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誅心之計
曲靈溪有句話說得好,除非君家人自己者折騰自己,否則沒有人能真的傷害到他們。所以當舒方晴拿著曲靈溪的信物找到他時,他幾乎馬上就明了了君疏月的用意。
要不是答應了師傅會好好照顧穀墨笙這個不省心的小師弟,曲靈溪根本懶得管他徒子徒孫的這些閑事。
“我老頭子都已經來了,你這病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曲靈溪甫一見到君疏月就把玉飛塵等一眾人趕出了屋子。醫聖脾氣古怪是人人盡知的事,所以縱然玉飛塵關心君疏月的病情也不敢忤逆曲靈溪,隻好跟其他人一樣乖乖在屋外等著。而他們一離開,一直昏迷不醒的君疏月便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
其實在他無意中叫出許南風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清醒了,他做了一場詭異而莫名真實的夢,他夢見許南風正深陷危險之中,他的周圍晃動著無數鬼魅的黑影,它們纏繞在許南風的周圍,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君疏月想要帶他離開險境,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許南風被不知名的危險所吞噬。
那場夢的最後,他看到許南風的身影在無盡的黑暗中碎散成沙粒和塵埃,無論他怎樣叫喊,都不得到任何的回應。
不過幸好那隻是一場夢,他的南風是天下間最聰明之人,不管遇到什麽危險,他一定都能安然度過。
盡管不斷地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但君疏月醒來時麵色依舊蒼白。
他並沒有‘病入膏肓’,隻是為了騙過玉飛塵的眼睛不得已演了這場苦肉計。這幾天裏他故意散去了自己的武功,甚至不惜將體內的劇毒擴散入五髒六腑,為的就是險中求勝,賭一次玉飛塵的真心。
而他賭贏了,他終於在絕境中求得了一線生機。而這生機就是曲靈溪。
“師伯……”
“說罷,又想讓老頭子怎麽幫你?”
曲靈溪嘴上雖說君疏月是禍害活千年,但怎麽可能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所以一見到他就用雪蠶冰絲纏住了他的手腕,這也正是曲靈溪的獨門絕學,當年沈秋為求曲靈溪傳他此術,不惜在南山藥廬外替曲靈溪整整種了五年的草藥。
不過想到沈秋,君疏月的心又不免沉重了幾分。
“師伯,沈秋他……”
“死不了。”一句死不了讓君疏月一直空懸著的心終於穩穩落了地。當日他失控之時險些錯手殺了沈秋,好在他及時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以閉息之法裝死逃過了一劫。不過命雖保住了,可終究還是被君疏月震傷了肺腑,逃回南山藥廬的時候隻剩下小半條命,要不是曲靈溪醫術高明,隻怕也是死路一條。
但比起沈秋的情況,曲靈溪現在更想跟君疏月好好聊一聊他的情況。
曲靈溪剛開始為君疏月搭脈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容,但漸漸地他的臉色沉了下去,最後索性將雪蠶冰絲收了回去,起身拂袖而去。
“前輩!”
舒方晴見狀連忙追了上去,攔在門口:“前輩,您這又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說走就走。”
“老頭子的招牌都要被他砸了,還能不走?”
曲靈溪說著回頭惡狠狠瞪向君疏月:“你師傅拚了一條命救你,你就這麽糟蹋他的心血?!”
“師伯,你聽我說……”
“說什麽說,你看看你,本來就沒剩下幾天陽壽,現在毒入五髒,經脈俱損,你這是嫌命太長?”
曲靈溪每說一句,舒方晴的心就跟著猛跳一下。換做別的大夫說這話他隻會覺得是危言聳聽,但是連曲靈溪都如此斷言,那隻能說君疏月這次為了迷惑玉飛塵真的是太拚命了。
“師伯,玉飛塵不比其他人,我思來想去唯有此法才能救師傅。”
“師弟他怎麽了?”
