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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東家門外唱大名(五千多字,算巨大章節嗎?)

  中國古代,有兩套法統體係,一套是皇帝,便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就是君權皇權的體係。


  每一個皇帝上台,都會反複強調這一點,開國皇帝,對這一點就更加重視了。哪怕是編,也要編一些故事出來,證明自己是那受命於天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子這個詞,也就是這個意思。


  還有一套法統體係,那就是儒道正統,當然,這得是漢朝獨尊儒術之後,儒家前麵代表這個功能的是周禮。


  所以不論朝代如何轉換,哪怕是滿清入關了,朝廷也會拉攏士族階級,拉攏讀書人。拉攏讀書人最重要的標誌,那就是把孔孟聖人掛起來朝拜。連帶孔家後人,不論朝代如何更替,,不論皇位誰家坐。他們都是鐵打的公卿,世代承襲“衍聖公”這一個名頭,任何朝代與任何皇帝,都會對衍聖公這一支孔家禮遇有加。蒙古人來了,依舊會封衍聖公,滿清人來了,還是要封衍聖公。


  一直到民國,衍聖公才沒有了,但也隻是換了一個名稱,封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意義還是一回事。


  再後來,衍聖公這一支,在凱申公敗退的時候,被一起帶到島上了,依舊還在。即便是在島上,這個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依舊還在世襲,一直在世襲。凱申公帶著衍聖公,大概是還想自己是正統。即便是2019年,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還在島上世襲,名叫孔垂長,是孔子第七十九代嫡孫。


  中華大地,真正能世代不息的,一直世襲地位爵位的,也就隻有孔子嫡係這一支了。任憑滄海桑田,哪怕是以後有朝一日島被收回了,中華再次大一統了,衍聖公這一支大概依舊還會有一席之地。


  皇帝是君權法統。


  甘奇想要的是儒家的法統,這就是大儒的意義所在。當然,甘奇不是衍聖公,但是甘奇是要的是儒家正統。


  君權與儒家,本就是相輔相成的關係,這種關係從一開始獨尊儒術的年代,就奠定了。劉邦一個泥腿子創建的泱泱大漢,獨尊了儒術,儒家投桃報李,天地君親師。大漢的儒,那是牛逼炸了,治理國家,統籌資源,對外戰爭,對外擴張,合作得十分成功。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曆史記載上,對外戰爭的勝利,經常就是一句話,甚至一個詞“夷之”,夷為平地的夷,大漢龍騎,從西北打到中亞。然後自己受了一點傷,那就會大書特書,怎麽怎麽慘……如果真的受重傷了,那史書之中,寫下來的比地球爆炸、世界末日還要悲慘。


  說句玩笑話,儒家給了中國一個許多國家與民族沒有的基因,那就是記仇基因,隻記得你欺負了我,從來不去記我怎麽欺負了你。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基因特別好,因為這個基因會給整個國家與民族造成一種不安全感,一種危機感。這種危機感有時候也會演變成一種強烈的自尊心。一直告誡著後世子孫,你一定要行,如果你不行的話,那就把史書拿來翻一翻,看看不行會是什麽下場,嚇得你不行也得行。


  所以後世子孫,不論如何,永遠在危機感中拚搏進取,即便是再悲哀的年代,依舊會有許多脊梁站得筆直,帶著大家走向光明。


  若是不深想,許多人以為這是每個國家與民族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其實真不是,隻要出了儒家文化圈,這種記仇的基因,就會大減。甚至許多民族,壓根就沒有這種長久文化中的記仇基因。


  中國與日本不能和解,但是德國與歐洲可以和解,是可以用這種理論來解釋的。中國人會原諒日本人嗎?就算日本天皇或者首相,真的到南京去跪拜賠罪,中國人會原諒嗎?顯然還是不可能。但是歐洲可以原諒德國。更有甚者,黑人還可以原諒白人,連非洲當地的黑人都不記得這個仇了,印第安人也可以原諒白人,還不是後來才原諒的,當時就原諒了。


  還提一句,世界上還有一個東西也是記仇的,那就是宗教。


  記仇,是促使一個國家與民族奮發圖強的最重要的動力,沒有之一。忘記曆史等於背叛,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因為中國人的曆史,隻記仇!


