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老乞丐
“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走進廟宇，老人望著陰沉的天空一陣罵咧，爾後又將身上濕漉漉的蓑衣取下放在一旁。但見他的身上髒兮兮的好似剛從汙水溝中爬出來一般，滿頭的頭發也向硬邦邦的石塊一樣打結在一起，像是已經幾十年不曾梳理，原來是一個四處流浪的老乞丐。又見他的一雙渾濁眼睛望向麵前篝火生出幾縷渴望，用乞求的眼光看向淩影之和雪曼寒，哀聲求道，“二位，我可否借你們的火取一下暖？”
嗅著從老乞丐的身上傳來的一陣惡臭，雪曼寒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但還是有禮作答：“請便！”
“好人啊，好人啊，老天會保佑你們的！”
老乞丐感慨頗多數次言謝，待他將手上的拐杖撂到地上時，他的殘軀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一隻獨腿順著慣性也伸在了半空當中。待他費勁力氣方從地上爬起時，又將孤零零的褲腿愛惜的疊起放在一邊，又將另一條獨腿壓在身下，好像隻有這種坐姿方能讓他感到舒服。等到滿是汙垢的雙手暖和一點後，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塊已經發黴透著餿氣的幹癟饅頭放在火上烤，接著便埋頭一點一點的啃食起來。
自老乞丐進入廟宇之後，淩影之的一雙眼睛便從未從他的身上移開半步，就連手上的顫抖也似乎開始蔓延到了全身，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極寒的天氣一樣瑟瑟發抖。他好像有話要說，但每每張開嘴巴想要大肆暢談一番，便總有一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流進他的嘴中。品嚐著嘴中的鹹淡，似乎就連說話的欲望也在這一刻悄悄泯滅。
“淩師弟，你……”
看到淩影之的奇怪樣子，就好像是突然見到了幾十年未曾謀麵的舊友般的激動，雪曼寒的心中有些詫異又有些不解。待她再次看向老乞丐時，老乞丐已經將手上的饅頭全部吃下，又恐意猶未盡，依然是戀戀不舍的將殘留在指縫當中的碎屑拋入嘴中。低頭沉吟半許，她或是想起了什麽。
“老爺爺！”淩影之聲淚俱下，噗通一聲直接是跪倒在了地上，聲音顫抖不斷終於是道，“老爺爺，您可還記得當初寂靜城中的那個小乞丐嗎？”
老乞丐愣住了，欲將最後一點殘屑拋入嘴中的雙手穩穩的停在了半空。他依然是埋著頭依然不曾抬起頭來看向二人。短暫的驚愕之後，他好像又突然之間釋然開來，將一張枯朽的老臉對著淩影之，一雙渾濁的眼睛也好像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老爺爺，你看看我啊！”淩影之跪著挪步到老乞丐的身旁，伸出一雙潔淨的雙手就這麽直接的放在了他的髒手之上，口中淒厲大喊，“老爺爺，你看看我啊，我是當年寂靜城中的那個小乞丐啊！”
“你……你……你……”老乞丐語無倫次，眼放金光。
“沒錯，就是我，就是我！”淩影之一把將臉上的眼淚鼻涕統統擦在自己的衣袖上，雙手也是緊緊的握著老乞丐的一雙髒手，激動道，“老爺爺，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你……你……”老乞丐苦思冥想偶有頓悟，驚聲厲道，“你是那個想要進入天道門學道的孩子？”
“是我，是我，是我啊！”淩影之大喜，眼淚再一次的湧出眼眶，泣聲顫道，“老爺爺，你終於想起來了，你終於想起來了！我就是當初承蒙你照顧的那個孩子，如果沒有你的施舍，想必我早就已經餓死在寂靜城中了。”
“好，好，好！”老乞丐在這一刻終於動容，一雙眼睛竟然也有了幾絲紅意。他忙將淩影之從地上扶了起來，感歎道，“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啊，哈哈……哈哈……”
看到這一幕，雪曼寒若有所思，小聲問道：“淩師弟，下山之日的寂靜城中，你不是告訴我們已經將這位老爺爺給……給……”她好像不知該如何形容。
淩影之知道雪曼寒在疑惑什麽，他的心底又何嚐不是！
