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利器
穆林深語氣淡淡，不帶一絲溫度。
沈小蝶的眼中飛快閃過幾絲訝異和不甘，低聲說道：“深哥，劉局是什麽人，您不是不清楚，他……”
“他是什麽人，我當然清楚，”穆林深接過話，偏頭掃了她一眼，“他是穆氏一個項目最重要的一關，需要他的簽字，手續才算是辦完。”
沈小蝶的手指抓著手包，指關節有些泛白，“可是，我們不是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好處嗎？就憑那些，他也該知足了。”
“知足？”穆林深的眼神微沉，眉宇間濃重的怒意，手指尖握著瓷質湯勺，微微用力，“可是，有的人並不是你覺得他該知足他就能知足的。”
他的話另有深意，連我這個事外人都聽出來了。
沈小蝶美麗的眸子霍然一睜，隨即蓄了水光，她用力咬著嘴唇，垂下的睫毛微微顫抖。
真是楚楚可憐，我無聲攪著碗裏的燙，看著乳白色的湯被攪起層層的波瀾，沈小蝶啊……到底是心存了不該有的奢念，不甘心呢。
想起她趾高氣揚的對我說起關於孩子的話題，那時候的她，可不像現在這麽可憐，至少是高高在上的。
看來，她的處境，也並非如她自己形容的那樣，穆林深寵她寵到可以讓她生下孩子，還不隻一個。
她半晌沒說話，一直杵在那裏，穆林深有些不耐煩，“還有別的嗎？沒有的話回去準備吧。”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記得穿上白色的裙子，劉局會喜歡。”
我心口一跳，手指握緊筷子。
沈小蝶微微顫抖著，點點頭退了出去。
“不好喝？”穆林深問我。
我搖搖頭，端起碗把時麵的湯喝幹淨，卻沒有嚐出來是什麽味道。
吃過飯回到房間，我看著遠處小山上的景色，眼前晃著的是沈小蝶離開時的樣子，我就算再身在事外，也懂了穆林深今天晚上要讓她去幹什麽，難道……這就是她那天出現在餐廳的原因？
她隻是一個用來交際的花朵嗎？
這個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卻沒有太開心。
沈小蝶對穆林深的情意，我是看得出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對沈小蝶的寵愛，好多人也是知道的，不然當初在長州也不會還有人提到沈小姐。
可是，穆林深翻臉無情，溫柔的時候像水，寵著愛著，讓你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捧到他麵前，可等真的掏出來了，他卻肆意踐踏。
正在胡思亂想，他從背後環住我，問道：“還在想剛才的事？”
我想否認，最終點了點頭。
他的下巴輕輕磨蹭著我的肩膀，低聲說道：“她做了什麽，以為我不知道，我可以寵著慣著，但不能踏過我的底線。她很聰明，卻不知道這一點。”
我身子微微一僵，不知道他是在向我解釋他的狠心，還是有意把這話也說給我聽。
我微抿嘴唇，轉過身看著他，“你是在殺雞儆猴嗎？”
穆林深怔了一下，撫著我嘴唇的手指一頓，眉頭皺起說道：“什麽？”
“我說，你是不是借她的事，來警告我。”我直接說道，不再繞圈子。
穆林深沉默了一會兒，悶笑出聲，雙手捏著我的臉變了形狀，“你這腦子裏在想什麽？氣死我了……我真想把你腦子打開看看。”
他揉著我的臉，我沒法說話，隻能幹瞪眼睛。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了餐廳？”穆林深問道。
我點點頭，這個瞞不住，也沒有必要瞞，阿鵬是我的司機，他一問就知道。
“見過沈小蝶？”他又問。
我眼光一暗，手下意識去撫小腹，他伸手握住我的，指尖抵在一起，“深深，看你那麽難過，昏迷的時候還在不停的說……我真的很心疼。”
我臉色一白，想起自己昏迷的時候似乎的確胡亂說過什麽，至於具體是什麽，我卻不記得了。
“別怕，也別擔心。”穆林深吻住我的額頭，他的嘴唇溫熱，柔軟帶著煙草香，“身體會好的，寶寶也會有的。”
我心頭狂跳，不知是悲是喜，複雜的感覺像潮水淹沒了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就這麽急著給我生寶寶？我還以為你還在猶豫，要不要在我身邊。”他低聲悶笑，我紅著臉正想要反駁，他嘴唇吻住我，把我嘴裏的話堵了回去。
他的動作輕柔，舌尖靈巧，手掌扣住我的後腦，讓我無從閃躲，腦子裏不斷和自己抗爭，想反抗，想妥協，卻最終在他的吻裏沉淪。
“深深，留來下，不要走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好嗎？”他一直吻到我憋得透不過氣，這才鬆開我說道。
我悶得說不上話來，還沒有回答，他就滿意的笑笑，“嗯，我就當你同意了，真乖。”
“……”我。
這麽大的事，這就決定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還想說什麽，手機忽然響起來，他一邊接手機，一邊往外走。
他一時沒有說話，聽著對方說了幾句，才淡淡“嗯”了一聲。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她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清楚，故意說那些話來刺激深深，讓她傷心難過舊疾複發，這樣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他的聲音很低，已經走到了門口，我還是聽清楚了，心裏刹那間湧起暖意，所以，這是沈小蝶真正被他當成棄子的原因？
