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黃雀在後
“官兵，官兵從北麵堵住了穀口，殺過來了！”
淒厲的呼喊聲之後，便是漫天遍野的箭雨襲來。
穀內已經殺的血流成河，無數的殘肢斷臂散落在地麵，被雨水衝刷的像是一幅血腥的畫卷。
“別打了！官兵都殺過來了，還打什麽！”
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大聲呼喊，更多的人則在驚恐而慌亂的尋找著逃生的方向。
陳鑒胡顯然看到了這一幕，他站在南邊的山穀狹道口，高聲呼喊道：“往這邊來——”
箭雨落了下來，那些點燃的羽箭，將這個狹小的山之中的廝殺推到了修羅場的程度，許多人身上中箭之後，又迅速的被火油引燃了衣物，便慌亂不堪的在泥濘的地上打起了滾來。
葉希八眼見自己麾下的那五百騎兵，如今隻剩下一半之數，更有幾人身上帶著火焰跌落了馬去。
他揮舞著手中的長棍格擋開一枚火箭，旋即望著現場的慘狀，皺眉大聲呐喊道：“想要活命的，跟我往南邊退——”
一輪箭雨過後，山穀之中又多出了百餘具屍體。
箭雨方才過去，數千在火光下盔甲鮮亮的官兵，已經踏入了山穀之中。
陳容抬頭望向蜂擁向南逃竄的白蓮教叛軍們，便抽出腰間佩刀，遙指南方，高聲喊道：“殺！”
……
葉希八收回镔鐵長棍，麵前的那名滿臉絡腮胡子的官兵應聲吐血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的喘著氣，望著前方越來越多的官差，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回頭望去——弟兄們能跑的，都已經跑了。
他想到這裏，便準備再多拖延一些時間，於是鼓足了力氣，準備再殺幾人。
“還不快走！”突然一個身材肥壯的披甲男子一把從後麵拉住了他的肩膀。
葉希八扭頭看去，卻是張韶。
張韶此刻布衣披甲，臉上除了雨水之外別無任何血汙，顯然適才義軍大亂、官兵進軍的時候這廝躲的遠遠的。
“你滾開！”葉希八努力的一掙，掙脫了這人的手掌，旋即握緊了手中長棍，猛地向前遞出，再一次精準的擊中了一名官差的腦袋。
狹窄的山道上，一夫當關。
被葉希八簡單直接的一連擊殺十餘人，此刻官兵們的臉上多了些警惕的神色，但是每當葉希八露出疲態，便又有人伺機出手，準備拿下自己這顆值八百兩白銀的人頭。
“人都跑的遠了，葉大哥你還守在這裏有什麽用！”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金九，突然也抓住了他的手臂：“我知道一條小道，咱們快走！”
葉希八再次回頭望了望，身後除了這兩人之外，確實已經空無一人了。
張韶瞥見了葉希八臉上的猶豫，便立刻抓起葉希八的手臂，拉著他就往後退去。
這一次葉希八終於沒有拒絕，三人緩步向後退去。
而那些官兵們，則像是等待獵物死亡的禿鷲一般，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麵，每當葉希八發了狠抄起镔鐵棍猛地衝殺上去的時候，他們便轟然而退，可當葉希八再次後退的時候，這群人便再一次湧了上來。
片刻後，身側的山壁上多了個狹窄的洞口，待葉希八和張韶進了山洞之後，金九方才鑽進了半個身子，陡然間身子一抖，一柄森冷的刀尖從他的胸口突兀的冒了出來。
“張韶，帶我葉大哥，逃出去……”金九還未待二人說些什麽，便率先的說完了這句話，旋即猛地轉過身去，一把摟住了後方襲來之人，狠狠的用牙齒咬在了對方的脖頸之上……
在那士兵淒厲的慘叫聲中，扭打中的二人將狹小的洞口徹底的堵死了……
“噗嗤——”又有一柄鋼刀，從金九的頸間深深的刺入，直將他的腦袋割斷了一半。
“金九！”葉希八一齜牙，又要舍身撲上去。
但是張韶卻死死的堵在了他的身後，奮力的將他往前攘去，催促道：“葉希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青山……”葉希八之前的戰鬥全都是憑借著胸中的一口氣硬撐著，此刻獨自斷後又殺了十幾名官兵，已然全無氣力了，他喃喃的念叨著：“青山，我哪裏還有青山……”
瓢潑大雨，狂風大作，山穀之中的樹木花草被撕扯著、晃動著。
地麵上的水席卷著那些殷紅色的鮮血，潺潺的向北邊的低窪處流淌而去。
雙人一組的士兵正打著火把清掃戰場。
風雨太大，這些士兵們的視野明顯受到了影響，速度較之平時要慢得多了。
“這兒還有個活的——”年輕的士兵神色一喜，急忙張口呼喊道。
“撲哧——”另一名匆匆趕來的年長士兵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鋼刀狠狠的刺進了地麵上那猶自在扭動者的脖頸上，後者陡然抽動了兩下，繼而再也不動了。
“老，老油？”年輕的士兵愣了愣，顯然有些吃驚。
名叫老油的士兵歎了口氣，開口道：“小喜，我跟你說過，最危險的就是咱們現在的工作，你要知道，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根本就活不下去了，臨死之前再拉個墊背的是賺大發了！”
“可……這人，隻是腿被馬蹄踩斷了啊！”
老油拍了拍自己這位後輩的肩膀，歎息道：“他剛剛抓了刀，莫非你沒看到？”
“我……我想要救他性命的！”小喜瞪大了雙眼，顯然有些不敢置信。
老油轉過身去，打著火把繼續尋找著依然有著一口氣的人，悠悠道：“他們被俘，也是遲早要砍頭的，你如今救他，隻是讓他們的痛苦延長一些，這又是何必呢？”
“砍頭……”小喜望著地麵上那個猶自在抽搐的身體，怔住了……
“這有個活的！”
“快拿下他！”
突然，遠處傳來了焦急的呼喚聲。
小喜抬頭望去，便瞧見一根火把被高高的扔在了天空之中，火把上……還連帶著一條帶血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喜分明的看到了那手臂上的手指，還動了動……
火光映照之下，一個全身都是鮮血的禿頭大漢猛地揮刀將斷臂的士兵斬首，旋即轉身便衝入了黑暗的雨幕之中……
那頭顱高高的飛起，濺起的鮮血仿佛一朵殷紅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