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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彌留之際 亦真亦幻的開始

  心中的悔意在這一刹那瞬間填滿了我的心裏,眼框中又開始濕潤起來,慢慢的,一滴鹹鹹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嘴裏,嚐到的確是種極度苦澀的滋味。這些極端的情緒帶來我更多體能的流失,我發現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在漫天的風雪中和高原極度稀薄的空氣中一陣巨大的困意襲來。我意識裏知道這時候不能夠睡,這次睡著就會再也沒有辦法醒來,可是身體卻越來越沉,甚至想動一下手指都萬分困難。


  此時我應該是進入了一種彌留的狀態。


  19年前,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和現實條件準備的情況下,豆豆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認為當時是又一次的意外,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僅存的底限,我得接受這個事實。這是我們第二次意外,距我們第一次意外進行手術過後僅僅一個多月,如果這次意外再去做一次手術,這個女人未來是否還可以正常生育很難說,作為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責任和底限,我當時編造了一個虛幻而又美麗的未來。


  19年前,我30歲出頭,除了一身匪氣,性格衝動;自以為是;居無定所、幾萬元的債務,我一無所有,我會在每個月發工資的前十天半個月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我的女人、我現在生命中最愛的妻子,當時大學畢業一年,剛過20歲,我們當時飄泊在浙江寧波某生,我從一家公司跳槽到另外一家公司打工,認識了當時剛進入公司的她,從跟我認識到在一起半年多時間,這是我們第二次意外,距我們第一次意外過後僅僅一個多月。


  我當時一直不明白一個小女人何來這麽大的勇氣和魄力,和我在一起半年多時間,明明知道我是這麽個一無所有的男人,竟敢把自已終身幸福的大事就這樣義無反顧的全然搭進去,我們之間相差10歲,我的家鄉在湖北,她的家鄉在江蘇,跨了兩個省,我們的未來完全不確定,我給不了她房,給不了她車,甚至給不了她安心的生活保障,我沒有錢去她家提親,沒有錢付彩禮,沒有錢辦一個稍微象樣點的婚禮。可就是這麽一個笑起來有兩個迷人酒窩,善良單純的女孩,不顧父母親朋的極力反對,甚至不惜和父母翻臉,背景離鄉隻身和我回到了我的家鄉武漢,當時我真的還沒有學會如何真正的去愛。


  我的父母離異多年,我從小記事起就開始挨打,直到我快40歲之前,我一直恨我父親。


  我母親一直告訴我她和我父親在一起從來沒有過受情,是因為怕我和我姐受苦才一直忍受著沒有跟我父親離婚。我父親是文革時期的老牌上海交通大學高材生,典型的知識分子,他們從農村下放回城裏,經人介紹在一起成了家,母親的性格剛烈且極度要強,但是對家庭該承擔的責任卻負出了所有。除了工作,所有的家務活,照顧兩個家庭的四個老人,我和我姐姐兩個孩子,還要照顧我父親的生活起居等一切日常家務,經常下班回來家後裏裏外外忙到淩晨一兩點,而父親從來就是自已看書,做學問,在生活中是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父親精通一切的學問,在70年代就精通英語、日語、德語三國語言,在一家船舶科研機構任高級工程師,但卻因性格古板且不善與人溝通,有才有智卻一直得不到重用,升不了職加不了薪、回到家裏也看不到母親的好臉色。


  日子一天天的過,母親心中的怨氣卻一直在積聚著,越來越重。


  生活的重擔壓著他們那一代人,而我們這一代的孩子童年大多成了散養,沒有誰會在意我們,我就在這樣的家庭中慢慢長大。


  母親仍舊日夜不停的忙於工作和家務,而父親負責我的澩習,也許是他對我的學習成績期望值太高,也許是他在家裏受到母親太多的抱怨和冷落,從小學的後麵幾年我就開始不斷的挨打,我不敢錯,更不敢哭,錯了會挨打,哭了更會挨打,所有受到的一切委屈長久的憋在心裏,直到幼小的我找到一種解脫的辦法,我開始迷上武俠小說,金庸、梁羽生、古龍等著作一個不落。曾經迷戀到深更半夜躲在被子裏點蠟燭偷偷看武俠小說而燒著了被子,當然又少不了一陣痛打,但在我幼小的心裏,也從此種下了一顆俠的種子,一份仗劍闖天窪的情懷。當然我的學業也一落千丈,父親還是每天打我,隻到打到我完全的麻木,而他也完全的麻木,直至我開始慢慢成年,開始叛逆,開始反抗,成年後我見過我父親打母親,我會護著母親和父親打架,父親在我出手後會選擇退縮,我的心中卻沒有任何愧意和內疚,母親也會把對我父親的怨恨傳遞給我,我和父親的交流越來越少,怨恨和冷漠卻越來越深。