  中國,其實從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擴張型國家。但是我們自己,永遠認為自己是彬彬有禮的,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當然,到了現代社會,擴張已經不是國土意義的事情了,已經幾乎與國土無關了。這就不詳談了,可以說一個詞,一帶一路。


  這也是這個世界給逼的,拋開一切看本質,這個世界,依舊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爭奪的依舊是每一個國家與民族的生存權利,美好生活的權利,這些權利在直白一點說,就是資源。資源是有限的,不爭,就活不好。


  甘奇從未與任何人表達過自己對於中狀元這件事情的期盼,其實甘奇內心之中對於中狀元這件事情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去追求。


  因為中狀元對甘奇來說很重要,第一名,狀元,對於甘奇來說意義不同,並非隻是一個簡單的當官或者大名。


  狀元對於甘奇來說,是君權與儒家相輔相成的關係中最有意義的一個東西。有了狀元,就是得到了君權的認可,可以借著君權的勢力來奠定甘奇在儒家的地位。


  反過來,又可以以儒家的地位,來幫助甘奇在君權勢力、政治前途中的地位。


  甘奇心中有無數的話要說,有無數的道理要講,超越時代的東西,這些東西現在說出來,都是歪理邪說,都是歧途之言。由程頤這一件事,就可見一斑。


  但是當甘奇在君權法統與儒家法統兩邊,都地位超然的時候,甘奇就可以任意表達自己的觀點了,到那時候,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言出法隨。


  簡單而言,就是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皇帝都做不到這一點,宋朝的皇帝,是一種平衡下的皇權,是與士族妥協的皇權。


  言出法隨,是甘奇的最終目標,所以甘奇才會真的在書房坐得住,才會真的能頭懸梁錐刺股去讀那些聖賢書,去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聖賢。不能讓後代的大儒,把自己人給忽悠瘸了。


  絕對的暴力,有時候也可以做到言出法隨,但是絕對的暴力,也會讓整個國家在一定程度上支離破碎,讓社會生產力水平大大下降,讓人口急速減少。這是甘奇不願意看到的,社會的發展,在唐末戰亂之後,難得達到如今這個高度,甘奇不願意看到無數的悲慘再次發生,不願意社會倒退。


  殊不知,東漢末年人口達到了五千萬,但是三國戰亂之後,魏晉一統時期,人口卻隻有千萬左右,幾乎五個裏麵死了四個。隋朝一統的時候,大業年間,人口也達到了五千萬之數,但是戰亂之後到唐初,貞觀十三年統計,口數一千二百三十五萬,就算加上黑戶隱戶,也不會超過兩千多萬,兩個裏麵死一個。唐末人口,在七八千萬左右,但是五代十國到得宋初建國,人口又隻有四千萬以內了,又是減半。


  古代的亂世,人命是真的如草芥一般,其中血腥悲慘的程度,真的是後世之人不可想象的。社會是真的會倒退的,人口更是會大批量減少。看曆史,不能隻看英雄爭霸熱血事,不能隻看三國演義、隋唐英雄,社會倒退、人口暴減才是真正的現實。一旦社會真的大倒退,人口真的大規模減少,一個殘局,就算用暴力做到的言出法隨,休養生息也是幾十上百年的事情。


  甘奇要改變這個時代,但是,暴力永遠不是第一選擇,甚至是要盡量避免的選擇。故事小說裏的英雄爭霸,寫起來說起來,精彩紛呈,但是如果真發生在眼前,無數的同胞,無數的生命,又如何能忍心?好不容易得來的社會大發展,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如何舍得?


