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你練得是什麽拳?
趁著這時候,去泡了一壺茶,等梅大收拾完,倒了一杯遞給他。也不進屋,就拽了條板凳坐在灶房裏,梅大喝了兩口放下,忽想起什麽,拿過她的手,寫了起來:“為什麽一天隻定八桌席?”
曉青知道他就得問:“富春居跟齊州的八大館子不一樣,既不是以量取勝,價格也不低,應該說,比齊州的八大館子都要貴上很多,自然,這跟富春居從南邊運過來食材,有很大幹係,說白了,富春居的主顧都不是尋常老百姓,我略看了一下,能來富春居的,大約有三種人,一類是以梅先生為主的文人名仕,這類人見多識廣,嘴最刁,菜稍微差一點兒都能吃的出來,也最難伺候。
第二類是士紳有錢人,這類人雖說比文人名仕好的多,卻最講究排場麵子大多是請有生意來往的南邊人,想顯擺顯擺在齊州府也能吃到地道的南菜,有南邊人,這菜自然更要地道。
第三類人是慕名而來,這樣的人隻要一道菜吃的不合口味,恐怕就會砸了富春居的招牌,故此,想把這些食客吃的盡興而歸,就必須地道,若是客人太多,難免疏忽,菜的質量便不能保證。
每天八桌席兩餐就是十六桌,每桌十個菜,一百六十道菜,能保證把這一百六十道菜做好,富春居的招牌就砸不了,富春居的招牌在,這些廚子夥計也就有飯吃,細水長流最好。
而且,咱們的菜價並不低,十六桌席已經有相當大的利了不是嗎,何必貪得無厭蛇戒。”
梅大點點頭,在她手上寫:“你是想給齊州其他的館子留有餘地。”
“同行嗎,都有飯吃才好,再說,我說的也是實話。”
梅大寫了一句:“為什麽還留兩桌?”
曉青笑了:“梅大哥跟著先生這麽多年,難道不了解先生的性情?”
梅大點點頭:“你是給先生留了一桌,另外一桌呢?”
曉青微微歎息:“富春居的名聲出去了,免不了有官府的人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即便東家是梅先生,當初也是為了南派的廚子罷了,並不是真的想開館子,能應對過去就少給先生找麻煩才是。”
梅大沉默半晌兒在她手上寫:“你不喜歡官府的人?”
曉青點點頭:“官場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最是黑暗,都說當官是為了老百姓,可有幾個是真為了老百姓才當官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話本就是諷刺,若不是為了那頂烏紗帽之下的榮華富貴,恐怕天下也沒這麽多讀書人了,若不拚命鑽營,怎麽來的富貴,指望當官的那點兒俸祿,怕隻能吃白菜了。”
曉青說完見梅大不吭聲,不禁側頭看了他一眼,卻隻看到那張黑漆漆的麵具,跟麵具後一雙深邃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他想什麽。
梅大見她盯著自己看,下意識別開頭,仿佛自卑。
曉青心裏不免愧疚起來,都怪自己一開始見他的時候,露出懼怕的神色,才讓他如此自卑,不禁道:“對不住梅大哥,當日曉青淺薄了,不該以貌取人,梅大哥別怪曉青好不好?”
梅大搖搖頭在她手心寫:“不怪。”
“梅大哥不怪曉青,以後可不可以在曉青麵前拿下麵具,曉青保證,真的不怕。”
梅大愣了愣,輕輕搖了搖頭。
曉青頗有些失望,但想想自己第一次見人家的表現,也不好再勉強。
大概怕曉青繼續這個話題,梅大在她手上寫:“剛的魚很好吃。”
曉青笑了起來:“那是我冀州安府的時候,跟外廚房一位姓焦的大娘學的,以前也不知還能這般做呢,可見老百姓的家常做法,也不比大廚的手藝差,方法得當,一樣可以烹製出極品美味來。”
“冀州?安府?”梅大在她手心裏寫了這四個字。
曉青目光有些閃爍,看向外麵:“不瞞梅大哥,我本來是冀州安府的小丫頭,因緣巧合拜了師傅,才贖身出來的。”說著,不禁有些出神。
感覺梅大在她手心裏寫:“什麽時候回去?”曉青愣了愣,想起臨走跟安嘉慕發誓,此生絕不再踏入冀州府,搖搖頭:“不回去了,哪裏有我不能見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梅大在她手上又慢慢寫了幾個字:“不能見的是你喜歡的人?”
曉青怔了半天,方才道:“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喜歡他,後來才發現,我喜歡的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假人,並不存在。”
曉青側頭看向他:“怎麽隻問我,梅大哥呢?梅大哥有沒有喜歡的人?”
