛才我想讓你開心,可是弄巧成拙,明儼他平日很聽我的話……”


  “友姑,我都看得出,鄭經心裏隻有你這個母親,你剛才一嗬斥,他立刻向我下跪。你們,儼然是一對母子。他對我,完全是在敷衍,這是對我曾經想殺害肚裏的他,曾經拋棄他十八年的報應,不怪你。”秦雨青接受了這事實。


  董友姑為她擦幹眼淚,問:“雨青姐姐,剛才為何阻止我將真相說出?”


  秦雨青說出自己的理由:“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我棄他近二十年不顧,我無顏將他從你身邊奪走。何況,他對你母子情深,讓他知道真相隻會讓他陷入困境,無法抉擇,所以,鄭經,永遠是你的兒子,友姑,你當之無愧。”


  “雨青姐姐以後就和我,明儼住一起吧,也可時常見到鄭經。”董友姑建議。


  秦雨青沒有說答不答應,而是一切以鄭經為主,說:“友姑不知事情的嚴重嗎,別瞞我了。在廈門,我已聽聞,世襲對明儼的延平郡王一位垂涎,將來恐怕會有世襲和鄭經的叔侄相爭。當初老爺說得沒錯,明儼六兄弟裏,就明儼和世襲又出人頭地之相。可是,世襲如果要威脅到鄭經,我可容不下他。”


  董友姑是知道這些的,皺著眉頭:“世襲變了,貪婪了。他不務正業,憑著他能言善辯的口才,拉幫結派,排斥異己,卻不懂實幹。”


  “那麽鄭經比他叔叔,如何?”秦雨青急切地問。


  董友姑說道:“鄭經雖沒有他父親登高一呼,各方百應的氣魄,但他懂得治國安民,穩工農,營貿易,興教育,以民生福祉為重,這些遠在世襲之上。如果鄭經不出亂倫一事,世襲是不敢妄想郡王之位的。”


  秦雨青思索著說:“友姑,你想過沒有,如果鄭經現在被人說成庶出而非嫡出,他的路會更難走。我要為他的一輩子著想,他的娘親就是你,台灣民眾的國母。”


  “我怎會不知這其中的輕重呢?隻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鄭經他就在你眼前,也沒認。等了近二十年,還是沒等到。”董友姑搖頭,為秦雨青歎息,也答應了她的建議,感動,無語。


  秦雨青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兩鬢開始發白的婦人,想起在南安縣鄭府初見董友姑的模樣:一個膽小,怯懦的小姑娘,懵懂地嫁給了明儼,也曾迷惑過,後來在明儼征戰期間,為明儼的部隊補給,軍餉做後盾,還要帶著鄭經。她凡事為明儼著想,如今得到了一切,夫君純粹的愛,兒子的孝順,將領士兵的敬仰——即使明儼下令要殺了她和鄭經,也沒有將領動手,還有讓人羨慕不已的民眾愛戴——閩南,台灣民眾的愛戴,稱明儼和她一起為國姓爺,國母。而我,心裏裝著的,全是自己的愛恨情仇,為自己做了許多,卻一無所得,丈夫,兒子,愛人似乎都遠離我,更談不上什麽士兵,民眾的愛戴。沒有什麽報應,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這就是,一念之善,吉神隨之,一念之惡,厲鬼隨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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