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采花賊

  阮致遠一進來就看到妻女亂成一鍋粥的局麵。


  他生平自詡“文人”,慣常吟風弄月,崇尚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高雅情調,最恨女人之間的家長裏短。


  他這邊剛從內閣府回來,就接到小廝的稟告,說夫人與大小姐打起來了。


  文蓮珺一頭撞入阮致遠的懷中,哭得歇斯底裏:“老爺,老爺可得為我們母女做主啊!您瞧瞧您的好女兒。自她回到家中,我是處處小心,時時不敢怠慢,生怕惹她不高興了,竟是把一顆熱乎乎的心掏到她麵前了,誰知道…誰知道…她竟是恩將仇報,當著眾多權貴豪門的麵,將湘兒懷孕的事抖摟出去!”


  聞言,阮致遠也震驚地皺起眉頭,心想此事若是傳出去了,他可真沒臉在內閣混了。


  阮湘筠羞愧難當,竟然“咚……”一聲暈了過去。阮茗月立刻哭喊著叫丫鬟小廝來幫忙。


  阮致遠火冒三丈,抬腳就欲向阮芷菡踹去。然而,他抬頭一看,竟是看到大女兒低垂著頭,雪白臉頰上鮮紅的五指印痕,一副柔軟可憐的模樣。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在阮致遠的印象中,阮芷菡一貫是乖順又膽怯的,況且她怎麽知道湘兒懷孕的事?阮致遠終於轉了轉自己生鏽的腦袋。


  他掀袍坐在椅子上,冷聲對阮芷菡說:“是不是你把湘兒懷孕的事說出去的?”


  阮芷菡“撲通……” 跪在地上,抽抽啼啼地說:“爹爹,女兒根本不知道二妹妹懷孕的事!又何來將二妹妹懷孕之事抖露出去一說?女兒冤枉啊!”說完,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臉頰上滾滾而落,映襯著那楚楚動人的小臉,越發惹人心疼。


  阮致遠心到她自小在鄉野長大,心思單純又膽怯,根本沒有這樣的膽子,他“碰”一聲拍在桌麵上,對著文蓮珺怒聲暴嗬:“不要臉的賤人!竟敢汙蔑我的女兒!你和湘兒做下的糊塗事,打得一把好算盤,這下,不僅我無法再內閣立足,就是湘兒還有人要嗎?”


  文蓮珺與阮致遠成婚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阮致遠發這麽大的火。她心中頓時有些慌,連忙抱住阮致遠的大腿,苦苦哀求:“老爺,妾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老爺嗎?老爺怎能如此絕情?”


  阮致遠一腳將文蓮珺甩開,怒氣衝衝地說:“你做下的好事就自己收場吧!”


  阮致遠那一腳用了些力氣,竟然踢到了她的心窩上。


  文蓮珺抱著心口哀哀哭泣。


  這時,趕著來勸架的二姨太剛好看到阮致遠將文蓮珺踢到地上的畫麵,她連忙假惺惺地將文蓮珺扶起來,趁機狠狠掐了她一把,文蓮珺又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叫聲,二姨太卻裝得關切:“哎呦,我的夫人呦,快起來吧!躺在地上成什麽體統!”


  阮澤揚下學後聽丫鬟說翡翠軒出事了,他剛走到門口,看到裏麵亂成一鍋粥的情形,立刻縮了縮脖子又跑了,免得趟了渾水,又說不清楚了。


  一場風波終於過去,翡翠軒恢複平靜。


  嬌娘拿出藥箱毛巾,心疼地幫阮芷菡冰敷,嘴裏念叨著:“那可惡的賤人!”


  阮芷菡卻得意的笑了一聲:“阿娘沒看到她被父親踢了一腳嗎?真是解氣啊!”


  “那是罪有應得!”嬌娘嘟噥著:“姑娘你也是,既要整文氏,何必那自己做誘餌?憑白挨她一巴掌。看著白嫩的小臉這樣一個紅紅的印子,真讓人擔心!”


  “不挨這一巴掌,父親還不會打文氏呢!”


  正在旁邊幫嬌娘擰帕子的若眉笑著說:“我知道,小姐這叫苦肉計!”


  阮芷菡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偏生就你懂得多!”


  若眉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阿黃寸步不離地蹲在阮芷菡的身邊,吐著長長的大舌頭,眼神裏泛著淚光。


  若眉看到它這副模樣,忍不住調侃:“偏你最護主子!也是個用功的,待會我去廚房給你拿兩塊紅燒肉!”


  阿黃一聽“紅燒肉”三個字,立刻高興地“嗚嗚”叫了兩聲。它友好地將兩隻前爪搭在若眉的膝蓋上,諂媚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阿黃的動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當晚,阮芷菡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忽然,一陣穿堂風從帳外傳來,桌子上的蠟燭迎風搖擺,她警覺地睜開眼睛,發現幾案邊,修長挺拔的身軀背手而立。


  阮芷菡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那男子身上盤龍繞盤的圖案,能將龍穿在身上的除了太子嘉懿,還有哪個?

  她撫了撫胸口,說:“嚇死我了!殿下,你是不是有當鬼的癖好啊?三更半夜闖女人的閨房?”她的腦海立刻發揮無窮的想象力:“三年前京都出了一個有名的采花賊,至今還備案在官府的緝拿要案名冊上,那個人不會是殿下吧?”


  薄嘉懿抿著嘴角,看她半麵雪白晶瑩的臉頰上潮紅一片,依稀可見五根觸目驚心的血痕,他不由心間一動,不自覺伸出手去,徑直向她臉頰上探去。


  阮芷菡下意識地側過臉去,畢竟她也是名門閨秀,哪能被他這麽容易就“輕薄”了去?

  太子嘉懿卻強勢地扭住她的頭,粗糲的指尖在她細膩的臉頰上觸過。


  他指尖襲來的瞬間,阮芷菡的心湖有瞬間的慌亂。他的指尖不是豪門貴公子的柔滑光潔,反而粗糲地瘮人,讓任頗感不適。


  這是長年握劍的手,不知浸淫了多少汗水,竟是磨出了繭子。


  阮芷菡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太子嘉懿嘲諷的語調打斷了她的思緒:“自作自受!”


  “什麽?”阮芷菡瞠圓了一雙眼睛。


  太子嘉懿的眼中有洞穿世事的目光,他冷聲說:“你派貼身婢女泄露異母姊妹的隱私,又故意激怒庶母,就是為了奪得父親的同情,可演得一場好戲!”


  阮芷菡眨眨眼睛:這家夥是會讀心法嗎?自己心裏想什麽他怎麽會知道?不會是已經成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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