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馮大人
清妍一時大意做了錯事,可是她絲毫不後悔,畢竟是為民謀福祉的好事情,即使助長了皇家的氣焰也無不可。
下午和馮屮雲去看了一下寧寄渠淤堵的情況,安陽樂是這方麵的行家,見清妍一心幫忙他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旁觀的態度了,淤塞的情況很嚴重,他親自上手,改了幾次方案才最後定下來。
晚上回到馮府,馮屮雲累的倒到床上就睡死過去,連晚膳時候都沒見到他人影。馮大人聽說了兒子大肆張辦寧寄渠事宜後親自來了馮屮雲的府邸查問,馮屮雲還在熟睡,清妍和安陽樂叫不醒人,隻得親自接待這位馮大人。
馮家業算是世代名門,馮屮雲的祖父馮老大人馮華是高祖時候的封疆大吏,主管通州南州渝州等地的漕運糧草,彼時邊境動亂,又逢朝廷用人之際,馮家自然是風光無限。
等到了現今的這位皇帝,重用左相廖揚和林氏一族,馮家子孫稀疏,又不得皇上重視,短短十數年就迅速沒落了下來。馮華的獨子馮書望在本朝隻得了個有名無實的南州都統,馮屮雲就更差了,父親不得勢,家族蔭蔽的作用又不大,隻得進京趕考,一年多前金榜題名後被明升暗貶回了南州,但是卻得以掌管祖父當年的一小部分事業,分管南州和明城的漕運,倒也不辜負了才華。
馮大人不如傳說中的老氣懦弱,反倒鐵骨錚錚,一身的正義凜然之色,與清妍想象中的馮書望相去甚遠。不過不得不說,似乎隻有這樣的子孫,才賠得起馮華那樣優秀的先輩。
馮書望見到安陽樂他也沒有尋常人的獻媚或敬仰之類的神色,隻是淡淡點頭:“早聽聞屮雲和安陽世子有交情,看得出,安陽世子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安陽樂端著溫潤雅致的笑意把茶水遞到清妍手裏,如何才回道:“安陽愧不敢當,馮大人耿直廉潔,才是晚輩等的楷模。”
馮書望擺擺手:“哎,不過是垂垂老矣不得聖心的老糊塗,我可是迂腐的很哪。”
清妍見這位馮大人隻是四十歲的年紀,卻鬢角斑白,嗓音沙啞,便可知平時一定沒少操心。不過單看眼角雖有些皺紋卻精神很好,應該也是個樂觀開朗的人。
馮書望看向清妍,眸子裏暗光劃過,語氣卻稀鬆平常:“想必這位就是護國公洛雲的獨女洛大小姐吧。”
清妍頷首:“父親生前十分敬仰馮老大人清名,說馮氏一族皆是忠臣良將。”
“若說忠臣良將,”馮書望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哪裏有人比得過洛國公一族呢?”
清妍眸光閃了一閃,並不應答。
護國公一門世代忠良,可是又有誰想得到護國公一門的忠良都是被逼出來的。若非皇上可以刁難,父親喝祖父又怎麽會以多戰少親上戰場,護國公府又怎麽會人影慘淡到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地步。
馮書望說這話似乎隻是無意,“我聽說屮雲正在整治寧寄渠,想必這事少不得你們二位的幫忙,馮某代南州明城十數萬百姓謝過你們了。”
“馮大人客氣了,我等不過力所能及,談不上感謝二字。”
又是幾句應酬話,馮書望就要離開了,清妍看著馮書望的背影呆了呆,麵對安陽樂時又麵色如常。
可是安陽樂是何等敏銳的一個人,清妍的一點不對勁他都能立刻感應到,早上時起便心不在焉,現在小丫頭已經開始不和自己說實話了。
清妍回到房間慣性地想叫琳琅,可是想起轉眼想起琳琅還在邵安,於是改了口:“東魁。”
東魁迅速地竄了出來,清妍看著她眼眸定定,格外認真地問:“外祖父他們可回到京城了?”
“是,老將軍一家昨日到的京城。”知道清妍想問什麽,東魁又加了一句:“毫發無傷。”
清妍滿意地點頭,心口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兵馬折損多少?”
