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故土（二）
看淩影之不想回答，雪曼寒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眼看著天色就要入夜，她問：“師弟，我們是連夜東去前往龍幽穀……問個清楚，還是在此先過上一夜？”
雪曼寒話中的停頓被淩影之聽在耳中，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眼含歉意，道：“師姐，當初我在背著師父跌入深穀之後，便一直沒有再去尋找他。如今我又重新回到了這裏，我希望可以找到師父的遺骨好生打理，也好盡一下我身為弟子的義務！”
雪曼寒沒有絲毫的意見，柔聲道：“師弟，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會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的。”
淩影之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謝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回到茅屋中休息一晚，等到明日天亮之後在下深穀去尋找師父的遺體。師姐，今晚可能又得委屈你了。”他的聲音漸漸的小了。
雪曼寒搖了搖頭，卻是對著阿紫笑道：“阿紫，姐姐可以抱抱你嗎？”
“淅淅~淅淅~”阿紫將腦袋扭過，完全不理雪曼寒，搞得她有些尷尬。
“阿紫！”淩影之輕輕訓斥了一聲，“師姐想抱你是因為師姐喜歡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沒事的。”雪曼寒忙製止了他，輕聲道，“我和阿紫也不過見過了了幾麵，它對我生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淩影之的嗬斥引起了阿紫的不滿，它“騰”的一下從淩影之的懷中跳了下來，然後在地上手舞足蹈的對著他一陣叫喚。途中，還不斷的昂著小腦袋向著南方瞅了數眼。淩影之的心中默歎了口氣，彎身重新將阿紫抱在了懷裏，再用手不斷的梳理著它的毛發。短暫之後，阿紫也是漸漸的安靜下來，一雙細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也不曉得它現在在想些什麽。隨著幾聲嗚咽過後，它也是將眼睛閉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阿紫的表現被雪曼寒看在眼裏，她若有所思的好像是想到了什麽。
待到阿紫沒了動靜，淩影之轉頭歉道：“師姐，不好意思了。阿紫從小便跟我在一起，它也很少與別人有過相處。不過你放心，隻要你和它接觸的時間長了，它也會像待我一樣對你的。”
雪曼寒表示理解，笑道：“沒事的，師弟你不要放在心上。”冷風吹過，她將身上的衣服緊了緊。
淩影之將熟睡的阿紫放在地上，取下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後又將她的一雙冰冷的手握在手中反複的搓著，還時不時的放在嘴下哈著熱氣。待雪曼寒的手有了些溫暖，溫柔道：“山腰處的茅屋雖然已經破爛不堪，但還能勉強的遮擋住冷風的吹襲。而且那裏的鍋碗瓢盆應該都還在，待會我們便過去將火生起煮一些山中藥湯給你暖暖身子。”
雪曼寒的臉上有了些紅意，嚶聲嚶語的“嗯”了一聲。
午夜，明亮的夜空突然變得陰沉下來，好大的一輪明月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隨著一道水桶粗細的閃電劃破天際將厚厚的烏雲從中劈開，數道震耳欲聾的雷鳴也此起彼伏的環繞在落霞山中。忽的，狂風大作吹得一些老樹顫危抖動，黃豆般大的雨點瘋了一般的從空中落了下來。
山腰處的茅屋當中，入得夢鄉的雪曼寒突然從夢中驚醒坐了過來，額頭上的冷汗淅淅瀝瀝的順著她的臉頰流淌而下。驚魂未定之際，站在門口不曾入睡的淩影之第一時間趕到了她的身旁，坐在她的身旁攬著她的身子好生安慰：“別怕，我在你身邊呢！”
借著麵前被吹進的風搖曳的火光，雪曼寒從淩影之的臉上看出了一些對自己的緊張，但同時還有著那麽幾絲若隱若現的不安。她伸手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或是打擾了身旁呼呼大睡的阿紫，她的聲音格外的輕細，道：“師弟，你怎麽還沒睡？”
淩影之笑著搖了搖頭，卻是將目光順著門口投向外麵，好似要通過密密麻麻的雨幕看穿外麵的一切。他坐了下來，輕聲歎道：“沒什麽，就是有點睡不著！”
雪曼寒抿了抿粉色的嘴唇，將身子微微的向淩影之挪了一些，而淩影之也是很自然的伸出手來將她攬入懷中，或是害怕冷風侵蝕她的柔軟身子。雪曼寒像是有些遲疑，平放在腿上的手掌終於是搭在了淩影之的手上。感受著來自他手上的顫意，雪曼寒未曾退縮而是將他的手握了起來。久了一些，他看著淩影之的臉，安撫道：“別多想了，等到了龍幽穀之後，一切的事情便會明朗了。隻是……師弟啊，你可不能忘了當初老爺爺對你的忠告啊！”
淩影之收回了目光，點頭道：“師姐，你放心吧，我……我不會亂來的。”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沒有風吹過的湖麵。但，卻有著一片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柳葉，輕輕的落在了湖麵上，起了漣漪。