  在我30歲那年父母終於在忍耐了三十年的不幸婚姻生活和不斷升級的家庭矛盾和爭吵中選擇了離婚。母親在和父親為離婚財產的分配打官司時大病了一場,去醫院檢查得了乳腺癌,一邊在醫院做化療一邊和父親打離婚財產分割的官司。我完全站在母親這一邊,陪著她去醫院也陪著她整理離婚官司應訴的一些證據材料什麽的。最後官司贏了,終於成功讓我父親淨身出戶,除了自已的衣物什麽都沒有帶走。


  父親離開了這個家,接下來母親的手術很成功,開始進入恢複期。


  也正是這個時候,我懷著對父親的恨意和極度冷漠以及對母親的極度愧疚選擇了離開家鄉隻身去淅江寧波闖蕩,因為在我心中認為母親這麽多年都是為了我,為了維持一個完整的家,才忍受了這麽多年的不幸婚姻。


  也是這個時候我遇到了這樣一個願意傻呼呼的不顧一切跟著我這個三十而立卻一無所有的男人背景離鄉並願意生下這個孩子的傻女孩。


  沒有婚紗照,沒有鑽戒,沒有自已的新房,沒有想象中熱鬧的婚禮,一切簡單到象征性的草草走了個過場,我們就這樣組成了家,準備開始迎接這個意外到來的小生命。


  我知道我即將身為人父,必須得承擔起這個家,一切從頭開始吧,雖然我已年過30,但說實話,前麵的那麽些年,我並沒有什麽一技之長,我該拿什麽去給未來的孩子創造好的未來。


  由於童年的判逆,我僅僅隻是讀完了小學,初一就開始打架惹事,初二上學期被迫退學,成了學校老師不願管,父母也管不了的壞孩子。過早的走入社會,更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閑,和一幫社會青年到處惹事生非,但幼小時讀武俠小說心中種下的俠的種子始終埋在心底,所以即使我們這群不肯讀書到處惹事生非的少年被當時的社會定義為小混混,我也有自已的底限,隻是參與打架和幫兄弟打架,有時會幫受欺侮的朋友出頭打架收點保護費,但對於安分守已的弱者我不欺,對於女人小孩不欺。偷盜的事情我不做。


  在外麵打贏了很高興,有煙抽有零食吃,打輸的時候也有,鼻青臉腫血跡斑斑的回到家裏的時候也不在少數,15歲那年有一次約架,對方人多,又是木棍又是砍刀,很快把我們幾個弟兄衝散,我慌不擇路躲到一個小巷子裏時突然看到電線杆上貼的一個小廣告,是一個武校的招生廣告,我很快就背下了上麵的電話號碼,回到家後我立即對父母說我想上武校,我的父母早為我不服管教而傷透了腦筋,這次聽我主動提出要上武校,馬上就聯係了電話上的那家武校,在了解了大概的情況後立刻安排把我送到這個距離我家100多公裏,位於湖北通城縣大山裏的武術學校。


  從小在城市長大,沒有離開過父母、沒有出過遠門,又在社會上遊蕩了差不多一年的我很是興奮,沒有隻身離家的悲傷和擔憂,到是對未來充滿期待,我覺得通過到武校習武變強以後再回來就可以收拾那些現在比我強的人,收拾那些惡人,我要他們都怕我,都敬佩我,以後都要跟著我混。


  當時的年代中國還沒有什麽高速公路,我和我父親從武漢乘坐大客車,一輛破舊的大客車載了滿滿一車的人和貨,擁擠不堪,經過四個多小時顛簸的路程終於到達通城縣城,在當地打聽後又坐牛車在彎彎曲曲坑坑凹凹的農村土路上顛簸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聯係好的武校。


  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出遠門,離開父母親人,離開朋友,離開曾經熟悉的生活環境,未來要一個人在這大山環繞的武術學校生活和學習,一切都是那麽新奇。


