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夜裏難眠思念誰1
這人啊,一旦睡不著,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睡不著,通常會起來看看電視,或者看看聽聽音樂,當然也有做東西吃的。隻是這些都需要有電。這瓦拉多因為沒有電,一切都在夜色籠罩中,變得靜謐無比。
木一也不例外,睡不著吧就想起來做點兒事情。做什麽呢?沒有電,各種電器在這裏都似乎派不上用場了。就連木一帶上來的小電飯煲都沒有發揮出作用。因為電源是110伏的,而電飯煲是220伏的,根本就用不起。
整個瓦拉多鄉政府就隻有拉木書記家裏有一台電視機。也是用升壓器把110伏的電壓升到220伏,然後還有用穩壓器穩住220伏的電壓才勉強放得起電視。也是看一會兒電站的機器發熱了,就停電了。電一停,大家就睡覺了。而且這電也僅僅是供應中果莊工委、果申鄉和瓦拉多鄉,還有醫院、學校、郵電所這些機構。但是果申鄉街上的住戶和瓦拉多鄉政府附近的村民還是搭上了線,用上了電。這樣負荷就明顯地超出了電站的發電量。所以停電、燒毀點燈電器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
這裏的生活節奏明顯地慢了許多。大家的生活過得也是日出而起夜黑而眠,倒也是很有規律。沒有了眼花繚亂的電視節目,人的心靈也變得更加單純和淨化。每天除了做飯吃,然後就是把鄉政府這個“廟子”守好。如果你在鄉政府呆得無聊,又不想參與打牌喝酒的活動,你也可以去附近的村莊裏走一走看一看。隻是木一目前還不是太熟悉周邊的村莊,所以也沒有深入地去看。最多也就是公路邊走一走看一看。
夜裏睡不著的木一,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渾身實在酸痛綿軟。最後,還是摸索著穿起衣服,輕輕地打開屋門,到院壩裏走。他原本是想到政府外麵的路上去走一走的。可是走到大門口,發現門是被鎖到的,無奈的他隻好折返回來。繞著政府院壩走,走到旗台處,一屁股坐到旗台的梯步上休息。
看著無盡的黑夜,聽著山野裏的蟲鳴,木一的心裏慢慢地升騰起一些別樣的情緒。
孤獨!很深很深的孤獨感濃濃地把他包圍著。這裏的同事,每個看上去都是笑容滿麵地,也很關心木一。隻是木一明顯地感覺到,這裏的人與人之間雖然都是保持著禮貌的友好,但是卻都又相互隔著些什麽,仿佛是一道牆,把心靈最深處的東西隔離了起來。木一感覺很孤獨,找不到一個可以掏心掏肺,交心交肝的朋友。
這裏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這裏的老鄉對生活的欲望是很低很低的,對大自然的索取也是很低很低的。木一看到他們雖然飼養了豬牛羊雞狗馬鴨鵝貓,但是真正能夠變成錢的也隻是少量的豬牛羊雞。據了解,老鄉們種得最多的就是洋芋,然後是少量的蕎子和燕麥,還有就是圓根,房前屋後也種有一些青菜白菜韭菜之類的小菜。
老鄉們每隔十來天就到果申鄉來趕場,買些鹽巴辣椒之類的生活用品。打斤酒,呼朋喚友喝上一口,大家都快樂無比!如果再吃上一碗酸辣香麻的涼粉,那就是一場快樂的享受了。
絕大多數情況下,老鄉們都是三五成群,或躺或坐,聚在一起吹牛聊天開玩笑曬太陽,婦女要麽帶著孩子曬太陽,要麽提著一個小竹簍,拿著擰羊毛的工具,將一團團羊毛擰成細細的一股羊毛線,然後再把羊毛線繞成毛線團,以備今後做查爾瓦之用。
木一問過沙馬拉日,為什麽這裏有那麽多荒山,老鄉些卻不把荒山都開墾出來種洋芋蕎子燕麥。沙馬拉日告訴他,老鄉些一般是不會胡亂開墾荒山的,倒不是因為國土局不允許開墾,而是老鄉些隻要種的洋芋這些糧食夠吃,就不會再去開墾荒山了。木一還問過沙馬拉日,老鄉些為什麽不多養一些豬牛馬羊,賣了就是大把大把的錢。沙馬拉日也告訴他,這裏掙到錢都沒有地方用。老鄉些也有把牲畜拿去賣的,但是賣了的錢除了買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資,基本上都存到果申鄉信用社那裏去了,等兒子長大了就把錢取出來買婆娘,修房子。
想到“婆娘”這個敏感的詞語。木一的心情更加惆悵了。在村裏十六七歲結婚的人多了去。自己的小學同學胖子都有了兩個孩子了。而自己呢?眼看就要滿十八歲了,也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剛上來時,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個陌生的新環境上去了。也就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突然很想很想有那麽一個人陪著自己走一走,說一說心裏話。可是這裏,除了濃濃的黑夜裏生長出來的孤獨,什麽都沒有。
孤獨!就是孤獨,很深很深地孤獨,濃濃地把他包圍著。木一不知道怎麽地就冒出了一個念頭——什麽時候才能夠離開這裏?隻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否決了。
因為他從許多人的口裏知道,中果莊是西龜縣最艱苦的地方。既不通電,也沒有自來水,連路也隻是土坯毛路,晴天倒沒有什麽,雨天可就惱火了。滑坡垮方是常有的事情。晴天一地灰,雨天一地泥。夏秋雨水泥漿路,冬春冰雪泥漿路。路被雨水山洪衝垮斷了,還可以翻山越嶺,但是遇到大雪封山,那就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凡是分配到這裏的幹部,以前還有個“規矩”,說是幹滿八年就可以往二半山調,調到二半山再幹個十年八年又可以往平壩地區調了。但是現在這個“規矩”好像也沒有人遵守了。風氣有些變化了,有“關係”的都在跑調動,沒有“關係”的就隻能“一動不動”了。
據說吉拉鄉有個“老革命”“葉民富”都上來工作十二年了,還是沒有調下去。他的妻子忍不住,一個長期在山上,一個長期在山下“兩地分居”之苦,跟葉民富把婚離了。葉民富也舍不得這個工作,倒不是因為這個工作收入有多好,而是幹了十幾年有了感情,舍不得就這樣放棄了,隻好把兩個娃兒都帶在身邊,跟著他在吉拉鄉生活。兩個娃兒現在和老鄉的娃兒混在一起,彝話說得比漢話還好,已經分不清是漢人娃兒還是彝人娃兒了。
木一想到這裏時,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清鼻涕都流了出來。看來是夜裏寒涼,被冷著了。
木一趕緊起身,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