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執念複活?
這烈焰足以將一切阻擾她的人或者事灼燒的支離破碎。
“可不要死了啊,鎬兒。”他低歎,發自肺腑。
這一戰是十四國曆史上東佳跟共周的最後一戰。
如同赫連鎬兒跟張敏德推算的那樣,東佳軍將軍隊駐紮在距離淮水二十裏的地方是為了最後一擊。
穿越淮水的木蘭舟已經準備好。
然而從東佳向共周駛來的木蘭舟上卻滿滿裝載著發狂的野獸。
黑鼬豹在木蘭舟抵達共周岸的時候,從木蘭舟上躍下,除了木蘭舟上掌舵的人,所有的乘船人都成了野獸的腹中食物。
張敏德看見黑鼬豹不分敵我的攻擊東佳軍跟共周軍,忽然意識到什麽:“鎬兒,鎬兒……”
他喊出赫連鎬兒的名字,護衛他的那十幾名士兵卻在轉眼間就被黑鼬豹發狂的咬死。
一騎黑馬,風一樣驟然而過,將他從地上拉到馬背上。
穿著銀甲,手執長槍的男人頭上紅翎颯颯飛舞。
張敏德看見那長槍是赫連鎬兒的紅纓槍,驚呼出聲:“鎬兒!”
然而,他抬頭看見的卻是楚琊。
楚琊皺眉:“那些黑鼬豹已經發狂,連敵我都不分,這一場仗分不出勝負來了,快些撤退。”
張敏德覺得不可思議:“那麽說……是鎬兒死了麽?”
南疆人還在驅使黑鼬豹,也就是說,鎬兒失敗了。
鎬兒死了。
楚琊聽到張敏德的話,也蹙了蹙眉,一張臉上神情冷寒:“先撤退吧。”
張敏德被拉在馬背上,萬念俱滅:“她是……代替我死的。”
本來應該是他去的。
可是,赫連鎬兒卻去了。
如果鎬兒不去的話,就死不了了。
他神智恍惚,一路上楚琊問他什麽,他都好似聽不見一樣,隻是反反複複的出聲:“她是代替我去的,如果她不代替我去的話,她就死不了了,她一定會活著的,如果……她不去,她一定就會活著的……”
楚琊在駕馬避到安全的地方之後,將張敏德從馬背上扔下來。
張敏德摔在稻草堆上,垂著眼睛依然在呢喃重複那幾句話。
楚琊上前,雙手大力的捏住他的肩膀,眼神嚴厲的瞪著他:“聽著,敏德,就算鎬兒死了,這場仗也是最後一場了,一定要贏。”
張敏德情緒激動的一把推開他:“你說的那樣天真,那裏說贏就能贏!鎬兒她還什麽都來不及說,什麽都來不及做就死了!”
“你冷靜點,不冷靜下來的話,共周那麽多人都會死,死的就不止是鎬兒一個了。”
楚琊說的話那樣有道理,有道理的叫人根本就無從反駁。
可是張敏德卻慘笑一聲,抬起頭來望著他:“你現在是用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句話呢?”
“我們是共周的將軍,我們手上有那麽多的希望跟性命,他們都在為了結束戰爭保護百姓而拚命!”
張敏德抖動著肩膀笑起來:“楚琊,你說的真是冠冕堂皇大義凜然,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皇子,我真的就要全都相信了。”
“張敏德!”他暴喝。
張敏德卻斜勾起唇角來:“怎麽?我說的有什麽不對?你以為我跟鎬兒是為了什麽參軍啊?”
“我相信你們是為了共周的百姓。”
張敏德隨手抓起一把稻草,衝他狠狠扔過去:“滾!誰有這樣的大義啊!我是為了報仇!我隻不過是為了報仇而已!我要滅了東佳這幫混賬!”
“所以,你現在不是應該振作起來去指揮戰爭嗎?”
張敏德諷笑:“可你知道當年村裏為什麽會突然被東佳的黑鼬豹襲擊?”
楚琊一言不發。
張敏德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因為你才是西宮皇後跟周煬帝的親生兒子,他們想要殺你,所以毀了整個村子。”
楚琊像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真相一樣,聽張敏德這樣指責,也隻是出聲:“我會補償你們的,等得到共周之後。”
張敏德冷冷望他一眼:“你以為我跟鎬兒會稀罕你的補償嗎?”
楚琊一雙眼睛望著他,宛若有灼灼烈焰:“但這些是我的錯嗎?是我指使共周人偽裝成東佳人毀了我們村子的嗎?是我害死我的父母的嗎?是我願意讓你們無家可歸的嗎?”
張敏德仿佛是被紮了一下,僵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彈。
冬日寒風烈烈吹來,像是鋼刀一樣刮的人臉上生疼。
張敏德的亂發被吹在臉頰上,隱隱的,能聞見風中的血腥味。
那些,都是共周浴血奮戰的士兵們身上留下的血。
天上有一大群烏鴉呼啦啦飛過去。
陰影打在張敏德臉上,他仿佛一瞬間鎮定了下來一樣,點點頭:“對,這些不是你的錯,這些……都是共周皇室的錯,都是西宮皇後的錯。”
楚琊望著他:“敏德……”
“你應該去當國君,西宮皇後越要阻止你,你便越要去做。”
張敏德眼神堅毅起來,伸手拉了楚琊那匹馬的韁繩:“我想,鎬兒也希望你能成為國君。”
不然,鎬兒為什麽要來參軍?
