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渣男,陰魂不散
知道一切已經再無大礙,莫綰塵便無視了慕容擎,從喧鬧的人群中走出,忽然看到沱江畔,南宮邪一襲黑衣,獨自矗立在那裏。
此時此刻,那邊的喧嘩和這邊的寂靜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就像是世界被硬生生的割裂成了兩半,一半鮮活變換,另一半卻是如此孤絕。
莫綰塵隻覺得胸口一痛,連忙踱步而去,口中輕喚:“邪,你怎麽了?”
他轉臉望來,鳳眸底溫柔的猶如沱江的春水,隻是莫綰塵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那深潭中的一縷惆悵。他在為什麽惆悵呢?是千山老人吧,雖然他嘴上說不去理會師父,然而莫綰塵知道,千山老人對於南宮邪而言,就像他的父親一樣,可是……
“邪,師父的所作所為有他的苦衷,我希望你能夠釋懷。”莫綰塵選擇著措辭安慰他。
南宮邪勾唇一笑,攬過莫綰塵的身子,道:“沒事,這一切雖然不太好接受,不過我也接受的了。”說著,轉眸望向江心島那裏。
莫綰塵跟著看去,竟吃驚的發現,千山老人還在島上站著,像是在等待南宮邪與他繼續沒有完成的比試。冬日裏天涼,千山老人的肩頭已經覆蓋了一層霜華,莫非他昨晚竟是沒有離開江心島?!
“綰綰,我真是十惡不赦。”南宮邪不禁自責道:“昨日裏以為師父會被氣跑,沒想到他竟……我與他師徒數載,竟還是摸不出他的心思和套路。”
莫綰塵修眉微斂,望著江心島上那人,霍然用她嫵媚清亮的聲音高喊道:“千山老人,何必一點小事全都放在心上,還裝出灑脫的樣子,這樣累得是你自己,更拖累你徒弟為你操心,你可知自從你詐死後,他每每想起你都感慨萬千,他可是把你當成父親一般!”
南宮邪微微一愕,望著莫綰塵,聽她繼續喊道:“所以,千山老人,跟我們回安都頤養天年吧,別再執著於往日的仇恨了,對誰都沒好處!”
話音落下後,千山老人良久沒有動作,竟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像。
南宮邪心潮翻湧,往昔的種種湧上心頭。獨自在人海中漂流,受盡無情冷眼,卻是千山老人的出現令他也能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關懷的溫暖……
如此想著,唇角微微一揚,笑容似甜亦似苦,道不明是怎樣的滋味。他緩緩的彎下膝蓋,跪在了江畔枯萎凋零的草地上,向著江心島,緩緩叩下……
一叩。
二叩。
三叩。
三下落定時,南宮邪起身,竟望見江心島上空無一人,這才聽莫綰塵低聲道:“師父剛才衝我們笑了,跑得飛快,我敢說他是聽了我的話,先去安都了。”
南宮邪不由一笑:“那我們也早些回去吧,接下來的時間你該專心養胎了。”
莫綰塵聽言,不由撫上已經好幾個月大的肚子,水潤嫵媚的臉頰泛上甜美的笑。
這之後,南宮邪帶著莫綰塵,隨軒轅恒夫妻一起回到安都。
他們抵達安都的翌日,國師忽然覲見了軒轅浩木,將當年南宮蔽月之事的來龍去脈統統說清。
這對軒轅浩木而言無疑是巨大的衝擊,一下子情緒沒能控製好,他竟噴出鮮血,重病不起。
但他沒有責怪國師昔年的行為,隻是一直在責怪自己,躺在榻上時口中還念念叨叨,整個人蒼老的像是風燭殘年之人。他讓崔公公趕緊擬一道詔書,為南宮邪洗去冤屈。
陌清廉趁著這個機會,在探望軒轅浩木時,也說出了他和雲音的關係,軒轅浩木在極度的震驚下,讓崔公公為雲音和莫綰塵也一起正名。
隨之,這道顛覆性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金鸞的每個角落。
所有的百姓都不敢相信,原來所謂的“邪魔現世”是當年月貴嬪娘娘為了維護金鸞和苗疆的穩定而做出的犧牲;而所謂的“禍世妖女”更是無中生有,鞠躬盡瘁的相爺之女怎可能是什麽妖女呢?還有相爺的妻子,竟然曾被那個人麵獸心的莫琨擄去作偏房,聽說那莫琨不知道被什麽人給碎屍萬段丟去喂狗了,死得好,真是死得好!
