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畫中童話（二）
雪曼寒將長長的秀發盤起，隻留有兩束劉海從額頭垂釣俯身在耳畔邊上。注意著淩影之眼中的急色，她嫣然一笑，道：“在師父得到“藍蝶之淚”之後的幾十年間，她曾多次的循著當時的路徑想要再入蝶穀當中，但始終都未能得願。直到十六年前的一天，師父奉我天道門的掌門也就是現在的風清真人之令外出執任。或是天意促媒，師父她又在偶然之間誤入了蝶穀當中。隻是，這一次的誤入，卻與她之間所見大有不同。”她停下，輕舔幹涸的粉唇。
或是被她的動作傳染，淩影之也是情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嘴唇。
雪曼寒繼續說來，有些向往的道：“師父說，在她進入蝶穀當中時，漫天的藍櫻蝶圍繞在她的身旁翩翩起舞久久不去，而當時被她拿在手上的“藍蝶之淚”也是發著一陣又一陣的歡快輕盈。就好像，出門在外久而不歸的人終於曆經千辛萬苦敲響了自家的大門。而房中，有急匆腳步快速走來。在開門的那一刹那，四目相接，喉嚨翻湧，卻不得言語的激動！”
淩影之點頭，讚了又讚。
看著漸漸熄滅的篝火，雪曼寒從旁邊取來幾根枯枝放了進去。等到火苗重新竄起之際，這才道：“隨著藍櫻蝶的遠去，又隨著“藍蝶之淚”恢複了平靜。師父她，也是輕身迎了上去。師父告訴我，蝶穀當中沒有塵世的晝夜之分，天上無日也無月。師父還說，她不是很確定那裏有沒有風，但是看著彌漫各處充斥在每一個角落的紅色蒲公英，想來，便是有了。雖然她分不清楚當時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但根據在塵世當中生活的經驗，她這一跟，便足足跟了有三四天的時間。在她的前方，鋪天蓋地的藍櫻蝶有條不紊的繼續飛去，它們似乎不知道什麽是倦意，也不知道什麽叫做累了停下歇息。它們一直飛著，而師父也是一直跟著。”
淩影之呼了口氣，心中一陣唏噓。
雪曼寒的手上停了下來，依靠著漸旺的火光溫暖著身子。她將雙手並攏搓了一搓，不停道：“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又是過了有大概三四天的時間。前方，藍櫻蝶終於是停了下來。它們開始由散漸聚，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嬰兒的繈褓一樣。師父，走了過去。而藍櫻蝶，也不曾阻攔。不知道是不是師父數日未休產生了幻覺，她看到麵前的繈褓開始向自己飛了過來。恍惚之際，在她的手上，也確實是出現了一個繈褓。繈褓當中，一個正在熟睡的嬰孩兒發出了幾道嚶聲嚶語。這個孩子……”
“便是我了！”
“什麽？”淩影之大驚，差點就從地上蹦躂了起來。他的一雙眼睛像是突然灌滿了氣的氣球一樣，睜的大大的直溜溜的盯著雪曼寒看。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道，“師姐，這麽聽起來，你之前所言的唯美童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咯咯~”雪曼寒笑出了聲，饒有意味道，“我說吧，就知道你肯定不會信的！因為，它的確是師父為了哄我才編織出的童話嘛。後來之後，師父便帶著我來到了妙羽峰上悉心照料，而對於我的事情，她也不曾向其他人有所提及。之後……也沒了之後了。我呢，在師父的照顧下一點一點的成長，就變成了今天的我了。”
淩影之如坐針氈，將手搭在雙膝上托著腦袋苦思冥想。或是有了見地，他忽然抬頭，道：“師姐，或許真的就如我剛才說的那樣，也許這件事情是真的也說不定嘛！”想到這裏，在他的腦袋當中，依稀的閃過了當日在百曲古獄當中，從雪曼寒的身後看到的那隻藍色的蝴蝶。不知道，它是否便是雪曼寒口中與宛沁所見的藍櫻蝶！
雪曼寒輕輕搖頭，輕聲歎道：“我也很希望是真的啊，但是這件事情真的太過離奇了。唉，或是我真的願意相信了，在最近的幾年時間每隔數月，我都會做上同一個夢。我夢見，我來到了蝶穀，我夢見，我化身成了藍櫻蝶，我夢見也聽見，滿天的藍櫻蝶圍繞在我的身邊對著我流淚。看來，我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她將身站起，微微的舒展一下。
聽著雪曼寒的話，淩影之倍感迷茫。見他搖頭又是點頭，好不煩惱。最後，他還是歎氣，微微坐起伸了個懶腰，道：“傳說，九天之上有天外行宮，九幽之下亦有閻羅殿堂！或許，區區凡塵之世也不過是大千世界當中的一個吧。就像我們在初入玉狐村之時，誰也不敢相信真的有九尾靈狐的存在。但後來，存在於傳說當中的九尾靈狐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傳說啊，既然它存在，那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既然它流轉，那也一定有它流傳的理由。說不定，師姑她真的沒有騙你！師姐，你說呢？”
