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生死搏殺
說到許南風,他如今恰恰是君疏月最不想見到的人。因為他知道白舒歌定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著許南風,他這一路趕來,必定凶險重重,而自己被困在此地既無法向他示警,更無法出手助他。
南風,你那麽聰明,定然算得到這是他的詭計,所以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那已然異化的妖藤緊緊纏繞在君疏月的身上,那種窒息般的痛苦讓他幾乎連冷靜下來思索對策都做不到。在北辰襄的靈識之中,他一直在重複著那個慘烈的夢境,因而他的絕望和悲傷也如影隨形地籠罩著君疏月。來到這裏的每一日他幾乎都要看到同一幕悲劇一遍一遍地在自己眼前重複。他幫不了北辰襄,也救不了他自己。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白舒歌利用北辰襄的痛苦來不斷刺激畢羅花的生長。
對於它來說,最好的養料也許不是活人的鮮血,而是這份綿延不盡的痛苦。
白舒歌在炫耀完自己的勝利之後便悠然離開,隻留下一個不得不忍受煎熬痛楚的君疏月和沉淪在噩夢裏無法自拔的北辰襄。
其實他懷裏什麽也沒有,那北辰遙的頭顱也不過隻是一個幻象。但是對於北辰襄而言,這是他心底一個永遠也走不出的夢魘。
或許以北辰襄過往的所作所為來看,今日他淪落至此也是因果報應,但是這樣眼睜睜看著白舒歌為了榨幹他最後一絲力量而不斷向他施加痛苦,就算是君疏月也難免不忍。
不管他有再大的過錯,如今這懲罰也是夠了,讓他這樣日日夜夜受著煎熬,不斷在生離死別的折磨中往複循環也實在太過殘忍。
可惜君疏月如今自身難保,否則給他個痛快也算是幫他解脫了。
他想到這,又暗自試了一下想要喚醒自己體內的天絕劍,然而他被封在了北辰襄的靈識之中,天絕劍的力量完全受到了壓製,不管他試幾次也隻是為周身這株畢羅花提供生長的養料罷了。
看來此法已然是行不通了,要想脫身必須另尋他法。就在君疏月有些泄氣之時,忽然之間他感覺纏住自己身體的藤蔓又驟然一緊,仿佛四肢百骸都要被那股力量碾碎了一般,那股鑽心之痛讓君疏月都不禁沉吟了一聲,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太痛了,這種痛甚至比先前經曆移魂之術時更痛。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而同樣受到震動的還有北辰襄,他像是從夢裏猛然驚醒過來,但雙手仍然緊緊抱著那顆並不存在的‘頭顱’。他麵色慘白地轉過臉看向君疏月,其實君疏月知道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他們其實是被分隔在兩個世界裏,所以無論君疏月如何想要喚醒他都是徒勞無功。
他受了驚嚇,周圍的氣息驟然間不安起來,君疏月雖被隔絕在外,但是他受北辰襄的影響實在太大,所以他的恐懼和憤怒讓君疏月的頭突然間劇痛起來。
白舒歌就是要他們相互牽引,相互壓製,當自己完全被北辰襄吞噬之後,這天下間便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
就算是擁有著龍氣的許南風恐怕也做不到……
阿疏——!
想到許南風的一刹那,君疏月恍惚之間聽到了那個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但就在那同時,一陣劇痛穿體而過,他被束縛住的身體像是受到了什麽力量的撞擊,胸口處驟然一痛,他的靈體是不會像肉身那樣受傷吐血的,可那種痛卻讓他的意識乍然模糊了一下。
這是……
許南風的氣息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但是那氣息之中充滿了危險和威懾,像是要將他摧毀一般。
這難道是……
此時此刻,就在那聶氏皇陵的深處,許南風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當真在三日之內趕了回來。那皇陵之中的冰封已經完全解開,他沿著密道一路闖進來時,那瘋狂向外蔓延的畢羅花像是織成了一片天羅地網向他籠罩而來。但是他們似乎畏懼於許南風身上的龍氣,隻是向他包圍,卻並不敢真的向他攻擊。
白舒歌已經等在了密道的盡頭處,他一如平常那樣臉上掛著令人生厭的笑容,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滄皇陛下,您來的可真是夠快了。”
從四方城到瀾城,他隻花了三天的時間,這也說明這三天裏他幾乎片刻未休,如此奔波必損元氣。而白舒歌卻是以逸待勞守株待兔,若這是高手之間的過招,那麽許南風已經輸了先機。
“我卻覺得來得太慢了。”
許南風一手握著那柄赤紅的魔劍,一邊步步逼近白舒歌:“我已經在你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今天我們必須有個了結。”
“自然。我們之間早該有個了結了。”
白舒歌望著許南風那張秀美非凡而且英氣逼人的麵孔,他和他的先祖真的越來越像了,他果然是聶家的後人,是背負著罪孽和殺戮而生的人。
“動手之前,你不想知道君疏月在哪裏嗎?”