雪曼寒聽出了他話中的苦楚，握住他手上的力道也是緊了幾分。他強裝著露出一絲微笑，道：“龍幽穀距離落霞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你也不要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淩影之並未回答，以笑應之。
這場雨來的很急，走的也很急。待到大雨停歇之後，依偎在淩影之懷裏的雪曼寒已經睡去，而淩影之卻是徹夜未眠。有那麽幾次，他想伸出手來輕拂懷中人兒的玉臉，但他終究是放棄了。不是不敢，而是他的心裏依然是心係著另外一個人，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始終有著歉意的師姐。又這麽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師姐在得知自己與雪曼寒之間的微妙後可以原諒他。但最終，他卻是搖了搖頭。沒人知道他搖頭代表著什麽，或許，就連我們也有些害怕不太想知道吧！
天明，更冷。
在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之後，淩影之便將昨日的打算告訴了阿紫，而阿紫在歪著笑腦袋細細的想了片刻之後，也是欣然了答應了下來。飯後，二人便禦空帶著阿紫趕到了逍遙峰下的深穀之內。落了地，阿紫便滿臉興奮的對著四周不斷的打量，但從它的一掃而過的眼睛裏，似乎它之前已經在這裏待上了一段時間，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看著麵前雀躍的阿紫，淩影之看向雪曼寒，道：“阿紫在偷著離開天道門之後便孤身一路向北來到了這裏，畢竟這裏是它從小生活的地方。除了這裏，天底下再無一處可以讓它棲息的地方。”
雪曼寒若有所思，道：“想必阿紫是一定猜到了我們會路過這裏，所以才會待在這裏等著我們。”
淩影之感慨一聲，道：“師姐說的不錯！我與阿紫之間有著某種心有靈犀的牽連，即便是相隔千裏之外乃至數萬裏，阿紫都似乎可以感知到我心中的想法。就像我手上的“幻靈”，如果當初沒有阿紫的指引與幫助，我也不可能獲得這上古奇物。”
雪曼寒看向前方，但見阿紫已經不知所蹤沒了身影，擔心道：“阿紫不會出什麽事吧？”
淩影之無謂笑道：“放心吧，阿紫是上古異獸，即便出事了也是這裏的其他生物出事。而且它對於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我們暫且在這裏休息片刻，待會它找到師父的遺骨後自然會回來通知我們的。”
在二人停下歇息大概有一刻鍾的功夫後，阿紫便返身折了回來。淩影之心神一震趕緊迎了過去，但是在聽完阿紫“淅淅~淅淅`”的一陣叫喚後，他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太好看，嘴中也是長歎不斷。
雪曼寒輕眉蹙起，問道：“怎麽啦？”
淩影之將阿紫抱在懷中，搖頭道：“阿紫找遍了這裏所有的地方，依然是不見師父的遺骨。”他，又是歎了口氣，眼跳遠方，皺眉道，“我記得當初在與師父一同落下時，雖然被強風將我們吹散，但理應師父不會離的我太遠，怎麽就會找不到呢？”
雪曼寒聽得明白，安慰道：“這裏的風景如此幽美，大師伯能夠長眠於此也算不上是一件壞事。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打擾大師伯了！而且……”她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大師伯臨終前給你留下的遺言，你也都已經一一的去做了，想必大師伯也可以安心了。”
淩影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卻又苦澀道：“原來師父和宮翎姑姑之間的事情，你都已經猜到了。”
雪曼寒不置可否的點頭，道：“當初在百曲古獄的聖女宮中，我們幾人便都已經猜到了大概。但因為當時的事情不容我們過問，所以在事後便沒有向你問起。”
淩影之也不作隱瞞，遂將當日與宮翎的談話一一的告訴了雪曼寒。過後，他問道：“師姐，你覺得我當時做的對嗎？”
雪曼寒看向他，沒有任何的遲疑，堅毅道：“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說的。”
淩影之長舒了口氣，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神情莊重的麵向前方，道：“師父，徒兒走了！此次一別之後，徒兒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回來。關於那塊鏤空玉佩的秘密，徒兒已經知道了真相。希望……殘害徒兒親人的凶手真的不是龍幽穀所為，不然……”話到最後，他沒有說出口。
雪曼寒暗暗搖頭，輕身將他扶了起來，道：“好了，別多想了，等到了龍幽穀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在沒有到達龍幽穀之前，所有的猜測也僅僅隻是猜測罷了。”
話落，淩影之看了她一眼，閉上眼睛久久不語。未見他醒，但見兩道光芒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