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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雲師叔

  紅娘子的房間中,雪曼寒盤膝在床一臉肅穆,將《太上無極道》在心中默默的過了一遍,有著前車之鑒她也不敢再貿然運氣,隻得提神凝聚眉間,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一個最佳的狀態。但不知為何,即便她自認為眼下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但心中總是會莫名的出現幾率飄忽不定的情緒,在慫恿著她的身心一度的往不安的方向靠攏。


  “莫要刻意去做,心平氣和便可。”雲允站在床邊出聲提醒。


  “多謝穀主指點,曼寒明白了。”


  雪曼寒輕輕點頭,任由著心中的莫名情緒隨意飄蕩,隱隱的,她感到自己的身心不再受其影響,反而是變得愈發寧靜。就好像,自己站在一個沒有風的湖麵上,水下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雖然輪廓有些模糊但卻可以感受到。待彎腰用手撥動湖麵時,微微蕩漾的漣漪不會影響水下身影,反而是讓自己的身影變得愈加清晰可見。而腳下的湖麵,便儼然一麵光滑的鏡子一般,倒影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影,還有來自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


  “穀主,可以了。”雪曼寒向他點頭。


  “死靈之霧非凡間之霧。”雲允的眼中有些擔心,“待會兒可能會用些痛感,你可否堅持的住?”


  “有什麽痛感可以比的過不斷流血的心。”


  雪曼寒輕輕的看了房門方向一眼,明眸流轉處,像是冷風下踏著夜色行走在不知通往何處的小路,漫無邊際的向前隻為了傾聽那人的一個心聲。下雪了,白色的雪花灑在她的臉上,即便她不想也無意融進風雪但她還是停下了腳步,用一雙可以看透深夜的眼睛,見證躺在那人懷中的人兒並不是自己。於是,她終於成為了風雪的一部分,試圖用自己的溫暖將它們融化,僅僅是為了不讓那人的心感到冰冷。


  “穀主且放心。”情到傷處,無言再說。她微微一笑,“曼寒可以堅持的住。”


  “那就好,那就好。”雲允心中長歎。


  望著眼前姑娘,為什麽會讓自己心生愧疚?望著她的目光,為什麽會讓自己的心跟著流淚?望著她回過神來的笑容,為什麽會讓自己感覺到心痛?我好像讀懂了她的心,好像在她的心上看到了曾經的我,曾經那個不知道珍惜眼前人兒,卻顧著遠在天邊給予安慰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我。漣漪,我這一生欠你的太多太多,如果此世償還不清,我希望下世敲你的房門時,你不會將我拒絕然後隔著房門對我說,“我在等我的緣分,你走吧。”


  “穀主,你怎麽了?”雪曼寒喚了數聲不見回答。


  “哦。沒什麽,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雲允傷感的回了一句,調整好狀態之後,便從桌邊取過一把座椅坐下,“我們現在開始吧。”


  “嗯。”


  雪曼寒應了一聲,即將閉上的眼睛流過幾道餘暉向下飛去,順著雲允抬起手臂使得腰間衣服褶皺,半塊紫黑色的玉佩映入了她的眼簾,讓她即將閉合的眼睛突然睜開,先是震驚,再是迷茫,爾後欣喜,最後釋然。


  “雲師叔。”她輕輕的問。


  “嗯,怎……”雲允愣住了,互卷衣袖的雙手停在了空中。


  “雲師叔。”雪曼寒又喚,“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什麽雲師叔?”雲允反應過來,依舊做著手上不曾做完的動作,“你認錯人了。”


  “那這是什麽?”雪曼寒用手指著他的腰間。


  雲允再次愣住,嘴角處終於上揚露出了一絲苦笑,道:“你這丫頭心思縝密,還是被你發現了。”他好像已經無意再去隱瞞。


  “雲師叔,真的是你。”雪曼寒有些激動。


  “噓!”雲允向她搖了搖頭,笑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雲師叔的話,弟子記住了。”雪曼寒皺了皺眉,又向房門處看了一眼,方才再次將目光投向雲允的腰間,“雲師叔,這塊玉佩?”


  “天道門長老的信物。”雲允開始運氣好似風清雲淡,“是風清師兄帶給我的。”


  “掌門!”雪曼寒大驚。


  “很久了,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記得也不清楚了。”雲允的手上握著法訣,三滴精血已經從他的指間溢出,“隻記得當時下著漫天大雨,大到想要睜開眼睛看清腳下的路都不可能。那天,漣漪得到雪月宮主的命令去往雪月行宮,整個百花穀中隻有我一人。”


  “漣漪?”雪曼寒想了一會,“是紅姐姐嗎?”