雪曼寒斜躺在牆壁邊上，已經睡去。淩影之的話，她也不曾聽到一分。
看著她，淩影之笑了一笑，呢喃道：“師姐，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完全的相信了。既然師姑可以從蝶穀當中得到魔劍“藍蝶之淚”，那為什麽不可以從蝶穀當中將你抱出撫養成人呢？蝶穀，藍櫻蝶，紫櫻花……師姐，我猜你，或許真的是從天外行宮下凡而來的仙子。”他起身走了過去，褪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的蓋在了她的身上。說了一句，“晚安。”
篝火，在少了他們的照料之下，終於是熄滅起來。
夢魘，在聽了他們的故事之後，終於是趕了過來。
月落，星碎。
東方，見明。
從各自的夢境中醒來的二人，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皆是在四下尋找著彼此。
淩影之站起身來麵向東方，將昨夜沉積在體內的濁氣一掃而空。感受著天上的陽光祛除體內的陰寒帶來的暖意，他的臉上也呈現出了平和之色。看向邊上，雪曼寒盤膝在地入定冥想。或是感受到了淩影之投來的目光，她也是輕輕緩身站了起來。
淩影之伸手接過雪曼寒遞來的外衣，歉意道：“師姐，你真的是太累了，我……”
“好啦！”雪曼寒出聲打斷，柔聲道，“師弟，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好嗎？”
看著麵前人兒，淩影之心中默歎，點頭道：“不說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雪曼寒微微一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道：“看來，北方的天氣的確要比南方惡劣一些。我們去昨天的那個潭邊洗漱一番，接著便北上向著落霞山行去吧。我們已經走了這麽多天，想必再過幾天的時間便會到吧。”
淩影之眺望以北，但視線卻被濃濃白霧遮掩看不透也望不穿。他點了點頭，簡單的應道：“想必，應該是快了吧。”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希望自己可以早些到達落霞山。但，每每向前近了一些，自己的這顆心便愈發的緊張。終是，他搖了搖頭。
雪曼寒向他靠近，關切道：“師弟，你怎麽了？”
淩影之輕輕歎著，苦澀笑道：“落霞山越來越近了，真相，也越來越近了。”
雪曼寒的眼中流露出遲疑，安撫道：“師弟，你現在可還記得那個老爺爺對你的囑托嗎？”
淩影之點頭，哀歎道：“記得，我一直都記在心裏，不敢有一絲的遺忘！隻是，當有些事情真的發生在眼前的時候，我不知道我的這顆心是否還會保持著冷靜。師姐，我現在的心裏好慌亂，我害怕自己會控製不了做出什麽荒唐的事來。我，真的好怕！”他輕輕屈身，眼睛也是閉上。
雪曼寒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小聲的在他的耳畔說著，道：“師弟，無論怎樣，你都要相信，師姐會一直陪在你的身旁。哪怕世間的所有人都會離你而去，師姐也不會離開你半步。”她垂頭，輕輕的搭在了淩影之的肩上。
淩影之的身體顫了又顫，緩緩抬起的手始終未曾牽起依偎在自己肩上的人兒的玉手、終於，又是緩緩的落了下來。他笑了笑，很是欣慰。他感著歎，很是彷徨。他又長呼了一口氣，輕聲道：“師姐，真的謝謝你。”
雪曼寒離開，看向他。認真又嚴肅的道：“以後，這兩個字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一雙秋目，融化了多少塵窗？隻為了，躲在某個角落，看上你一眼。
一雙泓眸，看盡了多少繁華？隻為了，闖入你的夢裏，伴著你左右。
淩影之麵向她，將她額前的兩束劉海理了一理。有感激之色溢於言表卻是忍住，化作了溫柔。他，未曾言語半句，向下點去的腦袋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雪曼寒抿嘴漸啟，輕盈笑道：“好了，先不要再想這些繁瑣的事情了。我們呢，現在就趕緊過去好好的洗漱一番。對了，你可得再去采些果子來，我還要像昨天那樣甘甜好吃的。”
“得嘞！”淩影之聞聲大笑，在她的鼻間輕輕的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