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暗湧
我看見那個黑影，先是嚇了一跳，很快又冷靜下來，肚子裏有火氣，說出的話也不那麽理智。
“穆七爺愛偷聽別人講話嗎？”
穆林深低笑了一聲，“深深，你好像搞錯了，這是我的地盤，哪裏我都能去，怎麽就成了偷聽了？”
我沒有心情和他爭論，而且我狀態好的時候也爭不過他。
悶頭往上走，他也不問別的，跟在我身後一起回到了一樓。
到了地麵上，我胸口仍舊發悶，也不想再繞彎子，對穆林深說道：“能把錄音筆還給我嗎？”
穆林深沒有說話，我等了好一會兒得不到回應，抬起頭看他。
他的眉頭微皺，語氣有些煩躁，“你就這麽想回到他身邊？”
我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再三壓下的委屈有些控製不住，悶了一會兒說道：“穆總，麻煩你把錄音筆還給我，我得證明我的清白。他現在……”
“他現在身邊有了雲卓。”穆林深打斷我的話，毫不留情的砸下這麽一句，傷得我體無完膚。
那個新歡……叫雲卓嗎？
我調開目光，眼睛裏忍不住泛起水光，但我不想再穆林深麵前哭，緊抿了嘴唇不吭聲。
他似乎歎了一口氣，走到我麵前扶住我的肩，“回到我身邊來，不好嗎？”
我心尖一抖，仍舊不肯說話。
穆林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深深，楚江開不是你最好的歸宿，先不說別的，就他老婆那一關你就過不去，顧氏那麽大的助力，他不會輕易放棄。你要跟著他到什麽時候？女人有多少年的歲月任你這麽揮霍？你想過嗎？”
我怎麽會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想過，也不會……
我感覺長州真的和我氣場不合，到了這裏是被害就是被耍，狼狽得一麵全都被穆林深看見。
“多謝穆總關心，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也是我的命。我隻能往前走，”我感覺到肩膀上他的手微僵了一下，“從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更不想回去，人不能總往回看，不是嗎？穆總這麽聰明的人，應該知道的。當然，我做過的事情我也認，穆總什麽時候總要讓我付出代價，盡管來。”
我話音剛落，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慢慢整理著衣袖說道：“白深深，你知道我有時候多恨你這張嘴。”
“那行，”他的臉色一沉，眼睛裏有怒意翻湧，“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楚江開究竟是什麽人。”
……
我站在春雲樓門口，看著門前停車場上的豪車，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裏，每輛都泛著誘人的光，這是錢的色彩和味道。
他們的主人在這裏肆意放縱，用錢買到尋常人買不到的一切，他們高高在上，其實上脫光了衣服並不見得不比別人高級多少。
我一手握著錄音筆，一手握著手機，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去哪，回酒店嗎？陌生的地方，我一個人。
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孤單，跟了楚江開以後我空房的時間當然也有，也難受，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過。
我腦補了無數他和那個雲卓在一起的場影，每一個都讓我嫉妒得發狂，想瞬間爆炸。
這時前麵馬路上拐進來一輛黑色的汽車，車燈很亮，像兩把雪亮的刀光劈了過來，我眯了眯眼睛，那輛車直直開到了台階下。
車子停住，一個年輕的男人先跳下來，小跑著去另一邊開門，低低叫了一聲什麽，手掌放在門上。
人沒有下來，先下來一根木頭拐杖，黑亮的顏色，隱約還刻著花紋。
隨後一個裝著唐裝的男人走了出來，大約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微胖，頭發灰白，梳著油亮的背頭。
他下了車轉過頭看向我這邊，我看到那雙眼睛心裏忽然冒出一股寒意，他的目光陰鷙，眼角下垂，是典型的三角眼，看上去特別狠厲。
他的嘴唇很厚，是深紫色，右嘴角還有一條傷疤，一直延伸到右耳垂下，像一條深深的溝壑。
“五爺，您這邊請。”有個男人從我身後大門裏跑出來，一路到了台階下，客氣的對老男人說道。
五爺？他就是在地下室裏，那兩個男人說過的黃五爺？
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不是什麽善類，我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幾步到台階柱子後麵的暗影裏，看著他被剛才出來的那個男人迎了進去。
黃五爺一直沒有說話，倒是出來迎他的男人一直在賠著笑臉，嘴裏不住的說，也不覺得尷尬。
黃五爺走到門口，腳步突然停住，手裏的拐杖泛著冷光，玻璃上映出上麵的花紋，像是一條雙頭巨蟒，毒牙尖長，吐著信子。
“小七呢？”他緩緩開口問道。
男人微笑道：“今兒咱們這不是有美女展會嘛，剛結束沒多久，七爺還沒有脫開身。”
黃五爺的眉梢一揚，眼皮撩了一下，“是嗎？看來貴客不少，我是老啦……不中用了。”
這話說得，明顯是挑理了，看起來這個黃五爺和穆林深之間還真是暗流湧動，麵和心不和。
男人的手一直扶著門，保持著“請”的姿勢，聽了這話急忙說道：“您哪裏話，您的身體青雲樓裏誰不知道，那些花魁天天都念叨您呢。”
黃五爺聽到最後一句，輕哼了一聲，“是嗎？那些小浪蹄子，更喜歡小七吧？”
話這麽說著，他總算再次邁步，男人的笑聲也更爽朗，態度更恭敬，“哪兒能呢？場子裏的女人七爺從來不碰，您知道的。”
黃五爺說了句什麽我沒有再聽清，玻璃門關上，把一切都關在門另一麵。
我靠著柱子，緩緩順了一口氣，這時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想回酒店也無處可去，回到房間，空無一人，楚江開果然沒有回來。
我走到床邊，包裏倒出來的東西還散落在床上，我用力一扯床單，那些東西稀裏嘩啦落了一地，仍舊不覺得解氣，把茶幾上的東西也全都摔到地上，茶壺茶碗摔得四分五裂。
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我才能肆意任性的由著情緒發泄。
力氣也慢慢流失幹淨，我拿了酒架上的紅酒，癱坐在地上靠著陽台看著窗外的夜色，一口一口的喝酒，把滿腹的愁苦委屈也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