梅大卻在她手上寫:“我給你把熱水提過去。”說著站起來把鍋裏溫的水舀進桶裏,提到側麵的浴房裏去了。
曉青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活兒都是梅大幹了,他很細心,並不會讓曉青覺得失禮,有時像個任勞任怨的仆人,有時又像一個無微不至的大哥,有這樣的人在身邊,讓曉青覺得異常溫暖安心,有時甚至會想,如果他總在自己身邊就好了情深不壽,妖孽萌妞很不純。
整個人蜷縮進熱水裏,曉青舒服的吐了口氣,閉上眼,眼前竟然閃過梅大那張戴著麵具的臉,曉青不禁想,那麵具下麵是一張怎樣的臉,從露出的疤痕來看,燒的頗嚴重,要是在現代就好了,可以植皮,可以美容,即便不能完全恢複,至少也比現在好的多,長年累月戴著那樣的麵具承受著別人異樣驚怕的目光,該多難過。
轉天一早,曉青習慣早起,在院子裏晨練,曉青晨練的項目千篇一律,就是跟林杏兒學的那套形意拳。
一套形意拳練下來,倒出了一身汗,側頭卻見梅大站在月亮門裏,目光頗有些驚異之色。
曉青笑道:“梅大哥怎麽來了?”
梅大走過來,抓住她的手,曉青愣了一下,忽想起他要跟自己說話,自己瞎想什麽呢?
梅大在她手上寫:“你練得是什麽拳?”
“形意拳也叫心意拳。”
梅大剛要說什麽,順子就跑了進來,猛一見梅大拉著師傅的手,順子忙背過身:“師,師傅,俺啥都沒瞅見,真的。”
讓這小子一鬧,曉青都忍不住有些臉紅,急忙把手縮了回來,咳嗽了一聲:“胡說什麽,我跟梅大哥說話呢,可是有什麽事兒?”
順子這才轉過身來:“聚豐樓的少東家來了,說有事請教師傅。”
曉青愣了愣,錢世臣?他怎麽來了?叫順子把人請到前頭小廳裏待茶,自己收拾妥當方才出去。
進了小廳,錢世臣站了起來:“那日見識了姑娘的好廚藝,實在讓世臣佩服,方知父親說的是,廚行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臣不過學的毛皮便自以為是,實在是井底之蛙,今日冒昧前來是想請姑娘指教一二,還望姑娘莫推辭才是。”
曉青忙道:“少東家客氣了,少東家是前輩,曉青何敢言指教二字。”
錢世臣卻道:“姑娘若不應,就是看不起世臣。”一句話倒把曉青堵住了,隻能答應:“不知少東家想讓曉青如何?”
錢世臣方才笑道:“姑娘請隨在下去個地方就知道了。”
曉青沒法兒,交代順子跟狗子不許貪玩,需勤練刀工,兩人應著。
等曉青跟錢世臣走了,順子戳了狗子一下:“俺瞧著聚豐樓這個少東家一定是看上咱師傅了。”
狗子才不信:“胡說什麽,看師傅聽見把你趕出師門,算上今兒統共才見了兩次罷了。”
順子撇撇嘴:“一看你就不懂,這男人瞧上一個女人,別說見兩次,一次就夠了,不是有個詞兒叫啥來著,對,一見鍾情。”說著,賊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不過,俺瞧著師傅對梅大像是有點兒意思。”
狗子瞪著眼:“越發胡說起來,梅大是梅先生的家仆,再說,梅大的臉你沒瞧見啊,燒成那樣了,我現在瞅著都覺害怕呢。”
順子撓撓頭:“可剛俺進去給師傅傳話的時候,親眼瞧見梅大拉著師傅的手呢,師傅的臉都紅了。”
狗子愣了愣:“胡說,怎麽可能?”
“真的啦,你不信拉倒,不過,即便梅大對師傅有意思,俺瞅著也要黃了,你瞧少東家長得多俊,咱師傅就算眼神再不好,也不可能選梅大啊是不是,更何況,咱師傅多厲害啊,這一身廚藝,比禦廚都牛,將來說不定就能當禦廚,如果成了禦廚,那就更不會看上梅大了,你說是不是,狗子,俺跟你說話呢,你老踩俺腳幹啥……”
抬頭,忽看見那邊兒站著的梅大,嚇了一跳:“那個,狗子咱該練刀工去了重生,嫡女歸來。”拽著狗子就跑了,仿佛後頭有鬼追似的。
再說曉青,上了錢家的馬車,路上問錢世臣去哪兒,隻是不說,到了地方一下車,曉青才知道原來是大明湖。
現代的時候曉青來過大明湖,大概是期望太高,所以有些小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