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偷梁換柱
官驛的那場大火似乎給了司徒敬某種不祥的預兆,這趟本該萬無一失的遠航忽然之間變得危機重重。從官驛回到東營之後,司徒敬馬上召集了所有的部下對東營的守備做了重新部署。當重新部署完一切後,他又將常校尉和姚總兵召入了自己的營帳之中,想要再問一問當日的細節。
常校尉和姚總兵雖然都一口推脫失火之事乃是意外,但說到底兩人終究還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被司徒敬召入營帳的時候,兩人都驚恐不已,爭相把責任推諉給對方。
司徒敬本就已經心煩不已,現在又聽到他們互相推卸責任,不禁怒上心頭,一拳捶在桌上吼道:“都給我閉嘴!這批貨物乃是陛下禦筆親批,貴重萬分,你們在途中發生這種差錯,無論是意外還是*都是殺頭的死罪!”
這死罪二字一出口,常校尉和姚總兵果然一下子噤聲不語了。司徒敬從座上霍地一聲站起來,背著手神情焦灼地來回徘徊了兩圈:“你們口口聲聲說是意外,但是我卻在通往官驛外的林中發現了火油的痕跡,官驛之外方圓百裏明令禁火禁油,你們倒是說說看這些火油從何而來?你們如果想將功贖罪便將那晚發生的事如實說來,若有一字不實……”司徒敬說到這,忽然一抬手碰地一聲將那木桌震得粉碎:“我便讓你們有如此桌!”
常校尉和姚總兵見狀都不禁麵色一白。
“司徒將軍,這件事……”
常校尉膝行到司徒敬的麵前,剛要開口時他突然警惕地朝著四周看了一圈。司徒敬見狀,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先退到營帳外。待他們所有人都離開後,司徒敬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然而這時開口的卻不是常校尉,而是姚總兵。他緩緩站起身,臉上就像是脫掉了一層麵具一樣,既沒有恭敬也沒有驚恐,那種山雨欲來的氣勢讓司徒敬陡然間警覺起來。
“你……”
他話音未落,一直跪在他麵前的常校尉突然抬起頭來,一伸手直接扼住了司徒敬的脖子。司徒敬一時之間猝不及防,連叫人都來不及就又被對方點住了啞穴。但司徒敬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雖被封住了穴道,但還想拔劍一戰,然而他那佩劍還未出鞘就被飛身而來的姚總兵一掌震得虎口生疼,長劍當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常校尉趁機攻其下盤,司徒敬雙拳難敵四手,被兩人一上一下夾攻而來終究難以抵擋,未出三招就被兩人穩穩拿下。
他被封住了啞穴,就連向外呼救都做不到,隻能任由這兩人將自己的鎧甲和令牌卸下。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這時姚總兵忽然開口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去給主人傳信,我們的人隨時準備登船。”
“嗯,這裏交給我。”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分明是兩個年輕人,這下司徒敬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兩人早已被人掉了包。
“司徒將軍且放心,我們不會傷你性命。”
‘常校尉’看著他微微一笑:“火油是我們故意給你留下的線索,知道你一定會生疑,不然又怎麽有機會入你的營帳。”
司徒敬聽到這話幾乎要嘔出血來了。本以為是自己深思熟慮,沒想到對方早已黃雀在後。可是他們究竟是什麽人,到底有什麽目的?他們口中的主人又是何人?
而就在此時,身在客棧的許南風已經看到了從東營方向升起的信號,這意味著他們已經得手了。控製了司徒敬就等於控製了整個東營和船隊,接下來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那司徒敬你打算如何處置?是殺還是留?”
此時許南風房中,君疏月一眾人都已換上了另外一套行裝,隨時可以準備登船。
“我還要留著他去給赤炎帝送信。”許南風笑道:“北辰襄想拉攏赤炎帝來對抗北滄,我就要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得罪你的下場如何我是不知道,反正跟你做朋友也沒什麽好下場。”
正在為其他人化妝易容的舒方晴轉過頭對著許南風翻了個白眼:“我自從上了你這艘賊船之後就沒一天安穩日子。”
“如果九天七聖盟知道你舒方晴還活在人世,你覺得離開我你會有安穩日子?”
