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晨曦之光
藍光乍現,伴隨著千斤的冰柱從高空而下,飛向自己的冰淩被東方歧一指劃去,而那有些寬厚的手背則是被絕冰穿掌而入,鮮血打濕了紫紗,注視著站起來的東方歧,一雙碧眼藍眸殘留著淚水,帶著乞求,聞人莫離的心被刺痛了。
莫離的劍被鮮血覆蓋,那劍塚裏的魂魄似乎複活了,跳躍著吸取劍身的鮮血,像極了活躍的猴子,待到絕冰離開手心,沒有了鮮血的滋潤,那些藍色的靈魂立馬打了霜的茄子一樣,沒了生氣。
“你走吧,別忘記了你的諾言。”
念叨一句東方歧,幽族男子頷首,天際邊徹底的明亮,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也許,幽族大陸的回歸,需要依靠他,作最後的微笑回應,輕輕回道。
“絕不食言,不過,奉勸你們一句,一盤散沙,終究會是落個喪家之犬的地步。”
進入甬道的那刻,幽族男子忽然想起了一事,關於幽族守墓人的傳說,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幽靈之泉的石碑上,刻著這樣一段話,沒有王後的時候,守墓人將永遠守著玲瓏寶地的一切!據說,幽靈之泉旁的石碑,是和自玲瓏寶地成為幽民棲息地的那刻,就已經存在的了。
傳聞,守墓人和當年的大祭司定了承諾,隻要她幽族的王後一日沒有回到幽族,那麽,守墓人就該一日的守護幽族的領土,一旦幽族的王回歸,他才能進入七階修行,追求終極修行之路的探索。
今天,那個女子聞人莫離能夠感應到他的窺探,卻無法反過來窺伺自己,定是她的師父渡她修行的原因,她的師父,風冰漠,說起來真是個奇女子,能夠用一個龜甲銅錢就能測出修行師所能預感的事情,這真是,——脫離了大陸許久了。
天空被撕開的口子重新隨著男子的身體全部介入而合上,東方歧感受到鰩兒漸行漸遠,心中低喚一句:鰩兒。
“莫離,你來了。”
雙唇蠕動,東方歧藍眸微微閉目,不忍看著天空撕開的裂口再合上的時候,也將深愛之人一並抹去,感受著手臂一陣陣徹骨的寒意,侵襲著全身,東方歧知道是莫離在替自己療傷,頷首朝著莫離微笑著說話,半響,胸口一熱,一股鮮血噴口而出。
“歧。”
一雙碧手扶住東方歧的手臂,東方歧勉強站穩身子,一看是莫離,微微地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隻眨眼間,淚水頃刻而出,紅紅的眼眶,想必已是壓抑了淚水多時,適才落下。
“莫離,鰩兒走了,我答應你的,要好好的和她在一起,不想食言了。”
“歧,莫要如此難過,這不怪你。”
拿出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將女兒心思全部放在此刻這人身上,輕聲安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麵的東方歧,深感對方的無可奈何和悲傷的同時,莫離隻是像個大姐姐一樣的拍打著東方歧的背部。
義哥,-——
魚遙退在一旁,低低的呼喚,再而昏倒,被各自沉默的三位師兄妹,選擇一起帶走了。
“莫離。”
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陽光打在她身上的那刻,她感覺到莫離走進了自己的內心,可惜的是,東方歧一下子又否定了,那不是以一個愛人的角色住進來的,更多的則是一個親人的形象。
“歧孩兒,歧——孩兒。”
蒼老的聲音,自東方歧的耳畔響起,東方歧頷首側目,卻見自己的祖父滿目含淚的注視著自己,那攙扶著祖父躺在地麵的“雲飄姑姑”和“叔叔”,亦在凝望著她,聞人伯父則擋住了她的視線,輕輕拍拍老友的肩膀,緩緩地退開了,東方歧還在發愣,而東方堡的雲飄小姐開口了。
“好孫侄兒,還不過來啊。”
東方歧盯著那雖是雙眼寫滿了疲憊極了的老人,隨著一句“孫侄兒”竟開心了起來,東方歧連忙走了過去,跪在了老人麵前。
“爺爺,都是歧不孝,害你——這樣。”
“乖,-——沒事的,東方家能有你這樣出色的子孫,是爺爺的驕傲。”
“爺爺,歧不孝,歧罪該萬死。”
“都過去了,不是嗎?你依然是我的好孫兒,知道嗎?咳咳——”
東方振聲平日裏一副威嚴表相,不是親和力的老人家,然而,那針對任何人的威嚴相貌,將他排除在外,對於這個子孫,傾力的幫助和寬容,有那麽一刻,東方歧迫切的想要告知這個祖父,她的真是身份。
“爺爺,您,我趕緊找人醫治你。”
“咳咳,——傻孩子,全身筋脈俱斷,修行全廢的人,怎麽還能醫治得好,爺爺無能,連修行者都不是,以後我走了,咳咳,——東方家就要全靠你了。”
那麽驕傲的東方堡堡主,曾經叱吒戰場,將蒼龍人驅逐殆盡,將胡虜殺退到最北的沙漠,將東方堡發揚到最頂峰,可惜,依然逃脫不了,來自他親人的宿命,他的一生,唯一做錯的就是,逼死了自己的兒媳。
“爺爺,不會的,您永遠是東方堡的堡主!”