東魁說:“一半。”
意料之中的答案,清妍也沒有多少驚訝,隻是感覺可悲。她遠離那些血腥千裏之遙,卻是實實在在的操控者。一切因她而起,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終結。
“安排日允調回剩餘的人,用最好的藥給他們治傷。還有,以後雲閣行事不必刻意隱瞞行蹤,左右也是瞞不住皇室的。”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就是,一旦各方人馬知道了她的實力後行事多少回有些忌憚,有些事情,她也不至於力不從心了。
“還有一件事,”清妍招手人東魁過來。
東魁附耳,清妍輕聲在她耳邊吩咐了兩句。東魁眸子吃驚地睜大了些,才頷首退下。
清妍走到窗邊,開窗看向窗外的石桌,那邊上,雅致尊榮的男子正飲酒獨酌,稀稀落落的光芒在他身上,竟似曠世的孤獨。
清妍心中莫名一滯,抬步走向了那個人。
安陽樂見她走來,眉目唇角皆是春風和煦的笑容,朝她招招手:“過來。”
清妍依言走過去。
安陽樂一隻大手伸過來把她帶進懷裏,她緊貼著他不是很寬厚的胸膛,幾乎能聽清他穩健的心跳。
清妍壓下心頭的慌亂,佯裝平靜地看向那個麵如冠玉的男子。
白衣墨發,絕代芳華。
任何人見到安陽樂,總會不自覺地把他帶入絕代芳華這四個字當中。
因為他的無雙氣質和舉世難尋其二的氣度淩雲,也因為他的才氣智謀,淡定安然。
她還記得兒時的童言稚語:安陽樂,如果你不是這麽淡然優雅,那你還是那個天下人眼裏的安陽嗎?
她早就有了答案,安陽樂之所以是安陽樂,不是因為他的外表和家世,隻是因為他的氣魄和芳華。無關時運命勢,隻因為他是安陽。
如此而已。
安陽樂吻上她的唇角:“在想什麽?”
清妍貼上他的臉,莞爾著說:“我在想。”她輕吻他的臉,“你是我的安陽呢。”
安陽樂的笑容更加絢麗,點頭附和她:“嗯。我是你的安陽。”還是溫和雅致的模樣。
春末的陽光雖然不激烈,但是卻有些灼人,清妍才在正午走了一小會就已經出了不少汗。下人見是她也不多問直接打開門請她進去。
馮屮雲正在書桌上練字。
慢慢走近,清妍見他寫的是一個大大的‘靜’字。
馮屮雲這才察覺她來,連忙放下筆:“弟妹怎麽有時間到我這裏來?”
清妍擔心又被打笑問為什麽不和安陽樂在一起之類的話,連忙回答說:“我們打算回京了,今天來是想來想馮大哥告辭的。安陽還在安排回京的事情,所以我帶他向你辭行。”
馮屮雲一愣,表情倒沒有多少驚訝,隻是再提起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視你二人為知己,還望你夫婦二人不要忘了屮雲才是。”
他的淡定在清妍意料之外,不過想想也對,安陽樂常年在京都,馮屮雲應該也已經習慣和安陽樂分別了。“自然不會,如今這樣的世道中,難得見到像封大人一家這樣的為國為民的好官,清妍十分敬佩。”
“洛大小姐過獎,”這是馮屮雲相識後第二次這樣叫她,第一次是在剛見麵的時候:“父親雖然不曾多說,但是我多少知道些,您才是值得馮某敬佩之人。”一個區區小女子,隻身一人挑起偌大的家業,和皇家士族們鬥起狠來都不遜色毫分,想讓人不佩服都難。
清妍心想,你那裏是知道些啊,你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
“何時出發?”
清妍回答:“就是下午。”
“也好,我讓他們備桌酒席,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清妍看不出一向文弱的馮屮雲居然也說出這麽……壯烈的話來,心裏想勸他不要逞強,就您這小身板估計喝兩杯就倒了,這麽還在這裏逞強說什麽不醉不歸呢?
可是清妍發現自己的擔心顯然是多餘了。馮屮雲隻是看起來弱,實際上連著五大碗女兒紅他喝下去都沒有半點異樣。清妍直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次他們帶出來的隻有蘇南這個可憐的車夫,清妍和安陽樂都喝了酒,一路上馬車裏麵的兩個人都在睡覺,蘇南自己一個人無聊死了。安陽樂養的老馬是認識路的,即使沒人駕車也不會亂走,蘇南本來想著要不也睡一會,可是翻來覆去半個時辰都睡不著,昨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下了,睡了整整五個時辰,想睡也睡不著了。
馬車一路停停走走,安陽樂還當是出來遊玩的……雖然也的確是出來遊玩的,所以帶著清妍到途徑的小鎮上好一陣吃吃喝喝,清妍本來就喜歡美食,安陽樂去哪裏又都是有目的的,顯然是對這些地方很熟悉的樣子,入口的東西全部都是極品,所以吃起來也難免失了準頭,等再上車的時候清妍已經撐得胃痛了。
安陽樂無語地從匣子裏拿出了山楂丸給她吃了一顆,清妍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又重新趴回安陽樂的大腿上。對方在那裏翻著不知是什麽的書,她吃飽1了有些困,所以現在隻想睡覺。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感覺有隻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