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不為七情所動
齊州府有名兒的吃貨,這吃貨最高興的事兒,莫過於吃到地道的美食,這平橋豆腐雖說是有名兒的南菜,富春居裏也有,可都知道不是這位安姑娘親自做出來的,再說,在富春居吃這道菜,那都是端上來就是成菜了,誰見過怎麽做的啊。
這位安姑娘的廚藝,可是遠近聞名,加上剛才露了了一手肉心蛋跟三色蛋卷,讓這些人對曉青的手藝更為期待,眼睛都冒著亮光,就算吃不著,看看怎麽做也行啊,以後再出去說自己瞧過安大廚親手做的平橋豆腐,這臉上也有光,故此,一個個摩拳擦掌,比曉青還緊張。
人嗎,都有愛美之心,曉青的漂亮模樣兒先讓人有了好感,加上談吐舉動氣度,可以說,完全秒殺了猥瑣的崔慶,所以,這還沒比呢,幾乎每個人的心都歪向了曉青,簡直一麵倒,崔慶這邊就剩下劉成趙老六幾個。
就連梁子生都升起一種希望曉青勝的古怪心理,更不要說周圍的南派廚子了,那個激動勁兒,恨不能放鞭炮,整整憋屈了五年啊,兩個月前這口氣才算出來,如今隻要一提南派廚子,可不像之前那樣人人看不起了,都會說一句,哦!跟富春居那位安大廚一派的啊。
光彩啊,活了這麽多年,南派就沒這麽爭氣過,哪怕當年鄭老爺子還是禦廚的時候,這兗州府也是北派的天下,如今就連北派的廚子都服了安大廚,南派廚子的處境自然就好了許多恰被時光遺忘。心理激動的瞪著大眼,看不見也得看,盼著這場比試,安大廚再給他們南派爭光呢。
這次崔慶倒學乖了,看向曉青,裝出十分大度的樣子:“第一輪是我先做的,這第二輪就姑娘先來好了?”
眾人都不屑的撇嘴,心說,不定是怕先做了又輸給安大廚,這才先看人家怎麽做,想著偷師呢。
有幾個嘀咕出聲,把崔慶氣的差點衝過去把人揪出來,到底場合不對,隻得忍下這口氣,卻也一瞬不瞬的盯著曉青,看她做的如何。
高炳義剛叫人去取豆腐,曉青擺擺手:“拿泡好的豆子來就好。”
高炳義一愣:“姑娘要自己點豆腐?不用吧,不過就是豆腐罷了。”
曉青微微皺眉,問他:“這道菜叫什麽?”
高炳義一愣:“平橋豆腐啊。”
曉青點頭:“這道菜的主料就是豆腐,其餘都是為了豆腐服務的配料,若豆腐選不好,這道菜還叫什麽平橋豆腐,一個合格的廚子,對於每一道菜的主料輔料調料都要仔細選擇,這不僅是對食客,更是對自己負責,如此,方能做出一道佳肴來。”
高炳義慚愧的低下頭,忙去親自取了泡好的黃豆過來,又叫人把小石磨挪了出來。
崔慶撇撇嘴,說了句:“故弄玄虛。”
梁子生也覺得做這道平橋豆腐,還要先做豆腐,的確有些矯情,隻有梅先生捋了捋胡子:“隨園食單上言道,一席佳肴,司廚之功居其六,買辦之功居其四,可見這食材的選用之於一道佳肴和等額重要。”
眾人見梅先生認同,這才紛紛點頭,覺得大有道理。
曉青並不用別人幫忙,挑豆子,去皮,磨豆漿,濾豆漿,上鍋煮開,再濾……
在座的大都是富貴人,豆腐算是最平民的吃食,便是偶爾會吃一兩道豆腐菜,也是精工細作,諸如,文思豆腐,平橋豆腐這類的精細菜肴,誰會去關注豆腐是怎麽做出來的,許多人都是頭一次知道豆腐原來是這麽做成的。
其中卻有一個做豆腐發家的,更是眼珠都不轉一下的盯著曉青,等到曉青點好了鹵,不禁道:“安大廚這手點豆腐的手藝,真稱得上絕活啊。”
眾人見一個行家都這麽說,雖說沒看明白,也紛紛附和,把崔慶氣的鼻子都快歪了,心說,做個豆腐罷了誰不會啊,這些人看見什麽了,就一個勁兒誇。
偏趙老六還沒眼色的湊過來小聲說:“表叔,您可得小心著點兒,這丫頭做豆腐的手法,瞧著真不一般。”
崔慶氣上來,抬腿就是一腳,把趙老六踹到一邊兒:“滾,少給爺這胡說八道,你倒是哪頭的?”