他本想開口詢問，但看著老乞丐一臉的開心模樣像一個孩子一樣，他也隻得暫時的將這份困惑壓製在心底。想想當初一別已有七八年的時間，在他親手將老乞丐埋葬時，便已經從心裏堅信了他的死亡。在下山之時，從以前那個欺淩他的攤位主人得知一切，他的心底開始抱著一絲絲的希望，但他卻不敢相信這一絲的希望，直到現在……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老乞丐甚為開心，恍惚道，“這才幾年的時間，你便已經長這麽大了。我現在都還記得，記得當初那個小小年紀卻有著超乎常人堅韌的孩子。我本以為，本以為餘下殘生便也見不到你，卻不想會在這座破廟當中與你偶見。哈哈……老天開眼了，老天開眼了啊！孩子，隻要你沒事，爺爺這心裏總算是放心了。”
“爺爺~”淩影之心中一酸，忍著掉淚的衝動，“爺爺，這些年來，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老乞丐感慨道：“說起來，爺爺還要謝謝你呢！”
“什麽？”淩影之頓了頓。
老乞丐臉帶慈祥眼露善意，想伸出手來去摸淩影之的腦袋，但手伸了一半又不留痕跡的縮了回來。嗬嗬笑道：“孩子，爺爺知道當初你以為我已經死了，這才會用積雪為我搭了個墳墓。但是你卻不知，正是因為你搭建的墳墓阻隔了外麵的嚴寒，我才僥幸活了過來啊！”
“有這樣的事？”雪曼寒心中詫異。
“原來是這樣！”淩影之大喜於色，發自肺腑道，“一定是爺爺的善心感動了上蒼，上蒼也不願意看到像爺爺這麽好的人就這樣死去。”
老乞丐擺了擺手，寵愛道：“說到善心，也是上蒼看在孩子你的麵子上，我這點微末舉止又能算的了什麽呢！”
淩影之的心情大好，傻傻的笑了一聲，問道：“爺爺，你怎麽不在寂靜城待著，反而是移步到了如此偏僻的地方？”
“習慣了，習慣了。流浪乞丐，四海為家罷了！”老乞丐一陣唏噓，“孩子，看你這般打扮，想必是心成所願了吧！”
淩影之點頭，恭敬道：“爺爺說的不錯，我早就已經成為了天道門的弟子。對了，這位是我的師姐，我們奉命來此外出任務。”
“小女雪曼寒，拜見爺爺。”雪曼寒起身行禮。
“好好好，好好好啊！”老乞丐滿心歡喜，連忙示意雪曼寒坐下，讚道，“天道門能有你們這般弟子，實乃是天道門的福氣啊！”
“爺爺抬舉了。”雪曼寒輕輕點頭。
淩影之扔些枯枝使得篝火的火焰旺了幾分，禮貌道：“爺爺，你今晚先在這裏住下，等到明天天明，我便送爺爺去往天道門中安享晚年。如果師父知道了爺爺的事情，他一定會在無名別苑中為爺爺找一個舒適的地方的。”
“不了，不了！”老乞丐緩緩搖頭，“孩子，你能有這份心，爺爺就已經很滿足了！你既然已經身為了天道門的弟子，就應該秉承師命專心做事，萬不可讓其他的瑣事亂了你的心啊！”
“不行！”淩影之急道，“爺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已經死了。在我的心裏，早就把你當成了我的親爺爺。我們能夠在此重聚，我隻想盡一個孫兒應該盡的責任與義務。”
“好好好，先不說這個了！”老乞丐心中欣慰，問道，“孩子，此處不在魔教勢力範圍，西方千裏之外有天道門坐鎮，而此行以北則是龍幽穀所在。既然你們奉命於此，卻為何會落在這裏？”
雪曼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淩影之沒有在意，答道：“我此番向北本是一意孤行，但師姐卻願意與我一同前往。不瞞爺爺，我此次北上，是因為要處理一些自己的私事，所以在沒有稟報師門的情況下便貿然行動。”
“可否告知爺爺？”老乞丐隨意問道。
淩影之沒有一點的猶豫，眼中有殺意一閃而過，口中堅定道：“報仇！”
雪曼寒麵露驚訝，卻不曾言語半分。
“報仇，報仇！”老乞丐呢喃數聲，低聲道，“孩子，既然你視我為親人，可否聽爺爺一言？”
“爺爺請說！”淩影之乖巧的點頭。
“孩子啊，雖然爺爺是一個廢人，但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卻也知曉了一些世間之事，也懂得該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去活著！”老乞丐看向門外聽著風雨低聲細語感觸頗多，“有些事情，不能隨著你的心性妄自為之！爺爺也沒什麽好跟你說的，但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謹記心中。”
“爺爺的話，我一定牢記！”淩影之用力點頭。
老乞丐滿意的點頭，輕聲歎道：“人類雖然為萬物之長，但肉眼凡胎又豈能辨得世間的一切善惡。有些東西，不僅僅需要我們的眼睛去看，更需要我們的心去感受！孩子，你記著，千萬不要因為你的眼睛所看到的，而讓你的那顆純潔的心靈受到蒙蔽。不然，後悔晚矣！”
聽到這裏，淩影之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