曲靈溪一聽事關穀墨笙,果然馬上緊張起來。君疏月憂心忡忡道:“我爹和師傅都在玉飛塵的手中,否則我也不會留在這裏任由玉飛塵擺布。”
“他竟敢抓你師傅?他”
曲靈溪是個嘴硬心軟之人,雖然常常數落師弟的不是,但其實最護短不過。君疏月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鋌而走險請他出山。
“師傅想來還不知道玉飛塵已經叛出浮方城的事,所以才會被他所騙。玉飛塵這個人武功高絕,而且城府極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實在不易,我思來想去唯有求助於前輩方能救師傅脫險。”
“哼,說的好聽,不就是想讓老頭子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曲靈溪重新走回到床邊,抓住君疏月的手沒好氣地警告道:“你這身體本就是強弩之末,現在又傷上加上,你前麵怎麽折騰老頭子不管,但再敢胡來,可別老頭子不顧師門情分。”
“是,疏月一定謹遵師伯之命。”
君疏月見他終於點頭答應,心裏不免一鬆,這時身上的倦意又再襲來,曲靈溪見他目光有些渙散,連忙施針刺入他穴道。舒方晴看到那一指長的銀針被刺入血肉之中,不由地打了個哆嗦。不過這針過後,君疏月眉宇間的黑氣慢慢散開,眼中又漸漸恢複了神采。
“你怎麽會中百蠱腐心散的毒?”
“南風為了提升功力,取南疆百蠱飼養墨玉靈蛇,再將蠱毒喂入體內,所以……”
“等等,他喂毒練功,為什麽你會中毒?”
曲靈溪話還沒問完,就聽舒方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一臉怪笑地看著君疏月:“許南風可真是個禽獸。”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顯然舒方晴是誤會了什麽,但君疏月也懶得跟他解釋。不過這從此就成了舒方晴調侃許南風的談資了。
這時曲靈溪又道:“這百蠱之毒何其厲害,若沒有極高深的內力壓製,隻怕早已將你的五髒六腑腐蝕殆盡,但是看你這脈相……”
“我重新修煉了玉髓經。”
當初穀墨笙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再碰玉髓經,但是為了再見許南風,他還是鋌而走險,冒死一試。君疏月本以為說出此事會惹怒曲靈溪,但他聽完君疏月的話後眉頭緊皺一言不發,過了許久才疑惑地喃喃自語道:“當真不可思議,你體內的蠱毒和玉髓經竟成了相生相克之勢,妙哉,這毒原本應該要了你的命,現在卻反而救了你。”
“師伯此話何意?”
君疏月正要細問,這時門外傳來玉飛塵的聲音。他在外頭等得心急火燎,但是怕影響了曲靈溪診病所以不敢擅自闖入。堂堂九天七聖盟的盟主為了君疏月如此憋屈,也真的隻能說是用情太深了。
“此局輸贏,全看師伯了。”
曲靈溪擺了擺手,沒好氣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話音剛落,玉飛塵已經急不可耐地推門而入,他看到創傷的君疏月雖依舊昏睡未醒,但麵色卻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他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慌忙上前又確認了一遍,待看到君疏月原本蒼白無血的臉上竟真的多了一絲血色,他不禁驚訝道:“前輩當真是國士無雙,令人歎服。”
曲靈溪卻擺手道:“金針刺穴雖能壓住他體內的蠱毒,但終究還是不能治本。要真想救他隻有一個法子。”
玉飛塵一聽這話,眼前頓時一亮,忙道:“有什麽方法,前輩盡管說來。”
“老頭子方才觀他脈相,發現若非他體內有股渾厚的內勁在壓製蠱毒,他恐怕已經毒發身亡。倘若能夠找到與他功體一脈相承之人將內力灌入他的體內,或許能將此毒逼出。”
聽到這話,玉飛塵便暗自思索起來。君疏月所修煉的玉髓經素來隻有浮方城城主才有資格修煉。要找到與他功體一脈相承之人,這人恐怕非穀墨笙莫屬了。
“難道隻有此法可行?”
曲靈溪點頭道:“隻有此法可行。”他說罷,看到玉飛塵露出猶疑的神色,又故意道:“以他如今的功力,或許還能再撐上三五七天。”
“三五七天?”
“依老頭子之見,至多七天吧。”
舒方晴聞言,心道你不如說他明日就要毒發,這樣玉飛塵說不定連夜就去把人請來了。
玉飛塵的目光再度投向床榻上的君疏月,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和猶豫的餘地了。
不能失去他,這是玉飛塵最後的底線。
“你會沒事的,疏月,我一定會救你。”
玉飛塵走到床邊輕輕握住君疏月的手。此時的他與眾人眼中那殺伐果斷專橫跋扈的玉飛塵儼然已是判若兩人。舒方晴望著他的背影,心裏忍不住暗自感慨,世上情愛之事,果然是差之毫厘謬之千裏。玉飛塵縱然愛君疏月愛到可以為他背叛一切,但是他的愛對於君疏月而言卻一文不值。
他和許南風都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對於不愛的人隻會絕情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