  戰爭,對外最好,對內,那是一定要盡量避免的事情。更不能主動去製造亂世。這是甘奇心中所想。


  今日的東華門外,人山人海。場景與上一次陪蘇軾蘇轍來的時候一樣,真正等著放榜的考生,沒有一個能擠得進去的。


  但是今日的場景,又與上一次略微不同。保守派代表程頤,帶著許多人站在南邊。


  甘奇帶著一大幫人站在北邊。


  中間有一幫人,哪邊也不站,站在中間。


  儒家未來的格局,隱隱就顯現在這裏。


  甘奇也看著這種局麵,便是知道,中間那一批人,是未來要爭取的主要對象。


  搶女婿的車馬早已準時到場,賺報喜錢的小廝,你推我擠。


  甘奇並不緊張,就這麽等著。


  那邊的程頤,不斷往甘奇這邊打量,他心中憧憬非常,甘奇名聲掃地就在今日了。


  旁邊也還有奉承之人,說著程頤喜歡聽的話語:“程兄,聽人說那甘道堅殿試都沒有參加,今日還跑來作甚?若我是他,我今日一定躲得遠遠的,不敢見人。”


  程頤笑了笑,並不答話。


  奉承之語還在繼續:“程兄,想來今日您是穩穩妥妥的,就看名次了,不過以程兄之才,名次不可能靠後的,就看能不能是那一甲狀元了。”


  程頤謙虛一語:“倒也不能想得那麽好,隻要上榜了,那就足夠了,如此也不枉費我這一腔報國熱血。”


  程頤也不是真的謙虛,是心中也心虛,畢竟皇帝當麵並沒有表達對他的看重,狀元什麽的,程頤大概也知道自己幾率不大。


  “那是那是,隻要上榜,就足以自傲。”


  “若我為官,必是忠良,建言獻策,定以公正直言。”程頤如此答了一語,這是他做人的準繩,也是他的信仰。


  “程兄當真教人佩服!”洛陽學子趕考的不少,但是真正可能上榜的隻有三人,其他人今日隻算是陪同而來共襄盛舉,出言奉承一番,也是正常。


  程頤的目光卻一直下意識往甘奇那邊去看,甚至心中也在想著,待得之後唱完名,該如何在今日這般場合,奪回自己失去的臉麵。


  甘奇這邊,李定也發現了程頤那一直投來的目光,開口說道:“先生,程頤那廝一直往咱們這邊看個不停,也不知他看個什麽。”


  甘奇笑道:“不必理會他,便讓他多看幾眼,被人看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李定也笑了笑,說道:“還是先生雅量容人,學生不如也。”


  忽然頭前一片吵雜大作,有衙差拿著皇榜出來張貼了。


  人群已然又往前在擠,叫罵聲一片。


  “貼出來了,貼出來了……”


  “讓一下,讓我出去……”這大概是已經看到了幾個認識的名字。


  波瀾不驚的甘奇,忽然轉頭吩咐了一句:“呆霸,且去把錢箱子搬來。”


  甘霸帶著幾個人回頭,不得片刻,就抬來了一個錢箱子。


  甘奇這裏,有九個人中進士,報喜之人必然一波接著一波,這賞錢甘奇早已給眾人準備好了,出手依舊大方。


  錢箱剛到,就有人擠出了人群,開口就是大喊:“甘先生,甘夫子……頭名,進士及第啊!狀元啊!”


  甘霸三步並作兩步奔去,開口問道:“所言當真?”


  那小廝見得凶惡甘霸,連忙作揖:“霸爺,小的哪裏敢拿您老打趣啊!”


  本地人,就是好,哪裏的小廝都認識,本地惡霸,更是凶。


  甘霸哈哈大笑,轉頭說道:“大哥,你是狀元公了,狀元公。”


  甘奇隻是嘿嘿傻笑,追求的東西,終於到手了。


  甘霸也不等甘奇吩咐,從錢箱裏拿出一大串就塞了過去:“拿著!”


  那小廝自然是千恩萬謝,但是這報喜之人,又來了,開口大喊:“甘夫子,您是狀元了!”


  甘霸話也不說,直接回頭拿錢:“給,拿好了!去喝酒。”


  “謝過霸爺!”


  “滾蛋滾蛋,下一個,拿錢去喝酒。”甘霸這個糙老爺們什麽都好,就是對人不太客氣。


  甘霸在不斷發錢,發得是喜笑顏開,這大概是甘霸這輩子出手最闊綽的一次了。


  李定蔡確等人已經拱手作揖:“恭喜先生!”