穆林深說話算數，今天一直都沒有出去，晚上也在，我心想，如果真的要發生點什麽，我應該也不會抗拒，但他也隻是溫柔的哄我入睡，並沒有真正做什麽。
心裏多少有些失落，我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詫異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曾經以為，我是真的愛上楚江開，但這麽短的時間裏又對穆林深重新有了這種渴望，我到底……
我自己也理不清了。
吃過藥就容易犯困，有他在，也格外安心，不久我就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清早醒來，發現天空飄著小雨，毛毛細雨潤濕天地萬物，小山上的一切看上去格外翠綠養眼，我看到有一輛轎車停在腳下，好像是孟海南的。
他又來了？是有別的事還是因為我的病？
我洗漱以後想去看看，果然聽到臨時書房裏有說話聲，我下樓問周嫂穆林深有沒有吃早餐，她說沒有，剛好煲了湯，我就盛了兩碗端上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到阿玨慢慢走過來，我後退一步，看著她說道：“你看到了，我隻是來送湯，沒有偷窺，也沒有偷聽。”
阿玨麵無表情的看了看我，抬手敲門。
裏麵的人應了一聲，她擰開門，示意我進去。
“……”我心裏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這下好，真的是什麽也聽不著了。
孟海南就是一隻笑麵虎，問他什麽隻要是他不想說的，什麽都不會說。
我走進去，阿玨隨後關上了門，裏麵的談話已經中止，孟海南向我點頭問好，臉上一貫的淡笑，看不出什麽。
“什麽，這麽香。”穆林深問著，合上一份文件。
“這是周嫂煲的湯，說你沒有吃早餐，端兩碗上來給你們，”我把湯碗放在桌子上，掃了一眼那份文件的封麵，果然是一個項目。
想來應該就是被劉局經手的那一個，沈小蝶還真是厲害，一個晚上就拿下了。
孟海南道了謝，嚐了兩口湯讚了幾句，我識趣的退出去，阿玨門神一樣的站在門口，氣得我心口疼。
打著傘去了院子，扒在小水塘邊看了看，雨點落在水麵上，擊起微微的漣漪，看著水底小小的紅魚，琢磨著要不要往裏麵放點草魚魚苗，過年的時候可以煮著吃。
正在瞎琢磨，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孟海南的影子投在水麵上，波水閃動，他臉上的表情一閃而過，我再回頭望去，依舊是淺淺的笑。
“白小姐，找我有事嗎？”他問。
我心裏嘀咕，這個人真是個人精。
我拍掉手上的浮土，問道：“孟總這次來是為著項目的事，還是來送藥？”
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我這麽直接，微愣了一下，說道：“項目的事，藥的事深哥也問了，這是他最近幾次見我必問的事。”
“真是麻煩孟總了，”我點點頭，“沈小蝶現在怎麽樣了？”
孟海南微微挑眉，低笑一聲說道：“白小姐應該比我清楚吧。”
“孟總以為，是我害了她？”
孟海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功過是非，白小姐是個通透聰明人，有些事不用我多嘴。隻不過……”
他稍稍一停，沉吟道：“沈小蝶於深哥而言，和以前別的那些女人不同，她是利器，白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嗎？”
利器，傷人也能傷己。
我心頭微跳，盯著孟海南的眼睛說道：“我不信孟總沒有防範。”
“防範自然是有，”孟海南似笑非笑，目光從我的頭頂罩落，一直到腳底，“就像當初我對白小姐也是有防範的，現在怎麽樣呢？白小姐之前對深哥的傷害，想必應該不會這麽快忘記，但深哥警告我，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不便再多說，對白小姐也尊敬有嘉，隻是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不是過去了就能抹殺的，你說，對不對？”
孟海南擅於誅心，字字都敲在我的心上，他是在警告我，穆林深身邊的女人，都有防範，特別是我還曾經傷害過他的，他對我態度的轉變，也隻是因為穆林深的吩咐，並非是他也忘記了。
我深吸一口氣，“孟總的忠心，他一定會記在心上。”
孟海南笑了笑，撣了一下衣擺上的塵土，“我做事隻求問心無愧。白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這家夥說了這麽多，我想知道的卻一句沒露，不過聽他的意思，已經以為我是故意害沈小蝶的了。
我心裏有隱約的不安，女人嫉妒心不能小看，沈小蝶對穆林深癡心一片，卻被他如此對待，拱手把她送給別人，我不信，她的心裏就沒有任何的怨言。
但這些隻是我的感覺，並沒有證據，還是旁敲側擊的提醒他才好。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我一定會在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吃下去，而不是等到三天之後噩耗傳來。
那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穆林深打過電話，問我吃飯了沒有，說是要十點鍾左右才能回來。
十點也不算晚，我想邊看電視邊等他，電視裏突然出現一個爆炸的場景，我嚇了一跳，還沒有緩過神，就有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