“殺了你,我自然就能找到他。”
白舒歌聞言不禁大笑:“滄皇好大的口氣,你要如何殺我?用你手裏的劍?”
許南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柄光華黯淡的血劍,這一路上這柄劍一直在躁動不安,許南風不得不注入自己的內力來安撫這柄劍,但是它實在是太過饑渴,仿佛注入的越多,它便渴求得越多。
“這柄劍已經消耗了你不少元氣吧,滄皇陛下,你身上的龍氣已經被他吸去了不少,你拿什麽贏我呢?”
白舒歌話音剛落,隻見他身後的黑色藤蔓突然朝著許南風瘋湧而來。許南風雖被磨去了大半的力氣,但這時他體內的龍氣感受到周圍的威脅,已然澎湃而出,金色的龍氣將整個密道都完全照亮,龍吟之聲從黑暗中呼嘯而出,那些妖藤的枝蔓在那龍氣的影響下不斷向後退去,而許南風就趁機飛身上前,舉起手中的魔劍朝著白舒歌迎麵砍去。
“不虧是聶家後人!”
白舒歌的讚許怎麽聽都充滿著嘲諷的意味,許南風冷笑了一聲,劍鋒一凜,一招斬落。白舒歌猛地向後一退,就在這同時,許南風的身後突然伸出黑色的藤蔓,它們朝著許南風的四肢百骸纏了過來,可是剛一靠近就被他周身的龍氣震得化作了齏粉。
“啊——!”
那猶如斷腕一般的劇痛讓君疏月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痛呼。但是在那劇痛襲來的一瞬間,他也突然明白了一切。
那股正摧毀著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熟悉,因為那不是別人,正是許南風啊!
這就是白舒歌真正的計劃嗎?他是要讓許南風親手殺了自己?
你和他,一定會有一個人死在這裏。
龍氣的撞擊讓君疏月猶如被淩遲一般,這酷刑的折磨還在繼續,北辰襄卻已經從原地走了過來。
這一次他們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同一處。君疏月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身影倒映在北辰襄暗淡無光的雙眸裏,這個真相來得如此殘忍,讓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麽叫不寒而栗。
幫幫我……北辰襄,幫幫我!
北辰襄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那顆頭顱,臉上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當年白舒歌殺死自己心愛之人的時候,也是如你一樣的心情吧?
這是什麽意思?!
他是那場災難裏唯一活下來的人,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逃避真相,那一日失控的畢羅花其實是受了他的影響才會將所有人吞噬。他越是害怕,越是憤怒,那畢羅花的力量就越強。其實真正的殺人凶手是他自己。
君疏月震驚地聽著北辰襄語氣冷淡地訴說著這一切,他突然間明白白舒歌為何會如此瘋狂地報複他們。這種切膚之痛,正是他當年親自經曆過的。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死去,他非但不能救,反而成了最後害死他的人。
所以今日,他也要許南風和君疏月彼此相殺。許南風要見君疏月就必須斬殺他麵前這株畢羅花,而這株畢羅花的生死已經於君疏月係於一體,所以他現在所做的事,正是在重複當年白舒歌的悲劇。
你會為了保全他而選擇赴死嗎?
北辰襄憐憫地看著君疏月:如果你死了,他必無法獨活。但是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所以你該如何選擇呢?
君疏月痛苦地閉上眼。
這是個無法選擇的問題,生和死他都不能選。
我答應過南風,要和他一起活下去。
北辰襄聞言,忽然大笑起來:皇叔也答應過我,要一生一世相伴左右。
君疏月方要開口,那劇痛又再度襲來。許南風是拚盡了全力在搏殺,而自己若不反抗便隻有死路一條。
要活就隻能出手,否則就要眼睜睜被他殺死。
北辰襄抬起頭望向那片虛無的蒼穹:你與他之間,必須要有所取舍。
否則便是一起走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