  甘奇隻是擺擺手:“不必激動,先等你們的名字出來。”


  甘奇這邊是熱鬧非常,報喜之人一個接著一個,都在大喊狀元公,甚至還有渾水摸魚的,壓根就沒有看到皇榜,也跟著上來喊著狀元公,伸手也有錢拿。


  那邊的程頤,一時之間愣住了。


  旁邊更有話語:“程兄,這怎麽可能?無有奏對,豈能是一甲頭名?”


  還有人直接說道:“這官場,莫非當真黑暗如斯?”


  “到底是何人敢取甘奇頭名?陛下那一日連問都沒有問他甘奇,卻取成了一甲頭名……這怎麽可能?”


  程頤不解,實在不解,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甘奇真的是頭名,開口一語:“莫不是那些小廝騙他的錢?”


  “許是如此,以往也有這麽騙錢的。整個汴梁城皆知他甘奇豪富。”


  程頤點了點頭,說道:“且等唱名。”


  “對對對,等唱名再說。”


  隻是這些洛陽人不知道,這汴梁城的小廝或者潑皮們,騙誰的錢也不敢騙甘霸的錢。


  程頤一臉緊張抬頭看著人群,甚至不自覺踮起了腳尖。


  唱名終於開始了,由內而外傳出:“汴梁甘奇甘道堅,一甲頭名,狀元及第!”


  “汴梁甘奇甘道堅,一甲頭名,狀元及第!”


  程頤隻覺得兩眼一黑,身形一軟,差點沒有站住身形。


  旁人皆是來扶,還有話語:“程兄,這朝堂,這禮部,這貢院,奸佞當道啊!”


  程頤緩過勁來,也說了一語:“陛下失察,陛下失察啊……無君無父之徒,豈能是狀元……”


  “程兄不必太過氣憤,待得我等入朝堂,一定掃清黑暗,還世間朗朗乾坤!”


  程頤站直了身形,拳頭一握:“對,待得我等入朝堂,一定還世間朗朗乾坤。”


  唱名還在繼續:“一甲第二,揚州李定李資深……”


  這個消息還好,剛才晴天霹靂都過去了,李定第二,不算什麽不能接受的了。


  “一甲第三,信州劉輝劉之道。”


  信州劉輝,這個人就在當場,聽得唱名,已經喜出望外,左右也有人不斷與他慶賀。隻是劉輝多少還是有一點點失望,不是失望自己的名次,而是失望甘奇竟然在他前麵。


  因為劉輝,就是劉幾,太學劉幾。上一次落第,今年再考,改了一個名字,劉幾劉伯壽變成了劉輝劉之道。問他為什麽改名?因為他以前因為文章晦澀生僻,被歐陽修批評過,怕這回考官因為他的名字而不取他,所以改頭換麵了,連文風都大變,從晦澀生僻變成了通俗易懂。


  不過曆史上文風上痛改前非的劉幾,本該是這一屆的狀元及第,硬生生被甘奇帶著徒弟給擠成了第三名。


  喜出望外的人,一個又一個,蔡確上了二甲進士出身第三十七名。


  甘霸的錢箱也慢慢空了,臉上的笑卻一直沒有停止。


  甘奇,是今天的最大贏家。


  就看甘奇身邊的人群,裏外層外八層,已經圍得是水泄不通了。


  搶女婿的人也開始往人群裏麵擠。


  “李定李資深在哪裏?”婦人帶著家奴,橫衝直撞。


  旁邊還有家奴問道:“夫人,咱們要搶就搶頭名狀元郎,搶那個甘奇甘道堅。”


  婦人聞言沒好氣答道:“甘奇甘道堅這個人不能搶,搶回去是個大麻煩,就搶李定李資深。”


  場麵早已亂作一團,搶女婿這種事情,講究一個手快有,手慢無。到處都是衝鋒陷陣的隊伍。


  唱名依舊還在繼續,旁邊已經因為搶人都要打起來了,程頤卻還在豎著耳朵聽,因為他還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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