  “是她,漣漪是紅娘子的真名,普天之下知道的人沒幾個。”三滴精血緩緩浮起,正不斷的在雲允的手心處有規律的飄著,“在漣漪走了之後沒多久,有人冒著大雨禦空而來落在了百花穀中。那人就這樣靜靜的站著,全身的衣服都已經被大雨澆透了,像一個落湯雞一樣站在大雨中不曾動彈一下。”


  “是掌門?”雪曼寒問道。


  “是他,我的風清師兄。”雲允用天道門奇術將三滴精血煉化成氣,又伸出食中二指依次點在雪曼寒的眉間、左右二肩與雙手的手心處,“從他落下的那一刻,我便已經認出了是師兄。透過窗戶,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看著他的身影在大雨中有些朦朧和不安,一直看著,很久,很久……”


  “雲師叔為何不出去?”微痛傳來,雪曼寒的眉頭挑了一下。


  “我不敢!”雲允將雪曼寒的一雙玉手平放在空中,隨著他的雙指在雪曼寒的雙臂上走動,忽有道道血氣正從雪曼寒的身體各處向她的手心匯聚,“我心中有愧不敢去見師兄!隻是,讓我不曾想到的是,我看了他多長時間,師兄便在大雨中站了多長時間。具體多長時間我也記不清了,隻知道當我狠下心來開門出去時,大雨已經停了,好像停了有一段時間了。”


  “後……後來呢?”雪曼寒的身子有些顫抖。


  “不要運氣抵抗,放輕鬆一點。”雲允淡淡的安慰,雪曼寒的一雙玉手盡皆被血氣覆蓋住,隨著他的手指向上牽引,這些血氣一點一點沿著他的手指向上爬去,“後來,我將師兄扶進了房中,和他麵對麵的坐在桌邊。我們就這樣相互看著對方,好似誰都不願意先開口說話。算下來,從他進屋到離去,我們之間的對話也不過了了數句。”


  “什麽話?”雪曼寒的呼吸有些急促。


  “師兄問我,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師兄又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回去?”雪曼寒手上的血氣已經被雲允的手指吸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開始順著他的手指向上爬去,“第一個問題我點了點頭。第二個問題我沒有回答他。接下來,我們又各自陷入了沉默,直到師兄起身的時候,他將天道門的長老信物放在了桌上,再說了最後幾句話之後,便返身走了出去。”


  “什……什麽話?”雪曼寒的身子開始有些虛弱。


  “再堅持一下,還有一些就好了。”順著雲允手指向上爬去的血氣又化作青煙消失在空中,一小股一小股的血腥惡臭開始襲來,“師兄說,什麽時候玩夠了,什麽時候回去。天道門的大門永遠為我而開,天道門的長老席位也時刻等著我,無月峰上也是每天打掃的幹幹淨淨。”


  “無月……峰是……是……”雪曼寒幾近昏厥。


  “我知道很痛,隻剩下最後一絲了。”雪曼寒的一雙玉手又重新恢複了細膩白皙,最後的一絲血氣也從她的手心處悄然消失,“無月峰,是紫月山脈的七座高峰之一,不光是天道門的象征,也是天道門長老的象征。”


  “以前……弟子從師父那裏,隻知道……有問天、靈越、畫心、妙羽四峰,至於其他……其他三座高峰的名字卻不得而知。”雪曼寒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一身天藍色絲衣也因為香汗淋漓緊貼在她的身上,斷斷續續的話也吃力的向外吐去,“弟子……弟子曾多次向師父問過,但……但師父隻是歎氣不肯告訴。今天……今天弟子終於知道了其他三峰中的一座,那……那還有兩座呢?”


  “還有兩座……”雲允將一股渾厚的天地靈氣打入了雪曼寒的體內,讓她接近崩潰的身子有了少許的複蘇。但在雪曼寒的眼中,她隻能看到雲允的嘴唇一陣抖動,耳中卻再也聽不到他說的任何一句。當她感到昏昏沉沉欲要睡去時,隻聽到耳邊依稀傳來一句,“曼寒侄女,師叔希望你忘掉今天,也希望你可以替師叔守著這個秘密,任何人包括你的師父都不要告訴。可以嗎?”


  “雲師叔的話。”雪曼寒已經睡去,口中輕呢睡前的最後一句,“弟子記住了”


  “曼寒侄女,師叔也是有苦衷的。”雲允從座椅上站起,兩縷白發已經從他的兩鬢處生出,在看了躺在床上的雪曼寒一眼後,又將目光投向窗外,“有些事情,已經不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他在房中站了很久,也哀歎了很久,終於決定不再去想,返身向房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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