四周見趙老六難看摔在地上,都笑了起來。
趙老六老臉通紅:“笑什麽笑,老子不就沒站住,摔了一跤嗎。”
哈哈……眾人更笑的歡了。
那邊一個廚子大聲道:“趙老六你低頭瞧瞧,褲子上還你表叔的腳印子呢,這一腳可正踹對了地兒,你可還沒兒子呢,這一腳別斷子絕孫吧,哈哈哈……”說完,大家夥笑的更厲害了。
趙老六忙低頭,不禁罵了句:“哪有腳印,個烏龜王八蛋胡說八道,你才斷子絕孫呢被男主追殺的作者傷不起。”
聽見梁子生咳嗽了一聲,眾人方才閉了嘴。
豆腐做好了,就該做正菜,曉青閉上眼把流程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睜開眼看向狗子,狗子忙把曉青的刀盒捧了上來,打開,這才是今兒頭一次用廚刀。
看到這把廚刀崔慶不禁愣了楞,五年前,師傅跟鄭春陽比試的時候,自己就在旁邊,自然見過鄭春陽手裏的廚刀,卻真沒想到,那老家夥竟然真傳給了這丫頭,看來自己之前的確輕敵了,能繼承鄭春陽的衣缽,這丫頭絕非平常之輩。
而且,別看年紀小,手裏一拿刀,那種氣場,讓崔慶竟不由一震,便是當年麵對鬆月樓的大廚,都沒這種感覺,這是一種絕頂的廚藝高手才會有的氣場,這丫頭不簡單。
豆腐放到冷水鍋裏煮沸,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去除豆腥氣,撈出放到一邊兒,開始將雞湯或肉湯放入鍋內,佐以豬油、蔥薑、鯽魚腦蟹黃等配料,入瘦肉丁蝦米煮沸。
孫先生湊到梅先生耳邊道:“這丫頭是不是忘了放豆腐了。”
這正是大家共同的想法,哪怕崔慶都這麽覺得。
狗子想提醒師傅,被順子一把拽住,小聲道:“你傻啊,師傅什麽人,做平橋豆腐哪會忘了豆腐,老實待著吧。”
狗子撓撓頭,雖覺順子說的是,仍有些擔心,卻見師傅終於去拿豆腐了,才算鬆了口氣,卻陡然睜大了眼,瞅著師傅神奇的刀工,不覺神往。
這平橋豆腐看似碎的毫無章法,卻是一道最考刀工的菜,豆腐片的越薄越見功夫,曉青這一招還是跟大師兄學的,有點兒類似刀削麵,一手拖住豆腐,一手執刀,把豆腐片入湯內,雪白的豆腐劃過眾人的視線飛入鍋中的過程,仿若飛雪,美不勝收,等到豆腐全部入鍋,眾人猶自回味不絕。
崔慶卻冷笑了一聲:“果真是高德明的師妹,他的一手刀工你倒是學了十成十。”
平橋豆腐做好端上去,曉青忽聽崔慶這麽一句,不禁皺眉看著他:“我的刀工遠不如大師兄,莫說十成,能有三四成,曉青就偷笑了。”
崔慶目光一閃不懷好意的道:“你倒是護著高德明,說起來,在下跟你大師兄還頗有幾分淵源呢,若不是高德明當年答應退了魏家的親事,我家裏的婆娘可娶不到家呢,也怪你師傅不爭氣,當年若不是敗在我師傅手下,魏家哪舍得退你大師兄的親事,倒讓在下白撿了婆娘哈哈哈。”
曉青這才知道,當年大師兄退親還有這段緣由,不用想也知道,魏家之所以退親,一定是韓子章在後頭搗鬼,魏家也想抱韓子章的粗腿,這才逼著大師兄退親,以至於,氣的師傅一病不起。
這些恩怨便自己當時不在,這會兒聽著都牙根兒癢癢,可想而知兩位師兄當時什麽樣兒了,也難怪大師兄發誓此生不再娶妻,這是傷透了心啊。
卻陡然醒悟,崔慶這個卑鄙小人在此時說出此事,大概想激怒自己,廚子做菜的時候,最怕心不靜,酸甜苦辣鹹五味對應著人的七情,喜,怒,悲,思,憂,恐,驚,隻有人心境平和,不為七情所動,才能找到正確的五味,進而烹製出極致的美味來。
想到此,不禁笑了:“天下何處無芳草,此等背信棄義的女子不要也罷,倒是崔大廚得小心些,雖說人娶回家了,回頭哪天你師傅要是跟誰比廚藝輸了,說不準你老婆又會看上別人,好歹那魏小姐跟我大師兄隻是定親,退了親男婚女嫁便能各不相幹了,若是如今再看上別人,可是麻煩。”
說著,側頭看了眼順子:“順子,外頭池子裏的王八幾天沒喂了吧,快去投點兒食給它,免得餓死了,倒可惜養了這麽多年。”
“你,你說誰是王八?”趙老六還嫌剛挨的那腳不過癮,這會兒接了句話。
狗子嘿嘿一笑:“師傅叫俺師弟喂王八呢,你接什麽茬兒,你又不是王八。”
周圍一片哄笑聲,崔慶那臉色都發黑了,抬腿又是一腳。趙老六這一腳挨的更坐實了,直接從穿堂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