“歧孩兒。”
“歧——孩兒,來,這個,——戒指戴上,-——這是祖傳的,——至今,-——有了幾千年了,其實,要-——不是——不是族譜有寫,我也不——不相信的。”
瀕臨垂死的老人,已經連呼吸都開始困難了,斷斷續續的聲音,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將預見到,死神降臨到東方堡。
“爺爺,我不能。”
“聽,--聽我說,東方——東方家的人-——都是頂天立地的,——你父親-——也是,你也要,-——好好的,答-——答應,--我,照看好東方堡的一——一切。”
將東方堡視為生命的東方振聲,依舊不能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今日的一戰,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古滄大陸不久將要風雨飄渺的存在,隻要他的子孫能夠振作,他相信,他的東方家永遠是以傲人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爺爺,我知道了,您別說了,先休息休息。”
“我也想休息,多陪陪雨兒,和承兒,秀兒一起想想天倫之樂的。”
“大哥,大哥!”
原-——涼-——我-——
細如蚊蠅的聲音,連著最後一聲呼吸,被十二月的寒風,一舉吹散,東方歧呆如石像,緊緊捏著爺爺給她的戒指,咬著牙齒,閉上雙眸,低呼。
“爺爺,爺爺。”
“振聲。”
“伯父。”
所有的回應全部停止了,東方振聲隻看到了那時還是年輕的自己,和雨兒一起,抱著秀兒,逗著承兒,一家快快樂樂的一起生活著。
“爺爺,爺爺!”
新的一天即將到來,那遠處來自東方的火紅日暈,似乎昭示著昨天的一切已經遠離大家,經過昨夜的一場混戰,鳳鳴岐山的別院一片狼藉,除了遍地散落的屍體,此戰更讓古滄大陸的“三尊一聖”自此成了傳說。
爺爺,如果不是傾龍軒直接掠奪了生死本命丹,是否不會讓你自此離開!
爺爺,如果不是幽族此番有備而來,是否不會讓鰩兒就此被帶走!
爺爺,如果不是孩兒執意如此做事,您就不會平白無故的犧牲了!