  這所武校麵積不大,圍牆內一處兩層樓的紅磚房,一處類似大倉庫一樣的大平房,加上一個院子。我們到達時已是下午,兩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小青年正帶著一群大約三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穿著統一的紅色練功服在院子裏的太陽下紮著馬步練拳,我看最小的隻有五六歲的樣子,大的估計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武校的大鐵門沒有關,我們進去後所有的小孩子學員都停下來看著我們父子,其中一個帶他們練功的小青年向我們走過來,另一個小青年對著那群練功的孩子大聲吼道,看什麽看,練你們的。


  走過來的小青年問我們來做什麽的,我父親回答他道,我們來找校長報名辦理入學的。他用手指了指那棟二層的紅磚房,說道,校長在二樓的最左邊房間,說完又走回去看著那群孩子練功。我想這兩個青年應該是我們的武術教練。


  校長是個40多歲的中年胖子,個子不高,大約一米六幾,禿頭,黑黑的很敦實,據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這座山裏開武校有三年多時間,也不知他的功夫如何。辦好入學手續後沒有什麽留戀和告白,父親把我留在這所大山深處的武校後就匆匆離開,而我卻是沒有一點不安,反而感覺新鮮和好奇,而真正開始這裏的生活和學習後才發現武校的生活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愜意,大山深處的這所武校是全封閉式管理,送來這裏的孩子有兩類,一類是大山周邊裏的農村讀不了正規澩校或文化成績很差的孩子,另一類就是象我這樣到處惹事生非不讀書的壞孩子,在這裏校長是最高的權威,除了校長就是兩個教練,這所學校是個文武學校,也有文化課,隻管教小學的內容。文化課老師這裏的學員們都不太當回事,能混則混,也不怕老師,但武術課的教練不同,因為不聽話或犯錯的學員會挨打,有一種藤條和一種橡膠材質的軟皮鞭,學員們管這叫吃麵條和吃火鍋,輕的處罰是藤條,抽在身上一下一個紅條印子,叫吃麵條,而重的處罰是橡膠軟皮鞭,受罰的學員被按在地上,教練用橡膠軟皮鞭抽屁股,隻挨一下就開始火辣辣的生痛,若挨上十下就直接皮開肉綻,青的紅的紫的一大片,所以學員稱它叫吃火鍋。教練直接有權使用藤條抽學員,如果是學員犯了比較嚴重的錯,比如自已想偷跑,或是聚眾鬥毆這類明文規定的校規,由校長授權教練就可以使用橡膠軟鞭開始刷火鍋。


  雖然這裏規矩比較嚴,但為了我的武俠夢,我也一直在堅持著,訓練很苦,麵條也沒少吃,但我還是倔強的沒有掉過一次淚。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六點鍾圍著山路跑早操,上午練功,下午還是練功,都是些基本功和長拳套路練習,一年以後會練習兵器,刀槍棍棒什麽都有。大倉庫是我們的室內訓練場,下雨時我們會在室內練體能和空翻。靠牆邊擺了一排高低床,也是我們的寢室,二層樓的紅磚房一樓是廚房和食堂,教練則住在紅磚房的二樓。


  學員晚上9點就得上床,教練查完房就關燈到二樓休息了。雖然生活和訓練非常枯燥艱苦,但我也結交了幾個好師兄弟,晚飯後是難得的休閑時間,我們幾個要好的師兄弟會在大倉庫的高低床邊圍坐在一起聊天吹牛,其中有一個師弟叫周立,是我同鄉,小我兩歲,比我早一年到這裏練武,我們家的距離也很近,他和我也很聊得來,時間久了當我是大哥一樣。


  因為我是大城市來的,又在社會上混了一年,相比較他們的閱曆什麽的更豐富一些,他們也喜歡閑下來坐在一起聽我吹吹牛,談一些他們山裏孩子沒見識過的一些趣聞趣事。我也很快融入了這所山區武校的封閉生活,如果不是一件意外的發生,我的生命可能會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軌跡。


