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追憶似水年華
夏靜怡看到了楚默然的右手緊緊地拽著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左手，眼圈兒不由自主的紅了。
微醺的舒雪薇有些站立不穩，險些跌倒，楚默然一驚，連忙將舒雪薇的重心穩住。
在楚默然與舒雪薇相識以來，楚默然從沒有此刻這般感激舒雪薇，是她讓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是她提醒了自己，自己與夏靜怡早已沒了瓜葛。
楚默然定了定神，雙眸直直的看著夏靜怡，然後，唇畔微微一勾，開口道：“夏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夏靜怡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幾乎就是這一刹那，夏靜怡覺得自己四周的街景全都快速的融化開來。
司令府周圍的一切，包括楚默然手臂上攙著的那個女人，都快速的消失不見。
夏靜怡曾經不止一次的幻想過，自己和楚默然重逢的場景——十年的時間，她將自己和楚默然重逢之後會做的一切事情、一切的問候語都設想過了一邊，然而，當這一天真實來臨的時候，夏靜怡才發覺，原來老天真的未曾眷戀過她分毫。
將時間軸拉長，將時間軸延伸開來，夏靜怡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還未與楚默然分開的自己。
“默然，你看你，又是滿頭大汗，快來，我給你擦擦汗。”
訓練場外，夏靜怡心疼的拿著一方絲巾，小心翼翼地為楚默然擦拭額頭的汗水，而楚默然則不以為意的甩了甩頭發，笑眯眯的擰開一瓶礦泉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靜怡，你的手帕真香，不如送我好了。”楚默然笑嘻嘻的跟夏靜怡開著玩笑，一貫溫軟的夏靜怡在不經意間便紅了臉。
“你要的話，我改天再送你一塊好了，這一塊方巾我用了好幾年了，邊緣都已經被磨舊了。”
夏靜怡有些害羞的說道，眼角卻脈脈含情的看著楚默然。
楚默然倒是絲毫不以為意，他順手從夏靜怡的手上搶過那方帕，嘴裏念念有詞，“不過是一塊方帕而已，我用你手上這塊就夠了，何必那麽麻煩。”
夏靜怡隻是噙著笑，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劍眉桀驁的揚起，像是快要插上天上去，彼時，兩個人已經在一起好幾年了，楚默然在夏靜怡的麵前，卻已然拙劣如頑童。
“既然你喜歡，就拿去好了，幹嘛還非要從我手上搶走？”夏靜怡抿著嘴，小聲地嗔怪了一句，可是語氣裏，卻全然沒有嗔怒的意思。
楚默然則笑眯眯的伸手，將夏靜怡攬在懷裏，“你的就是我的，我拿你一塊帕子，又怎麽能算是搶呢，對不對？”
夏靜怡的嘴角則宛然露出一抹笑意，那個時候，她全心全意的愛著眼前的男人，心裏唯一的願望，便是有朝一日，與楚默然結婚，做他的新娘，全心全意的照顧他。
可是，楚默然雖然嘴上說著愛，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夏靜怡。
那時的楚默然，因為知道自己的工作十分危險，便時時刻刻擔心會有仇家找夏靜怡的麻煩，更擔心，萬一自己日後，像自己的姨夫一樣，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去了，那麽對於夏靜怡來說，豈不是太過殘忍？
楚默然小的時候，因為父母的工作太過繁忙，便將他托付給了姨媽代為照顧，而楚默然姨媽的丈夫，便是冰帝國的戰士，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途中，不幸罹難。
而在那之後，姨媽既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默默地往為楚默然收拾好了行李，告訴楚默然，自己暫時沒有辦法照顧他了，將楚默然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楚默然不疑有他，在回到家之後，楚默然的媽媽在為楚默然收拾行李的時候，才發現了楚默然的姨媽在他的行李裏，塞了一封信。
心裏說，她曾與自己的丈夫許下了“生當同床，死亦同穴”的誓言，委托自己的姐姐，將自己和丈夫的身體安葬在一起。
這件事，給了幼年的楚默然以極大的震撼，而等到他長大之後，和家族裏的男兒們一樣，成為了冰帝國的一員士兵。
童年姨媽殉情的事情，卻依舊在楚默然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永遠也無法明白，為什麽那樣一個對生活充滿活力的女人，會在自己的丈夫去世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死亡。
而與此同時，楚默然也開始害怕起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跟姨夫一樣，戰死沙場，而那個時候，被自己拋下的妻子，該怎麽樣一個人獨自生活，亦或者，她會選擇跟姨媽一樣的選擇？
不管是哪一種，楚默然都無法忍受——他怎麽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承受喪偶之痛？
正是由於這種心理作祟，所以，無論夏靜怡無論在楚默然的麵前明示或者暗示，楚默然都將此當做耳旁風，從來不肯正視這件事。
而楚默然對婚事的一再逃避，也讓夏靜怡身陷痛苦之中。
夏靜怡開始懷疑，楚默然根本就不愛自己，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自己。
懷疑的種子一天天加固，很快便開始在夏靜怡的心裏生根發芽，在夏靜怡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時間裏，瘋長成了參天大樹。