這樣的輿論一傳十十傳百,如火一樣越燒越旺。傳著傳著,金鸞便再無什麽邪魔妖女了,而是出了一對情比金堅的天命眷侶。
一時間,從前所有對兩人的嫌惡聲和咒罵聲,都一致的變成了推崇和誇讚。
輿論的力量總是恐怖的讓人咋舌,莫綰塵這些日子總能聽到這樣那樣關於她和南宮邪的讚美聲,被添油加醋、越傳越離譜,甚至已經被傳成了無數個版本的感人言情話本,還被搬上了戲台演成戲劇。
這一下,兩人竟是成了金鸞所有年輕男女心目中的偶像,莫綰塵對此幾乎要瞠目結舌。
就在這樣的輿論之下,這一年的除夕夜又來了。莫綰塵挺著已經七個月大的肚子,和南宮邪開開心心的過了除夕,慶祝他的生辰,並且他們將南宮蔽月的衣冠塚搬到了王府,陌清廉和同樣挺著大肚子的雲音也一起來探望南宮蔽月。
可是除夕一過完,莫綰塵本以為能得來的正月休假卻泡湯了。因為南宮邪被崔公公告知,讓他走一趟西方邊境,視察百姓們的生活狀況和邊境的安穩情況。
原本莫綰塵是打算留在安都養胎的,可是聽說南宮邪要去公幹至少四個月,她便決定隨他一起去,等公幹期結束時,再一起抱著寶寶回來。
懷著這樣的想法,兩人出發,一路不快不慢的來到了金鸞的西邊國境。若是跨越這道屏障,那邊便是西連國了。
這些天,南宮邪在外視察,莫綰塵在別館中休息,精神頭被養得很好,可是連著幾天都不出去,也悶得慌,於是她換了便裝,在一處開闊的鬧市區找到了南宮邪。
正在這時,一個令莫綰塵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
城裏忽然之間出現了暴亂,無數亂民手持棍棒,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湧出來的,亂作一團。
頓時各種喊叫聲摻雜,大街上雞飛狗跳,不斷有人被撞倒狂踩,更有不少攤子上的水果雜物被撞得滿地皆是。亂民們衝上去哄搶,不幸招惹了同樣來哄搶的土狗,結果人與人的暴亂中又多添了人與狗的戰鬥。
南宮邪在變故發生的第一刻就把莫綰塵護在了懷裏,可是不知怎的,亂民們卻像是針對兩人一樣,不斷推擠亂撞。
人流混亂之間,莫綰塵被撞出了南宮邪的懷抱,她本能的朝他伸出手去,可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身子,一把將她按了下去,同時一塊沾了蒙汗藥的毛巾被覆在莫綰塵的口鼻上。
她大吃一驚,心頭劃過一道戰栗,接著雙眼便不聽使喚的陷入一片黑暗。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因為看見了那藥倒她之人,而獲得短暫的清醒,咬牙切齒的念出那人的名字——
“軒轅慶……”
……
一切太過出乎意料,就像是本來已經風平浪靜的海麵忽然沒預警的銜起了大浪。
被亂民圍擠攻擊的南宮邪似感受到莫綰塵的危機,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其他了,揚袖將內力自體內衝出,直接將幾百個亂民全都震飛出去,這下視野才清澄開來。
可是,他不論看向哪邊都找不到那抹讓他日夜都深深眷戀的身影,這一刻,無休無止的恐懼像是一隻從地府爬出的惡鬼,狠狠的撕裂了他的心髒。
是誰?!
是誰竟敢掀起民眾暴亂,擄走他的綰綰?!
他一定要找到那人,將他下油鍋!
“王爺!”
隨侍的護衛們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這裏,可還是來晚了一步。一瞧見南宮邪可怕的臉色,眾人便都跪地不語,等待處罰。
憤怒的男人粗重的喘息著,每一聲聽在耳際,都讓人不寒而栗。他在深呼吸數次後,終究忍住了發火的衝動,低吼道:“將所有參與暴動的亂民給本王抓起來,另外火速守住城關的所有出口,非特殊情況,若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城!”
……
此刻,莫綰塵正昏昏沉沉的躺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她隱隱約約像是醒了,能感知到身下傳來規律的顛簸,像是在馬車上,可是周圍漆黑一片,稍稍動動手指便碰到了硬物。想挪動身子,身子卻軟的根本不受控製。她又試著發出聲音,同樣虛弱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漸漸的,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莫綰塵確定自己在昏迷前見到的那人的確是軒轅慶。他究竟要將她帶去哪裏?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對話聲。
一人語調冷硬的說道:“奉七皇子之命,非特殊情況,近日沒他的許可誰也不許出城!”
接著有人回答了他的話:“這就是特殊情況啊!小的是替城裏人送葬的,這屍體不入土為安,小的怎麽像死者交代啊?停在城裏,會發臭不說,還會引發嚴重的瘟疫。”
莫綰塵心中一抖,這個聲音,她記得清清楚楚,便是軒轅慶!那可惡之人,難道是將她裝在了棺材裏嗎?
這時又聽到了兩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哭哭啼啼道:“我父親一輩子都那麽的善良,為什麽去世了卻要受到這樣的侮辱。”另一個則直接耍潑罵了起來:“該死的!你們壞了我們這兒的風俗,我老板的鬼魂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一日不讓他入土為安,他便糾纏你們一日!”
莫綰塵再度大吃一驚,這兩人竟是……莫纖纖和馬媛?
她猛地想起了當初整垮莫家時,這三人都被流放到西方邊境。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她一來到這裏後,便慫恿製造了民眾暴亂,將她擄走。
心髒不由的緊緊抽.搐起來,這三人恨透了她,他們會如何折磨她,她甚至不敢想。
外麵的爭執聲和哭聲終究漸漸止息,接著莫綰塵聽到棺蓋被打開的聲音,又聽到守城侍衛低聲咒罵屍體很臭,然後棺蓋就被關上了。
一聲“真晦氣,放行吧”響起,莫綰塵的心便直接涼透了,她知道自己躺著的這具棺材定是設置了夾層,她在下層,上層便是那具蒼老發臭的屍體。
身下,規律的顛簸聲再度響起,莫綰塵無奈的被帶出了城。
她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裏,隻知道她的噩夢就此降臨了。
不由的,小手在身側用最大的力氣死死的摳住衣角。不論自己會被帶去哪裏,不論會被怎樣折磨,自己一定要保住肚子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