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6章 名臣毛德祖(求訂閱)
申時末,日漸西沉,斜陽夕照於煥然一新的紀南城內,加高的城牆和城樓遮擋,卻使東郊曠野處於一大片陰影中。
開闊的空地上,何承天、徐豁、王公度、劉怡、喬駒子先一步聞訊出城二十裏迎接,並帶齊了儀仗和儀樂隊。官員們側後,有毛德祖之妻鄭氏攜繼子毛詡之,並諸將家屬翹首以望。
不多時,城東北轉角處,一隊騎兵為前導,後麵卻是浩浩蕩蕩的車馬隊滿載著貨物,還有州兵護衛跟隨,漸漸停駐匯集。一些官兵們下馬,簇擁著一群官員們步行過來,前者手持節杖,正是龐法起、竇應期等人。
“到了到了!大家莫要喜出望外亂了陣腳,往後日日皆與家人一起,這好日子還長著呢!”
王公度早已是喜形於色,出列大聲呼喊,既是在安扶眾家眷,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這時候,新成立的太常寺太樂署官員一聲令下,儀樂隊百多人以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各係統性的樂器演湊交響樂。
所謂絲竹之聲,就泛指鍾、磬、塤、鼓、琴、柷(木梆一樣)、笙、簫八大類樂器,那這種郊迎奏什麽禮樂呢?
自夏商周三代,大禹之時就有《塗山韶》,經《周禮》規範並發揚光大,但到秦漢,隻有《韶》和《武》流傳,都可以配各種舞,八佾之舞,執幹戚以舞,依樂分兩種,文與武,祀與戎。郊祀、郊迎、薦太廟,各種場合都要用到,隻是規格有高低。
舞者自是沒有的,太常寺也隻能勉湊出樂隊,隻能奏《武德樂》,這還是西漢劉邦詔樂官編創的一種樂舞,以象征天下樂己行武以除亂。
禮畢,使者龐法起、竇應期引毛德祖等七人上前,何承天飛快打量幾人一眼,麵色一肅,朗聲道:“夫言:良將不怯死以荀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忠臣安於心,諛臣安於身。毛使君等七人,固守本心而不辱國,當世楷模,名臣典範也!”
“何長史言重了,我等不過是盡人臣之本份,豈敢居此盛名?”
毛德祖年已六旬,或許在魏境過得並不舒心,一身朱服穿在身上有點寬大,瘦長挺拔的身材透出武人的剛毅,頭上戴著的遠遊冠下,飽經風霜的臉額滿是溝壑,微陷的眼窩,目光深邃明亮,精神麵貌顯得平和淡然。
“毛使勿須太謙,既歸荊州,當知朝中變故,陛下巡幸至此,急需重臣輔政,往後當一同效命才是啊!”
“亡境失土,此大罪也,蒙天子不棄迎歸,感恩戴德不盡,毛某敢不鞠躬盡瘁?”
毛德祖與失陷被俘於胡夏的毛修之同族,原籍為滎陽陽武縣,自前朝其祖毛寶南渡,家族能臣輩出,聲望與江東高門齊名,卻始終被視為北方士族,不以經學傳家,多以軍事見長。其有兄弟五人,兩位兄長早前戰殞,隻有四弟毛嶷、五弟毛辯皆在江東州郡任職,未曾迎到荊州。
“甚好甚好!毛使君與諸位先與妻兒一敘,稍後隨我等前往驛舍,先麵謁天子,來日再朝覲。”
於是,毛德祖先去與老妻鄭氏,過繼四弟毛嶷二子毛詡之等相見;王公度也帶了弟婦、侄與王景度相談,其餘弘農太守竇應明,上黨太守劉談之,寧遠將軍劉芳之,振威將軍、河陰令竇晃、洛陽令楊毅等也得以與家人重逢。
場麵一時變得有點亂糟糟,各種噓寒問暖,把臂言歡,甚至有不少人忍不住喜極而泣,令人側目,心生感慨。凡事都要講“禮”,官員們表達感情也都是含蓄的,言談幾句便都打發家人們自行回城,先往城南驛舍覲見。
瓦橋驛外,驛令帶著一群屬官小吏出迎,並備好湯飲、茶點接待,灑掃客房以備官員們淨麵洗手,更衣進謁。而在裏麵正堂上,劉義符等了有一會兒了,與高令嫻、劉惠嬡分兩案跪坐以待。
這場合也不能表現得太隨意,劉義符已換上了一身白襦衫,下係白色蔽膝和白裙裳,腳穿金飾卷頭山紋白舄(布鞋),頭戴白紗帽。這是一種燕居禮服,居於宮內召見重臣,或宴見賓客可服之,帶有魏晉以來濃重的玄學色彩,劉義符是很不喜歡的,隻能等禮製漸漸定下來再廢除。
高令嫻也換穿了謁廟服、親蠶服之外的燕居青色褘衣,下著素紗中單白裙;劉惠嬡的長公主服,與皇後服差不多,就是規製低一點。
“官家!毛使君能順利迎回真是幸事,可要怎麽安排官職呢?”
