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她的眼睛
阿汐。
是我和楚江開之間的禁忌,我們從來沒有開誠布公的談過,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偶爾提起還是那次我發脾氣吵架,後來再也沒有過。
我說出這個名字,我們倆都沉默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那邊的呼吸聲。
“你說。”
我緩緩抬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回想著剛才戰銘列把手放到我眼睛上的情景,說道:“阿汐去世之前,你見過她最後一麵嗎?”
“沒有,”楚江開的聲音像溫涼的水,從那邊流淌出來,“那時候我在顧家,這也是戰銘列記恨我的原因。”
“那……後來她的屍首呢?”我繼續問道,“你見過嗎?”
“為什麽這麽問?”楚江開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是聽說了什麽,還在懷疑什麽?”
他頓了一下,說道:“阿汐是真的死了,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不是,”我放下手,重新看著眼前的事物,但所有的一切又好像有些虛幻飄浮,“我不是懷疑這個。”
“那你想問什麽?”楚江開似乎歎了一聲,“她的屍首是戰銘列帶走的,我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經被他帶走了,我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我悶聲沒有說話,那個心裏的懷疑在不斷的破土萌芽,在我的心裏橫衝直撞。
“深深,你在聽嗎?”我沉默了太久,楚江開急聲追問道。
“我在,”我深吸一口氣,腦子裏有些轟鳴,我轉身坐在沙發上,靠著沙發背,不至於讓自己無依無靠,“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件事情。”
“你說。”楚江開毫不猶豫的說道。
我緩了緩,極慢的說道:“阿汐臨死之前,是不是捐獻了眼角膜。”
楚江開的呼吸有些重,一下一下從那邊傳過來,清晰有力。
“我,曾經做過眼角膜移植手術,”我低聲說道,腦子裏回想著戰銘列的種種,還有他曾經說過的話,那些關心我的,卻無關男女之情的,“也隻有這一種解釋,可以讓戰銘列這樣對我。”
最後楚江開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楚,隻記得他是答應了,對於他而言,阿汐也是重要的人,他沒有道理不答應。
我再次抬手捂住眼睛,思緒飄回那個下午,我聽說了穆林深離開海城的消息,自己渾渾噩噩的走在街上,漫無目的無處可去,結果倒黴催的居然被撞受傷,傷到了眼睛。
那會兒醫生說我的眼睛可能恢複不了,會永久性失明,除非做眼角膜手術,我還想著大概是做的錯事太多,上天給我的報應吧……
沒了眼睛也好,至少不用再被人當棋子,逼著做不願意做的事。
後來沒過多久,我就做了手術,眼睛又重現光明,也就在那一天,我從醫院偷跑,一路上換了好幾次車,又是出租又是汽車又是火車,最終去了洛城。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眼睛裏後來裝的是誰的眼角膜,更沒有想到,我吃了阿汐那麽久的醋,竟然還和她有這種淵源。
這就是命。
“深深姐,”過了許久,阿九走進來說道:“劉經理來了。”
“哦?”我立即睜開眼睛,阿九問我是不是不舒服,不行就讓劉啟明明天再來。
我說不用,沒有那麽嬌氣,正事要緊,讓劉啟明進來吧。
劉啟明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晚上那套,我讓他坐下,說道:“辛苦了。”
他笑了笑,握著麵前的熱茶杯子喝了一口,氣說道:“沒什麽。白小姐,新聞你看了嗎?”
我搖頭說沒有,其實不看結果也可以預見,昨天晚上的那種情形,拍到的東西,也不可能完全發布出來,海關和公安廳畢竟是代表國家的威嚴機構,他們中間就算是有幾個不太好的人,說實話大部分還是兢兢業業的,這一點不能否認。
他們攔截船隻進行搜查,也是為了百姓安穩,這一點我理解,隻是不能接受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新聞裏說,有關單位已經做出了決定,讓魏隊停職接受檢查,對我們製藥公司也會酌情進行賠償。”劉啟明語氣淡淡的說道。
我不禁冷笑,這個結果剛才戰銘列已經說過了,現在聽到劉啟明從新聞裏得到的消息,應該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酌情?”我冷笑出聲,“這個詞兒的含義很深啊,可左可右。事情鬧得這麽大,一個姓魏的,一個酌情,就完事了?哪有那麽便宜?”
劉啟明微笑不語,聽著我繼續往下說。
我沉思了一會兒,總覺得這事兒我費了這麽大的勁,安排了這麽久,冒了這麽大的風險,就這麽輕飄飄的過了心裏不舒服。
這一套連環計,我用這麽多的人力物力,死了多少的腦細胞?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
“這樣,你找些廠裏的年紀大的可靠的員工,然後扯上條幅,去他們的單位門口拉條幅上訪,就說,我們的製藥公司因為這次事件受到了很大的衝擊,甚至股價都有可能因此而動蕩,如果影響到股市,那蒸發的錢可不是那條船那點貨了,直接關係到那些人的生計。你明白吧?”