  一天吃完晚飯回到大倉庫,此時已快到了熄燈時間,我叫周立去廚房打熱水準備一起洗腳上床休息,外麵突然傳來了吵鬧聲,我出去一看,原來是周立去廚房打好洗腳水,端著盆出來時沒注意,撞翻了正在準備進去的大頭,大頭老家是四川人,16歲,也是這批學員裏麵的一霸,父母在城裏一處工地當包工頭,家裏有點錢,因大頭生得膀大腰圓,又喜歡到處惹事生非,家裏人管不住他把他送來了武校,他家經濟條件不錯,手頭常有些零花錢,大頭總是把兩個教練招呼得很好,校門口有小賣部,大頭沒事經常給教練買點零食送點小東西,教練也護著他,平時對他的一些不是特別過份的行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他也仗著自已個子大,又有教練護著,在學員中很是囂張跋扈,我們平時盡量不和他發生什麽衝突。周立的洗腳水潑到大頭一身,嚇得趕緊給他道歉,小心的賠著不是,大頭卻二話不說拎著周立的領子,劈頭蓋臉就是兩個大耳光,一邊嘴裏罵著,他媽的小兔崽子,走路不長眼睛,潑老子一身髒水。周立挨了打,也不敢吭聲,大頭還不解氣,一把推倒周立又在他身上踹了兩腳,吼道,跟老子滾,晦氣。


  周立撿起摔在地上的盆子,低著頭,快步向我這邊走來。我扶住周立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小聲安慰道,別怕,我瞪了大頭一眼,大頭也滿眼凶光的看著我,說道,怎麽、不服氣?想替他出頭?此時教練在二樓探出頭吼了聲,都滾回去睡覺,你們想造反了不成?我回頭看了一眼教練,沒有說話,帶著周立回到自已的床位,周立一直低著頭,我看到他眼睛紅紅的,兩邊臉頰已經微微腫起來,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哭出聲,我心中暗道,這大頭下手也真夠狠,這得多大的仇呀。我們這個大倉庫裏都是高低床,睡了近三十多個學員。他怕吵醒其它學員。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就這樣被一個大他幾歲,高他一個頭的大個子大惡人欺侮,完了還不敢出聲。我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怒氣,一股莫名的邪火,我湊在周立耳邊說,兄弟,別擔心,我一定幫你出這口惡氣,周立卻小心的回答道,算了,他有教練護著,你別去惹他。


  我叫來平時玩的很好的另外兩個兄弟,一個叫周鑫,一個叫李正,年齡和我差不多,他們都是小縣城出來,因為沒有條件讀書,隻有送到這所武校來,但平時為人處事也都很仗義,我們平時也相處得不錯,經常在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玩耍。我們四個人圍在我的床邊,我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兩,他們也同樣氣憤不已,平時大家也看不慣大頭的所做所為,但大家也盡量避免著衝突,到也一直相安無事,這次是他欺到我們兄弟頭上了,當忍則忍,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我說道,周鑫小聲說,校長明確規定學校不可以聚眾鬥嘔,我可不想吃火鍋呀。李正也接話道,我上次看到一個學員偷跑被教練抓回來,當眾罰火鍋,十鞭還沒打完,那個學員慘叫聲跟殺豬似的,按在地上不能動,手指抓在水泥地上指甲都抓斷了滿手是血,我們可不要挨這鞭子。


  我說道,別急,我有主意,我們配合好,應該沒事的,就這樣,周鑫、李正這兄弟兩在我的慫恿下,我們從廚房偷了一條米袋,在晚上12點大家都睡著的時候摸到大頭的床邊,周鑫用米袋把大頭的腦袋罩住,李正跳上床掄起拳頭就打,我摸了塊磚頭,推開李正,過去就一磚頭拍在大頭腦袋上,大頭悶哼一聲就倒在了床上。我們則趕緊摸黑跑回了自已的床上,蒙上被子倒頭就裝睡。


  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大頭挨的那一下,被砸暈過去了,第二天送到縣城醫院檢查輕微的腦震蕩。最後還是查出了是我們三個幹的,校長沒有罰我鞭子,而是直接打電話叫來了我父親,讓我父親把我接回去,在這所武校學習了大半年,我又被武校開除了,從此也斷了我成為一個大俠的夢。


  從武校被退學後我安份了很長一段時間,天天呆在家裏,因為受我的連累,周鑫和李正雖然沒被退學,但是兩人都挨了皮鞭,教練打完後我扶著他們上的床,我看著他們被抽得皮開肉綻的屁股,聽著他們挨打時撕心裂肺的慘嚎,打完後很多天沒辦法躺著睡覺,這些事直到回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入在愧疚中。後來我父母又托關係把我安排到一家校辦工廠做臨時工,每個月還會象征性的領點工資,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又過去了一年多,我一直在問自已,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答案當然是不願意,可我沒學曆,又沒什麽技能,除了在工廠做點搬運的苦力和雜活,又能做什麽呢?