恰好，在夏靜怡二十三歲生日的時候，楚默然接到上級的命令，要他即刻去參加一個解救人質的行動。
因為事出緊急，楚默然甚至沒有機會告知夏靜怡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而在夏靜怡二十三歲的生日那天，她獨自一個人，坐在她跟楚默然約定好的餐廳裏，看著入口處的每一個人，生怕漏掉楚默然的身影。
然而，直到飯店打烊，楚默然都沒有出現。
夏靜怡第一次開始確信，楚默然是真的不愛自己，他跟自己說的所有的甜言蜜語，都不過是在討自己歡心而已。
不知所措心灰意冷的夏靜怡，去了酒吧裏買醉。
這或許，也是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
等到酒吧裏，零點的鍾聲敲響，夏靜怡的手上還捧著一杯沒有喝完的酒，她對著自己輕聲呢喃著，“生日快樂，夏靜怡。”
那個生日，是夏靜怡有生以來，過得最難過的一個生日。
自幼，她便是家裏的心肝寶貝，一直都被父母捧在手上寵愛，而長大之後，她又那麽幸運的遇到了楚默然，對方也一貫很寵愛她。
雖然中間也有過爭吵，有過爭執，但是夏靜怡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最後跟楚默然結婚的那個人，一定是自己。
而現在，夏靜怡第一次動搖了，不隻是由於酒精的麻痹作用，還是因為夏靜怡的思想已經開始變得極端起來。
她想起自己曾經無數次想將第一次交給楚默然，可是對方每一次，都是靜默無言的幫自己穿上衣服。
“楚默然，你不是不肯碰我嗎，那我就讓你看看，你不碰我，自然有人會碰我！”
夏靜怡的嘴角露出一聲冷哼。
她的身材很不錯，自小學習芭蕾的她，有著天下最完美的身材比例，而她的臉蛋，晶瑩剔透，宛如一個瓷娃娃，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夏靜怡已經記不得之後的一切到底都是如何發生的了，隻記得最初的那一陣陣痛來臨之後沒有多久，她便昏睡了過去。
第一次對於夏靜怡來說，是一場讓她不忍回想的噩夢。
而第二天一大早，執行完任務的楚默然，興衝衝地來到夏靜怡租住的公寓內，他昨天忘記告知夏靜怡自己要出任務的事情，在來公寓的路上，特意去珠寶店，買來了夏靜怡之前一起很喜歡的那條項鏈。
楚默然看著自己手上包裝精美的項鏈，想象著不久之後，夏靜怡看見他時的欣喜表情，楚默然便覺得一陣激動。
走到夏靜怡的公寓門前，從口袋裏掏出夏靜怡交給楚默然的鑰匙，楚默然打開門，卻發現客廳裏並沒有人。
“難道這個傻瓜還在睡懶覺？”
楚默然不覺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為了不打擾夏靜怡的清夢，便躡手躡腳的走到夏靜怡的臥室門前，小心翼翼地打開臥室的房門。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楚默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楚默然手上的項鏈盒頹然落地，跟地板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音。
夏靜怡睡眠極淺，聽到聲音之後，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睡眼，看到站在門前的楚默然，夏靜怡心裏一陣歡愉。
可是，楚默然的眼神為什麽這麽恐怖，就好像會吃人一樣？
夏靜怡有些不明所以的垂下頭去，卻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身材臃腫的男人。
夏靜怡的腦子，在那一瞬間便“嗡”地炸開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子？
“對不起，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楚默然的眼睛裏，似乎已經有火花冒出，夏靜怡大聲的叫著楚默然的名字，她慌慌張張地從床上跳下來，試圖留住楚默然的腳步。
可是楚默然卻看著她身上的淤青，嘴角掛上了一絲嘲諷。
“你心急什麽，你的情人還在你的床上睡著，你來找我做什麽？”
楚默然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背叛”這兩個字，可是距離自己這麽近。
“不，不默然，你聽我解釋，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昨天是我的生日，你沒有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不愛我了……”
夏靜怡跪在地上，苦苦解釋著，楚默然的眼睛裏有一絲不忍劃過。
他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覆在夏靜怡的身體上。
“所以你便做了這種事給我看？夏靜怡，你讓我覺得髒。”
楚默然為夏靜怡披上外套的動作，是那麽輕柔，輕柔的讓夏靜怡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可是，他嘴裏說出的話，又是這麽的冷酷無情，讓夏靜怡的心裏，仿佛被一千根針紮孔。
“你覺得……你覺得我髒，是嗎？”夏靜怡緩緩地重複著楚默然的話，而楚默然此時，已經拔腿往玄關處走去。
“沒錯，你讓我覺得髒。”
楚默然幽幽說道，他伸手擰開門上的把手。
打開房門的那一刹那，屋外的陽光撒了進來，灑在了楚默然的身上，而夏靜怡則癡癡地看著楚默然離去的背影，淚水，再度無聲無息地落下。
那一刻，夏靜怡知道，自己從此，便永遠的失去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對了，這是你家的鑰匙，還給你。”
楚默然說完，便將一串鑰匙，仍在了地板上。
這一十二個字，是楚默然在離開前，最後留給夏靜怡的十二個字，夏靜怡一輩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