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跟隨
蘇心懲沒有等到第二天,在這個略微有些烏雲的夜晚,喝了幾碗烈酒,啃了半隻烤羊腿之後,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至於他去哪裏,去做什麽。
於康卻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了。
第二天,當於康的中軍大營準備拔營東進的時候,列隊齊整的士兵們,卻驚訝的發現了三個人。
這是三個逃難難民一般的人,猛地一眼看去,似乎像是一家三口——一男、一女、一男童。
男的二十五歲模樣,背上纏著一個長長的包袱,身材精瘦,雙眸明亮。
而女子則三十歲上下,身上穿著緞麵短褂,容貌清秀,身材傲人,她一直緊緊的拉著坐在自己懷中的那名男童的手,她似乎不諳騎術在馬匹上有些手足無措。
“我要見陳行之!”精瘦男子躍下馬來,麵對著身前的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絲毫沒有露怯。
“你要見軍師?”帶頭的小隊長愣了愣,旋即又扭頭看了看身後正熱火朝天準備移營中的大營,方才瞧著麵前這男子問道:“你是誰,你找軍師做什麽?”
“你就說,他答應過我,會幫我報仇。”精瘦男子眺望向營地,似乎想要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那個白衣書生的身影。
小隊長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在這等著!”
半刻鍾之後,足足有一萬餘人,帶著三十餘門大炮的中軍緩緩向東邊移動而去,而行進的隊伍裏,多出了三個人來……
馬車骨碌碌的滾動著,陳憲先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方才仔細的看了看在自己麵前正襟危坐的“一家三口”。
這三人自然就是葉希八、琳娘,以及琳娘的兒子了,此刻三人似乎因為連續的趕路而顯得有些風塵仆仆,而葉希八則更顯得有些不自在。
見葉希八這家夥離開沒多久,就自己跑回來了,甚至連媳婦和兒子都帶來了,陳憲便笑著打趣道:“葉先生果然是……武藝高強,便是連娶媳婦生孩子這種事情,都要比別人快上數十倍啊!”
“她們……”葉希八聽陳憲這麽說,當即臉上有些泛紅了,他張口否認道:“不是!”
琳娘也急忙擺手解釋道:“大人,奴婢喚作琳娘,是葉大俠救出來的,葉大俠宅心仁厚,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還願意護佑我們母子……”
“哦。”陳憲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說道:“葉先生這次回來,是打算找我做什麽?”
葉希八遲疑了幾秒,許久之後方才淺淺的籲了口氣,抬眸正視陳憲的雙眼,認真的說道:“我想跟著你。”
“跟著我?”陳憲雙眸一瞪,愕然問道:“這又是為什麽?”
“我自從離開之後,便一路南下尋找陳鑒胡複仇,直到在沙縣北麵的柳營村中,終於找到了那廝的蹤跡。”葉希八眯起眼睛,聲音中沒有絲毫的情緒說道。
“哦?”陳憲眉毛一挑,來了興趣,問道:“找到陳鑒胡了?”
“找到了……”葉希八說完這三個字,原本平淡的臉上便陡然浮現出了惱憤的自責的表情,他壓低了聲音,滿是痛楚的說道:“卻讓他跑了。”
“跑了?”陳憲眉頭一皺,他自從經曆了鬆江縣陸小釵險些被擒住的事情之後,便已經徹底拋棄了曾經那種現代人的思維了,陳鑒胡對自己的仇恨是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他當然知道這種人會對自己恨成什麽樣。
所以,陳憲才會選擇將葉希八放出去,再將陳鑒胡去沙縣投奔鄧茂七的事情泄露給他,以期讓葉希八、鄧茂七這兩個人將這個白蓮教的叛徒鏟除,然而現在……陳鑒胡居然又跑了。
這廝用兵、用謀都不算厲害,倒是逃跑這一手,著實是厲害非常啊……
先後都溜走幾次了?
陳憲思忖了片刻,又轉念一想——陳鑒胡就算逃走了,恐怕也決難再東山再起了,眼下白蓮教的軍隊已經四分五裂,根本就不是官府的對手了,並且陳鑒胡的名聲很快就要傳遍整個江湖……
放眼天下,還有誰能夠接納這個秀才?這個被白蓮教視為叛徒,被官府視為反賊的窮秀才?
陳憲想到這裏,又覺得陳鑒胡能夠再給自己造成什麽威脅,著實是不太可能了,便笑了笑,說道:“你是怎麽遇到陳鑒胡的,他為什麽沒有跟著鄧茂七的軍隊一起向東撤,說說吧。”
葉希八點了點頭,旋即便詳述了他如何遇到了宋莊、宋榮這兄弟二人行凶,又如何見到了受盡折磨的吳都,以及琳娘母子的事情,說到最後他趕到土地廟陳鑒胡卻已經逃走時候,葉希八忍不住攥緊了拳頭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大腿。
“陳鑒胡這廝倒也算是有些決斷……這麽說的話,鄧茂七的身邊現在已經沒有謀士了……”陳憲眯起眼睛,旋即又抬眸看向痛苦不堪的葉希八,問道:“既然如此,你回到我這裏來又有什麽用?”
“天下之大,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陳鑒胡……”葉希八咬牙切齒的說道:“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他最恨的人絕對是你,是你讓他徹底的失去我大哥的信任,隨後又是因為你,讓他親手殺掉了我大哥……”
“他一直以來自詡軍略、計謀天下無雙,但是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你的手上,我想……”說到這裏,葉希八抬頭認真的看了看陳憲,方才繼續道:“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他一定會選擇找你報仇!”
“找我報仇?”陳憲苦笑了一聲:“就怕他已經被打怕了,沒了找我報仇的想法啊!”
“不可能!”葉希八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篤定的說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哦?”陳憲歪了歪腦袋,將頭輕輕的靠在了車廂上,旋即又覺得車輪的震動讓他難以依靠,便又無奈的將腦袋向坐在身邊的女子那邊側了側……
衛清清輕輕的歪了歪肩膀,讓這位書生將腦袋倚在上麵……
事實上,在許多個夜晚,每當陳憲苦思冥想到昏昏沉沉的時候,她像是書生肚子裏的蛔蟲,總能夠找到讓對方放鬆下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