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親子
廖揚臉上雖看不出喜怒,但卻移開目光看向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的侍女西畫,“看好你家小姐。”
西畫隻感覺後脊梁骨一涼,連忙點頭。小姐私自來見洛大小姐她本來就不讚同,如今被相爺捉了個正著,她有的被責罰了。
綾香眸中暗光閃過,依舊漾著笑容把幾人請進。
廖揚一行人行至湖邊,他隨口問道:“你家小姐在做什麽?”
綾香走在他身邊,既不疏離又不顯諂媚,這是護國公府中下人的樣子。“小姐在彈琴。”說完這句又怕他人誤以為自家小姐喪期不孝,解釋道:“老夫人生前最喜歡聽小姐彈琴。”
廖揚歎息一聲,“可憐這丫頭了。”
護國公府是百年世家,府邸也較一般官邸要大得多,走了半天才隱隱聽到水雲間的淡淡琴聲。
廖蒹葭聽著,那琴聲似乎一成不變,又似乎千變萬化,給人的感覺柔如水,淡如冰,又熱如火,暖如春,變幻莫測,在這樣似乎矛盾的感覺裏卻又恍若天籟。
她自幼學琴,在京中琴技已是佼佼,但從未想過世間還有這樣的高手。她的琴看似每一根弦都撥的漫不經心,但其中仿佛飽含著天地動容的感情,光是聽著,都讓人無限遐思。
她原本一頭熱情衝了過來,洛清妍的琴聲卻好像一盆涼水澆下來,給她徹頭徹尾的冰涼。
她不禁看向自己的父親,他麵上無漪瀾,這隻能說明這個女子此時的曲子已是平常。
幾人走近琴聲源頭,那個女子坐在秋末的枯樹下,嫻靜若水,自帶了一股淡然悠遠的氣質,即使周圍了無生機,即使整個院子隻有鬆樹一抹翠綠,她也自成一道風景,任誰都打不破。
廖揚不禁想起另一個人,也是這樣的雅致從容,仿佛世間成枯也影響不到對方一絲一毫,這究竟是怎樣的安然氣魄?
清妍緩緩停手,眉眼平淡,她不笑,但卻無人看得出她冷漠。“廖伯伯可是稀客,難不成是宮中有事?”她抬眼看到幾人,清聲命令:“你們都下去吧。”她看看綾香:“香姨留下。”
綾香應是,引著廖揚和廖蒹葭坐到一旁擺著的椅子上。
廖蒹葭打量著琴架邊上的女子,其實呼吸早已停滯。
她眉目如畫,五官精致異常,眼角眉梢似經過神的勾畫,漂亮的不像凡人,三千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一身白衣勝雪,墨發垂落在白衣上,異樣的和諧。
清妍對此似渾然未覺,目光不刻意看向蒹葭,但絕不讓人覺得失禮,“早聽說廖小姐貌美如花,沉魚落雁,果然名不虛傳。”
她不說蒹葭倒不覺得,可話落蒹葭才猛然發現自己落向清妍的眼神很是失禮,幸好人家不在意。
廖揚不在意地笑,“哈哈,我家這丫頭刁鑽的很,還好她母親看著,要不然我有的頭痛。”
清妍這才勾起唇角,認真地朝廖蒹葭看去,“一見便知,廖小姐很像廖夫人。”
廖揚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滿意的,雖然比不了洛清妍,但好歹也是京中翹楚,不給他左相的位置丟人。
廖蒹葭不自覺地羞於與眼前女子對視,更不好意思和她說話,一開始的灼灼氣勢早沒了蹤跡,她隻是問廖揚:“父親和洛大小姐很熟?”
“哦,你那時還小,清妍六歲以前一直在盛都,她父親教的好,自小就聰明伶俐。”廖揚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感慨頗深,也隻有洛兄夫妻那樣的人中龍鳳才能生出這樣出色的女兒。
言歸正傳,廖揚想起來時清妍的問題,“太子昨日從南疆回來,皇上昨日卻下詔傳令三皇子進宮。你怎麽看?”
清妍唇角弧度更深,“護國公府不問政事已久,廖伯伯何故問我?”
“少和我來這套!”廖揚冷哼,一手放下手中茶水,“三皇子前腳從你這出去,後一腳就和我裝傻。”
清妍笑出聲來,“廖伯伯成天正事不忙,還有閑心派人看著我這裏。”注意到廖蒹葭變幻的表情覺得十分有趣,果然是半大的孩子,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
廖揚對她的指控不以為意,反問:“你敢說我相府裏沒有你的人?”
清妍聳聳肩:“有沒有還不是廖伯伯說的算?”
這話顯然很中聽,廖揚讚許地說:“果然是人精,不過這話我愛聽。”
清妍正了正臉色,嚴肅說:“各方都過分關注皇宮的一舉一動,可是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廖揚揚眉,“哦?”
“就是父子親情。”清妍目光淺然,“皇上當年為何遷都廖伯伯比我更加清楚,他對過去的一景一物都有感情,都會聞之傷悲,見之難過,更何況是太子延卓一個活生生的人。”
廖揚蹙眉,遲疑著:“你的意思是……”
清妍感慨著:“不是不愛,而是大愛,愛到見了便會觸景生情,愛到不想他成為眾矢之的,愛到為了所愛之人娶了旁人,隻為摯愛之人所生之子一生無憂。”李氏離世後皇上娶了與李氏情同姐妹的林氏為後,把年幼的太子交給皇後撫養,這是恩澤,更是責任。林後多年來無子,更加對太子視如己出,所以才會盛寵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