高令嫻麵露若有所思之色,劉義符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自前朝永嘉南渡,關隴、河洛南遷的士族很多,與荊襄士族雖有些矛盾,但遠遠沒有江東、江淮與河北、山東士族的隔閡深刻,加上自己的西巡,雙方已經相處融洽,無須防範。
“毛使君年紀大了,出鎮邊州不太合適,恐怕王司馬得挪挪位置,到時隨駕出征吧。”
“那……劉談之、劉芳之是宗室麽?”
“兩漢之宗室,我朝就不能算了,與南陽劉湛是同宗,為涅陽劉氏,可用之州郡。”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人聲喧鬧,隨侍在堂上的陳裨忙出去察看,很快就帶喬駒子、劉怡先上堂,兩人是帶著冊詔前來的,待會兒要準備冊封。片刻後,何承天三人引著使者寵法起並毛德祖等官員列隊登堂,一齊見禮。
“拜見吾皇,永壽萬年!”
“眾卿免禮!平身!”
此時雖非朝會,卻一樣是走過場,明日早朝還要再走一次,寵法起要正式繳還符節,至於他是如何完成使命的,這些隻能私下少數人磋商,朝會公布一下。
隨後龐法起簡單稟奏所迎還七人,履曆與失俘於魏的經過,何承天再宣讀詔書予以嘉勉,表彰其氣節,並依往年功勳和新的官製加以改封。
詔冠軍將軍、司州刺史、觀陽縣男毛德祖,進正三品冠軍大將軍,冊金紫光祿大夫,拜三等中廬伯;以冠軍將軍、東郡太守王景度,進從三品上征東將軍,冊銀青光祿大夫;
以弘農太守竇應明,上黨太守劉談之,寧遠將軍劉芳之進正四品上征西將軍,冊從三品下上大夫;
振威將軍、河陰令竇晃,宣威將軍、洛陽令楊毅進正四品下征北將軍,製授從四品上太中大夫。
這些官員統一加銜加散階,當然是方便接下來的任用,長於統兵作戰的加銜不高,文散階則加高了。其實振威將軍都是漢末魏晉以來的雜號將軍,級別隻在四安、四平及中郎將之下,已是中高級將領。
這番耽擱下來,天色也晚了,一行人帶著車馬隊回城內行宮的路上,劉義符沒再乘車,召龐法起過來隨駕同行,好了解一下具體的事情。
“魏使不是隨同南下了嗎,最終是何條件?”
“以每人糧五百石到二千石,絹一百匹到五百匹,糖茶一百斤到三百斤,各人數目不等,累計糧六千石,絹二千匹,糖茶一千五百斤。”
劉義符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心裏暗罵一聲,別的一時不太好算,可六千石糧食就是三十二萬斤,近一百六十噸啊,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
時下北魏朝庭是鮮卑人掌權,還習慣用遊牧民族那一套交換戰俘,能給贖回已經不錯了,若指望他們白白放回,除非打得他們求和,武力不夠強,說什麽都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