劉啟明的笑意加深,他點頭說明白。
“反正怎麽慘就怎麽說,但不能太誇張,一切都要在合理的基礎上,要讓人同情,但不能厭煩,這個分寸要拿捏好。”
劉啟明笑著說明白,讓我等好消息。
他起身離開,別的難題他一概都沒有提,我知道這個新聞一出,不可能一點影響沒有,原來那些客戶的肯定會打電話詢問,這裏麵的解釋就少不了,還有這事兒的真相就他自己知道,其它的人不清楚,和自己人解釋又是需要花費不小的功夫。
但這些他都沒有說,我在心裏暗自驚歎,穆林深真的沒有找錯人。
也幸好,製藥公司這邊的人都穩得住,沒有反水的,否則我真的就焦頭爛額了。
小成接管明月樓也費了一番周折,莫源舟到底是有些根基的,他後來也帶了不少自己的人陸續進明月樓,這些都需要處理。
但我心意已決,小刀本身能力也有,威望也在,又有林肖白派出的人做助手,總算有驚無險。
鉑金宮這邊我之前派了峰子去找岩磊,帶上他老婆黃小婉和圖海,送他們回洛城去,再讓他在洛城那邊的銅雀台和春深樓轉幾圈兒,等他回來依舊回鉑金宮。
我還是留在青雲樓,這樣看起來,原本要大亂的局麵,現在總算是穩住了。
我正在琢磨下麵的事,阿鵬在外麵敲門,他走進來說道:“白小姐,那個電話號碼,有眉目了。”
“哦?是什麽人?”我問道。
“是咱們青雲樓的一個小姐,平時和雨落明麵兒上關係還不錯。”阿鵬回答道:“這次雨落栽了,她高興,多喝了幾杯,消息就漏了。”
我哧笑一聲,還真是存不住事兒。
這件事情是青雲樓裏的小姐做的我一點也不意外,自己人才能這麽熟悉,才能有機會下手,小姐們之間明爭暗鬥,比什麽宮鬥劇可精彩多了。
“白小姐,要怎麽處理?”阿鵬問道。
“這個你看著辦就行,按青雲樓的規矩。”我淡淡說道。
“好,我明白了。”
阿鵬轉身出去處理,我坐在沙發上,忽然感覺有些累,合了眼睛養神,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
夢裏恍惚看到穆林深,他笑眯眯的看著我,嘴一動一動的,但就是沒有聲音,我仔細看著他的口型,他說的是我做得很好,他在誇讚我。
我心裏又酸澀又喜悅,一時間沒有控製住眼淚流了出來,這一哭,給哭醒了。
我沒有立即睜開眼睛,知道一切都是夢,這樣的失望,我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
手機突然響了,我抹了淚睜開眼睛一看,是南秦雪打來的。
我這才想起來,她還在長州呢,這幾天一忙把她給徹底忘幹淨了。
我接起電話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路邊的那邊樹,忽然發現葉子竟然都長那麽大了,連綠化帶裏的花枝也吐了花苞,我有些恍惚,我已經……來長州這麽久了嗎?
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在算計和被算計,絞盡腦汁的想對策,不停奔波,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又是春天了。
“深深,在聽嗎?”南秦雪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我猛然回神,說我在。
“我現在就在畫展的現場呢,後天就要開始了,你幹嘛呢?有沒有興趣過來瞧瞧?”南秦雪聲音清脆的問道。
“我後天直接過去吧,現在就不跟著去湊熱鬧了,也幫不上什麽忙。”我靠著窗台,身上還是感覺有些疲倦。
“那好吧,明天陪我去逛逛唄,買份禮物,對段西臣表示祝賀。”
我想了想,我也該表示,到時候總不能空著手去,也就同意了。
掛斷電話,又恢複了安靜。
這一天過得倒算平靜,我得了空可以休息一下,第二天剛吃過早飯不久,南秦雪就來找我,她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眼睛都在放光。
“我想送段西臣一個梨花木的桌台,這東西也實用,他也喜歡這類東西,這是他第一次來長州辦畫展,得送個拿得出手的。”南秦雪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嗯,”我點點頭,其實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和段西臣,我也沒有那麽熟,但如果要去,總歸不能空手,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一早給老胡聯係了一下,他說他那裏有一方好硯台,可以以我的名義送給段西臣。
我當然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錢還是要給的,能省去選禮物的麻煩我已經很知足了。
挑挑選選了一上午,總算相中了一款,南秦雪麻利的付了錢,說了地址和時間,讓人到時候送過去。
中午饑腸轆轆,南秦雪請我吃飯,挑了一家有特色的中餐廳,在路上的時候就訂好了房間。
剛一到那她去停車,我在門口等,目光無意一掠,在停車場上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怎麽了?”南秦雪過來說道:“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上午太累了?”
“沒有,”我搖頭說道:“走吧,我餓了。”
“行,隨你點,別客氣。”南秦雪挽著我的手臂上了二樓包間,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嘀咕,可千萬別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