後花園裏的一戰,似乎讓所有古滄大陸的強者們認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古滄大陸需要一個新的帝王出現,至少需要一個新的領導者,否則,大敵入侵的時候,隻能我為魚肉,任人刀俎。
今夜一戰,除了讓強者們反思,也也讓所有古滄渴望成為修行者的人們認識到,他們實在太弱了,根本無法抵禦來自擁有正規修行棲息地的外族,如果要是逢遭外族侵略的話,想必,古滄大陸再也無法創造出往日的輝煌,可以將一切蠻橫的力量扼殺在外。
自然,這一切也讓餘下的“兩尊一聖”認識到了,可是,如果新的帝王出現,他們將會淡出古滄人的視線,失去一群頂禮膜拜的歌頌者,這是私心,然而,私心是可以隨著時間而淡化的。
簡單收拾好一切,三人經過商議,他們最終決定了,要將以往的死規破除,不再壓製帝王的誕生。可是,他們也同時向古滄的人宣布,蓬萊島,沉煙洞和虛教的子弟不得隨意的加入到帝王的角逐中去,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開端,也是壞的開始,至少,東方堡沒有被列入進去。
“聞人姑娘,快放開我少弟。”
見到東方歧昏迷,又見聞人莫離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帶二弟離開,貢士鋒最是焦急的,情急之下,上前將莫離的路擋去了。
“如若相信我,就讓我帶他走,他日他定會感謝你,他向來有仇必報。”
綠衣女子話一說完,貢士鋒還是遲疑的擋著莫離的去路,商襲上前拉住了貢士鋒的手,貢士鋒和商襲對望一眼,終究鬆了手勁,女子身形一影,飛出殿外,消失在人們疑惑吃驚的眼下。
“讓她離開,此時離開的話,會是最好的結局。”
終在這一句話之後,貢士鋒鬆了握緊的雙手,退開,為聞人莫離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千雪湖,花雪葉,片片桃飛,滴滴梅落,六葉雪下,落土成空。
三個月後,千雪湖,渺島。
自從莫離回到了千雪湖之後,這裏便是多了個陪著大師姐練舞的女子,隻是二師妹不再觀賞,而是彈起了琴,說著是為大師姐彈琴,不如說是替自己心內的她撫琴。
是的,對於“他”是她,她已經徹底的接受了,距離她去了西鮫的日子,掰指算一算,大概也要快滿一年了。
眉頭緊鎖,憂愁爬滿心頭,思緒是要停在那年的,對於風之翼城,她有太多的言不由衷藏在內心深處。
她承諾過她,今生隻要她不愛她,那麽,她就不可以愛上任何一名女子,為了保住得來不易的友情,她做了這樣的承諾,那麽,現在是要悔恨的嗎?當初不應該那麽斬釘折鐵的拒絕了她的愛,至少,不該為自己的愛情挖好了墳墓。
“二師妹,最近撫琴越來越頻繁,是否憂愁掩蓋了雅韻。”
一舞完畢,琴曲仍在彈奏,隻是轉了曲調,隨著一名女子柔和而幽靜的聲音想起,莫離回過神時,思緒收回。
“大師姐,我錯了。”
是啊,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該有所覺悟,那樣引人入勝的“他”,不該是一名男子的,也許,自己早早就發現了,隻是不願意深思,害怕得到了自己不願意想要的結果,更者,是毀了自己的夢。
“二師妹,是因為秀公子嗎?”
“秀公子”是對景荷師父的慣稱,姨夫為了能夠讓景荷學習古滄大陸的詩文化,故而請了當時在風之翼城遊曆的秀公子,這也算是姨夫懷念小姨的一種方式吧。
“早知如今,何必當初,我說話算話。”
說到那性情古怪的秀公子,是自己除了師父之外唯一算得上欣賞的人,文能吟詩作賦,撫琴譜曲,煮茶煉丹,武上更是精通機械創造,自己的十二追魂針正是出自秀公子手內,另外,更是一名為人少知的修行者身份,這樣多的才能集於一身,不論行雲流水般的瀟灑姿態,但憑這也是能讓自己兒時的心房被悄悄的打開的。
“二師妹,真愛難覓,何苦拿一句誓言當做一生奉守。”
大師姐的心諸般難受,當年,她心心念著秀公子,可惜的是,她中意二師妹,否則,如若是自己,是絕對不會理會世間的男女之分的,不過,今天對於秀公子,她多數抱的則是朋友知己的心態相處,更何況,有三年不見了,早不是當初的那份情懷了。然而,真的發生什麽大事的話,她依舊會站在秀公子身邊。
“大師姐,你還在吃她送給你的養容丸嗎?”
“早不了,我現在進入了高階修行士的階段了,更何況,我不是那麽在乎容顏的性格。”
莫離聽到此處,頷首,注視著大師姐的臉龐,久久的無話可說,隻覺得用上那句秀公子的“幽如古井,靜若秋葉,笑之百花遮羞,不笑,則是前麵之一”最是適合形容大師姐,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時間快速的帶去美麗,大師姐,還是二十歲的年紀。
“大師姐,我想去一趟風之翼城。”
“快有三年了,我也該回一趟風之翼城,看看姨夫,看看景荷了。”
雪衣女子說完話,莫離徹底沒了聲音,兩下也跟著陷入了沉寂,偌大的渺島上,隻有這片飄舞的花雪葉才是真實的,其他的一切,包括兩名女子,靜靜地仿佛一幅畫,這樣的景況,好久不曾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