  如同我現在所麵臨的問題,我除了要養活自已,還要養活老婆和未來的孩子,我不願意再向以往那樣混日子得過且過,一個女孩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放棄一切的跟著我來到異地他鄉,我真的得為她和即將到來的孩子做點什麽了!


  什麽是男人?在我看來男人就是再苦不能苦媳婦,再餓不能餓孩子!以前我一個人不覺得什麽,但是當我真的從一個人到組成一個家庭,甚至即將麵對三個人四個人的生活之後,我覺得我將要承擔的越來越多,我做得還遠遠不夠。


  我母親自從和父親離婚後因為動手術和後續的治療花了很多錢,而我兩年前為了滿足前女友不斷膨脹的對物質追求的那份虛榮心,在透支了四張信用卡欠下8萬多元的債務後最終和前女友分手,和前女友分手後到寧波一邊打工一邊還債。認識我妻子的時候我除了一身債務一無所有,我妻子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和父母鬧翻,此時沒有人能夠幫我,一切隻能靠自已重新開始。


  豆豆即將出生的那一年,妻子待產的那一年,除了生存和生活,我還要償還我們結婚前後欠下的8萬多元債務,我在外地打工漂泊了大半年,盡管我們剛結婚一個多月,我不得不走出去,經朋友介紹到離武漢三百多公裏的一個小城市的一家廣告公司上班,一個月有五千元工資和四天的探親休假,開始到公司時由於業務不熟我受盡了領導的訓斥和白眼,為了省錢我除了一日三餐幾乎沒有任何消費,我一邊拚命的賺錢,一邊拚命的學習,在那大半年時間裏,我學會了平麵設計、文案撰寫,和活動策劃。


  但即使當時我再努力的工作,除了基本維持生活的費用大部分的工資收入還要用來還債,妻子和我母親住在一起,我母親和我父親離婚前就早早的退休了,我們暫住著屬於我母親的房子,我一個人在外地工作,妻子在家待產,而我母親性格一直非常強勢,妻子的性格比較溫順,加上年青,又沒有什麽社會經驗,我知道她和我母親一起生活時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這個善良的女人學會了更多的隱忍,我知道她怕我在家裏難做,即使受了婆婆的氣也會自已偷偷隱忍著,她在家的時候基本上不出門,最多也就是陪著婆婆一起去超市買些基本的生活日用品和下樓買菜,每個月的四天休假,我會座五個多小時的火車回家陪陪妻子,我們會去附近的商場逛,但隻是逛,我們還沒有多餘的錢在大商場消費,有時看到她在一件中意的衣服和鞋子前停下來,拿在手上看了半天,最後看一眼吊牌上的價格又依依不舍的放下。我在旁邊看著也會有種莫名的心酸。


  最後我們會在晚上去夜市逛,因為夜市的東西便宜,我會幫她還價,一件40元的衣服有時會還到20元買到,這時她總是會很崇拜的樣子對我說,你好厲害呀,要我可不敢這麽還價,我怕別人罵我凶我。我隻會笑笑告訴她,在夜市裏買東西都這樣,老板會亂開價,砍下來價不就又省了很多錢,以後你也可以試著學我這樣砍價。其實我心裏還在盤算著省下點錢我們可以在大排檔攤吃點小吃夜宵。


  在豆豆出生前兩個月我從外地辭職回了武漢,在這大半年拚命擠時間學會的一些工作技能讓我更加容易的找到了新工作,但除去了還債,我們的生活仍然過得非常拮據,我依然是起早貪黑的拚命工作。最後妻子在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星期前便開始發作,不得不提前住進了醫院待產,而我也向公司請了假到醫院日夜陪護她。


  孩子出生的前幾天,雖然我請了產假在醫院陪護,為了能多賺點錢,我仍然不得不完成一些平麵設計的工作。妻子在產科病房住著,而我守在旁邊一邊照顧著她,一邊在病床邊擺著筆記本電腦做著平麵設計的活,經常工作到淩晨兩三點,我得隨時關注著妻子,她會不定時的陣痛,痛起來的時候我得抓著她的手一邊安慰著她一邊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肚子。她陣痛過後會睡上一會,直到下一次陣痛來臨,而我也在困得實在睜不開眼時靠在椅子上打個盹,我母親每天會過來送一兩次飯,我不讓母親替換我,我知道她在做過大手術後一直身體也不好。