“……”舒方晴的臉頓時一垮:“阿阮,你看他又欺負我。我現在腰酸背疼的,他還威脅我。”
阿阮雖然知道舒方晴是在借故撒嬌,但這一整夜忙活下來他也確實是累了,看著他熬紅的眼睛,舒阮也不由心疼起來:“你快去睡一會兒,剩下的交給我吧。”
舒方晴聞言連忙按住他的手,搖頭道:“不成不成,大夫說了你的手好不容易恢複,千萬要好好保護,你去歇著,我就隨口說說,一點都不累的。”
舒阮的手腳當初都被舒方晴的父親打斷過,他當年離開舒家時身無分文,根本沒錢給自己治傷,因為落下了疾患,這兩年要不是舒方晴小心照料,這雙手腳隻怕早就廢了。所以現在舒方晴格外的小心,隻要能不讓舒阮親自動手的,他一定全都包攬在自己身上。
他是失而複得的寶貝,舒方晴隻想用餘生來寵他愛他,把曾經虧欠他的都一一補上。
“當初救下舒阮其實是個意外,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是舒家門主的情人。我這個人從來沒什麽善心,卻不想無心種下了善因,最後結出了善果。”
看著屋內那兩人如蜜裏調油一般,許南風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有時候我也會想,倘若我像舒方晴那樣活的簡簡單單,愛得坦坦蕩蕩,或許我們之間就不會有先前那些曲折。”
“師傅說我是座牢不可破的冰山,隻有你冒著頭破血流的危險也要撞上來。”君疏月笑著執住許南風手:“如今回想起來倒不覺得那些是曲折了。”
“我現在回想起當初狠下心背叛你,把你逼上絕路再將你強行囚禁在身邊都像是一場夢。”許南風握著那雙手細細摩挲著,長長歎了口氣:“我怎麽能對你這麽狠。”
其實他們之間又怎麽說得清到底是誰在逼誰?明知道他把一顆真心捧到了自己的麵前,卻總是熟視無睹再輕易打碎。一個人要愛到何種地步才能在被傷害那麽多次之後還能不改初心?
說到狠心,其實真正狠心的那個人是自己才對。
司徒敬領兵多年,可謂是久經沙場,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身在重兵包圍的東營之中竟還能成為別人的甕中之鱉。
而這個算計了他的人,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與他兒子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他的心裏分明有太多的疑惑,然而此刻他因為被封住了穴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南風換上自己的衣服,易容成自己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取了整個東營的指揮權。
那麽他們將會如何處置自己呢?會殺了自己嗎?
司徒敬並不畏死,相反,他久經沙場見慣生死,早已對此漠然視之,但是他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他至少要知道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他們若隻是為了奪取這一船的精鐵也就罷了,怕就怕他們還有更大的陰謀。
但是他已經無法知曉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了,因為在許南風登船之後,他便被人秘密送出了東營,沈秋為他配了一副藥,一旦服下此藥之後他會混睡不醒,直到喂他服下解藥才會轉醒。
副官陸勳雖然已經跟隨司徒敬多年,但當他看到易容後的許南風時也並沒有發現什麽破綻,然而馬上就將賀凡引見給了許南風。賀凡果然如許南風先前所猜測的那樣,整個人陰冷得像是一具活屍,但是他看人的眼神裏卻透著一些古怪。許南風想起之前魏無涯回信中所提到的事。
一個人經脈俱損是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就恢複如初,除非是被畢羅花複活的藥人。當年君家先人曾嚐試著改變畢羅花的生長環境,使它能夠適應下界的土壤從而獲得源源不絕的靈氣。但是他們失敗了,發生異變的畢羅花凶戾異常,它們在下界的土壤中瘋狂地生長並且吞噬了很多的活人。而白舒歌就是其中之一。但是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活下來了,他是唯一一個被吞噬後又活下來的人。
但是他的身體卻成為了畢羅花生長的器皿,他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但是他的心中卻一刻不停地激蕩著瘋狂和仇恨。他曾親眼看到所有的親人被畢羅花所吞噬,也曾飽受異變帶來的痛苦,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他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為他陪葬。
所以他死裏逃生混入了地心城,奉獻出自己來蠱惑聶氏改造畢羅花,最終導致了滄州的淪陷和天上城的墜落。
在那之後,四方城主將他押入四方城的閻浮地獄之中,永世不許他重回人間,但是沒想到千年之後他肉身雖然泯滅,但精魂卻依舊飄蕩在閻浮地獄中,他蠱惑了魏無涯的師弟無咎,誘騙他將自己帶回人間。他不甘心失敗,想要再入天上城尋找複活肉身的辦法。而他知曉千年前白氏一族曾參與過天上城的建造,所以他讓無咎將自己帶入雲鶴山莊,彼時雲鶴山莊莊主的長子白舒歌剛剛年過十歲,聰穎無雙,天資傲人,可惜他未及成年就已魂飛魄散,從此之後寄居在這個身體裏的便是另外一個人。
他本以為成為雲鶴山莊的繼承人便可以得到天上城秘宮的地形圖,沒想到白氏早已立下門規,後世子孫不得在與浮方城以及君家有半點牽扯。而白舒歌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的雲鶴山莊莊主洞悉了白舒歌的異常,所以毅然決然將他關入湖底的鐵牢,可惜連閻浮地獄都關不住他,何況是這區區鐵牢。
這些年魏無涯其實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不久前才終於確認白舒歌就是他如今的傀儡。而造成眼下這個局麵的幫凶不是別人,正是他唯一的師弟,是他最信賴最疼愛的人。
身為四方城的祭司,他犯下這樣的過錯是斷無活路的,但魏無涯還是替他擔下了所有的罪責,他將無咎的記憶抹去,將他放逐人間,從此之後與四方城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