為什麽要事事都做的拔尖?
為什麽要為了最後這一場仗,連性命也搭上去賭?
他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就在他離開後,天上又飛過一群烏鴉。
楚琊抬頭去看,驀地看見烏鴉群中,有一直烏鴉雙爪上染血,在腳上還纏著一條白布。
他眼神微震,順著烏鴉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便想都不想的就從地上撿起一把弓箭,搭箭拉弓,衝著那隻烏鴉射了過去。
鴉群被驚動,呼啦啦的從他頭頂飛過。
伴著落下來的黑羽,那隻腳上綁著白布的烏鴉被射落下來。
烏鴉落在地上,楚琊走上前去,彎腰,將烏鴉腳上綁著的一截白布取了下來。
上麵有暗紅色的血跡。
血跡蜿蜒,變成了一句話。
他看見那句話,眼眸眯了眯。
陸小棠看著楚琊從幻境中遠去,有死了主人的戰馬在戰場上遊蕩,楚琊上前拉住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朝著共周的軍營方向馳騁而去。
張敏德也望著那個方向:“那張布條是鎬兒綁在烏鴉腳上傳達過來的情報,鎬兒生死不明,我們去淮水的沛水戰場找了她三天。”
陸小棠沒有聽他講完,眼前的幻象便變了。
仿佛扭曲的水麵一樣,水麵上的景象一分分破裂,又一分分的合攏,之後看見的便是烈風飛卷,橫屍滿地的沛水戰場。
好似戰場到了那個國家都是一樣的,一樣都是斷裂染血的兵器,一樣都是匍匐在地的屍體,還有殘破的戰旗,翻到的戰車。
以及,奄奄一息的呻吟,和飛落覓食的烏鴉。
楚琊帶了小隊人馬前往沛水清理戰場。
張敏德換了便衣,下馬之後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抹幹淨了臉辨認屍體的容貌。
就這樣徒手翻看了幾百具屍體,手酸的都無法握起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放棄。
楚琊臉上也有了髒汙,跟張敏德碰頭的時候,彼此眼神都有些晦澀。
“鎬兒也許沒有參戰。”
“那個南疆蠱師是在附近被殺的,傷口是被利刃所傷,中的毒是鎬兒匕首上淬的毒,我能肯定,是鎬兒動的手。”
“那就把屍體都反過來看一遍吧。”
楚琊跟張敏德在沛水戰場隻留了幾天,原因是為了找到赫連鎬兒的屍體。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們帶去的所有人都沒有找到赫連鎬兒的屍體。
當然,也沒有活人。
張敏德不肯走,楚琊的部下發現了一具女子的屍體,隻不過臉上受傷,潰爛的厲害,已經無法分辨處容貌,更別說是辨認身份。
但是,她的後腰上背著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上淬毒,鳥蟲不近。
因為這樣,她的屍體才被人發現。
屍體被人用價值幾千兩的梓木棺運回去,入了共周山,隨著張敏德一起被封侯拜將。
而楚琊,無比順利的成了皇儲。
次年,共周與東佳簽訂盟約。
周煬帝病重歸西,楚琊登基成為國君,西宮皇後成為太後。
楚琊的身份在進入共周山皇宮的時候被各種太醫用各種手段做了現在所認為的親子鑒定,每一次都毫無例外的證明楚琊的身份是皇子。
而這時候的赫連鎬兒卻仿佛成了一縷幽魂一樣,根本就無法從幻境裏捕捉到。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倒走歸墟的術跟施術者心靈相通,陸小棠很無奈的告訴張敏德:“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赫連鎬兒的記憶在這一段時間裏是沒有的。”
“琛王妃不必拐彎抹角,不如直說這是什麽意思。”
陸小棠覺得既然這個丞相要她說人話,她也就沒有必要曲曲拐拐的說了,便直接開口:“張丞相,搞不好赫連鎬兒在這裏就死了。”
張敏德明顯不信,還覺得她是在滿口胡謅。
陸小棠無奈的給他解釋:“我在《未央手卷》上見到過一個這樣的記載,上麵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執念之魄則能凝魅。”
雖然張丞相是個很有文化知識淵博的丞相,但是對南疆秘術來說,他也不過就是個知道的稍微多一點兒的門外漢而已。
陸小棠打了個比方:“你們行軍打仗肯定知道有一種蟲子被酒一澆便會消失無蹤。”
“那叫蜉,是因為死去的士兵思念親人而化成的一種蟲子。”
陸小棠點點頭:“其實那就是魅,隻不過那種魅不是最高級的那種魅,隻能凝結成蟲子而已。”
張敏德覺得陸小棠的話裏有深意,側目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