  同病房對麵一個床的產婦批評我道,你這人怎麽這樣,陪老婆待產還成天到晚抱著電腦玩遊戲?對此我也隻能抱以苦笑道,我在工作。我不想對她作什麽過多的辯解,也許她此時認為自已是出於一種身為女人的不平,也許是想表達一種善意,提醒我此時應該更多的關注著自已的妻子。


  每個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意識中,每個人都隻是把自己的意識投射給外界。每個人都無法真正理解另一個人。每個人都是以自己的意識來對別人做出判斷。隻是有時候是對的,有時候是錯的,就如同現在我陪在妻子身邊,我能看到她不時的陣痛,我知道她此時一定是很痛,但此時的這種痛,除了正在體驗這種痛的自已,沒有人能真正明白。我們對別人作出判斷的根據隻能是根據我們已經有的意識和經驗。我們無法超出我們的意識和經驗去理解。


  7月13日的淩晨一點多,妻子被送進了待產室,估計要生了,我扶著妻子到待產室門口,就不能再進去了,從住進醫院到現在是第三天,而她陣痛了三天,到最後進待產室這幾個小時,陣痛越來越嚴重,我看著她臉上豆大的汗珠,緊咬的嘴唇,痛苦的呻吟,我卻無可奈何,除了陪著她,眼睜睜看著她受著難以忍受的陣痛,除了揪心和著急,我什麽也做不了,這期間醫生查房時曾告訴我們,建議我們進行剖腹產,而我母親一直告訴我們順產對大人小孩都是很好的,不要聽醫生的建議去剖腹產,會留下疤痕不說,價格還要貴出幾倍。而我和妻子也覺得能順產就盡量順產吧,一方麵確實順產的孩子會更健康,另外順產隻需要一千多,而剖腹產費用會在四千以上了。而我妻子也非常的懂事,她也一直堅持著要順產,她也想著省錢。可我看著她陣痛的煎熬,在我心裏何嚐不也是一種痛苦的煎熬。此時疼的是她的身,可痛的是我的心。


  生產時她的父母並沒有過來陪伴,隻是打了電話過來詢問,同時給她匯了兩千元錢。隻有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直到她被送進待產室。然後,進入待產室後幾個小時還是沒有動靜,我站在待產室門口來回不停的走動,無比焦急的守望著,看到有護士出來就會過去問情況,可護士隻是冷冷的回答到,就這等著,急什麽爭。


  隻到等到天開始微微發亮,護士出來告訴我,我妻子自已生不下來,隻能剖腹產。並拿出一份手術同意書讓我簽字。此時我那還能顧得了什麽順產好還是剖腹產好,價格是貴還是便宜,此時隻要大人孩子平安,就是最好的了,我說道,我馬上簽字,什麽時候能安排手術?護士說,前麵還有一個,估計還得等會,不過你如果願意支付點醫生的點名費,就是指定一個醫生手術,我們就能馬上安排,此時我急得隻想大人孩子平安,根本不再去在意這些錢的事,直接問道,多少錢?我馬上付,你們馬上安排。當我簽完字並額外支付了800元的醫生的點名費後手術馬上得到了安排。


  有時社會就是這麽殘酷和現實。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確實是寸步難行,特別是在醫院這種地方,窮人是沒有尊嚴可談的,當你沒有錢,醫院也沒有義務給你治病,那不是醫院的問題,而是你自已的問題。沒有人願意貧窮,但命運就是這樣,不是由你想不想或願不願意就能改變。


  豆豆出生的那一年,我們剛組建的家庭中,我和妻子彼此都承擔了很多的苦難,很多的委屈,這些經曆讓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生活,是要先學會去生存,而生存的本質是苦難的,隻有當你渡過了這些苦難的考驗,才有資格進入到活的境界,而進入到活的境界,財務自由是一個必要的前提條件,而窮人是沒有辦法去談尊嚴和臉麵的。


  7月13日的中午12:30分,豆豆出生了,6斤半,剛剛出生的孩子雖然在剛出手術室就洗了澡,但其實本身樣子並不算好看,眼睛還沒有睜開,皮膚黑裏透著紅,可是當我抱著他,卻覺得抱著的是全天下最珍貴的一份財寶,嫩嫩的小生命,讓人怎麽看也看不夠,怎麽愛也愛不完、這樣的生命,是值得讓我用生命去守護著他的成長。我不知道我未來能把他帶到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他未來會是什麽樣子,但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心被徹底融化,融入到這個天使一樣的小生命中。看著他,我咧著嘴,眼淚卻情不自禁的滑落,我知道,那是幸福的眼淚!是無比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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