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節
吧。”白風塵摸了摸百裏子鳶的頭。
“一直給深穀裏關押著的那個人送烤油餅的人是你麽?”
“是的。”白風塵遙望著遠方,“你還想問什麽?”
“沒有了。”百裏子鳶低下頭去,“希望老師以後能夠好好照顧那個深穀裏的人,他是個好人。”
白風塵半跪在百裏子鳶麵前,輕輕拉她的手說,“子鳶,你已經長大了,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我記得葉老頭子說的你從汝陽回到大秦在你父王麵前說的話,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覺得責任都是你的,就像你無塵小叔叔。可是就像你自己說的,每個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不要把一切都讓自己背,你也很苦啊。我們想看見的,隻是你能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就算當個普通人家的小孩兒也好啊。可是你必須挑起你的責任,因為你是暴戾之血的繼承人,饕餮血侯們,隻聽從你的號令。”
“大祭司,”百裏子鳶忽然轉頭去看葉勳,“你一直沒有問過我,我怎麽從汝陽活著回大秦的。”
“你要告訴老頭子麽?”葉勳走上前。百裏子鳶抬頭看了看葉勳的臉。
葉勳沉默地看著她,像是一尊被風沙剝蝕的石像。
“那天晚上有星星,很燦爛,就像是未央的眼睛,你知道的,那個小女孩兒。我和阿黎額娘在一起,她說讓我用眼睛去看要傷害我的人,那樣就不會有人害我。可是不是,前線敗了,大家退了下來。赤羽的士兵們挨個房間地搜,他們專找有白瞳的人,他們衝了進來,要殺我,阿黎額娘勸那個人,那個人像是發了瘋。阿黎額娘在背後刺死了他。然後我們衝出房間,整個王府都著火了,葉沁大都護的大軍已經追了上來,到處都在殺人,那麽多人躺在地上,我去搖他們,他們再也起不來。阿黎額娘給我換上窮人的衣服,用一個兜帽把我的頭套上,她扶我上了一匹馬,讓我跟著逃跑的人一起走,讓我在赤羽士兵們的人麵前不能露出我的眼睛。可是我被抓了,我說我是安國公主百裏子鳶,可是沒有人聽我,我被關在馬棚裏,和其他的孩子關在一起。夜裏的時候阿黎額娘和穆姑娘被幾個兵帶來。我躲在人群裏,想認她們,可是不敢。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然後我看見他們剝穆姑娘的衣服,他們一個個壓在穆姑娘身上強暴她。我還是不敢出聲,我是個懦弱的人,真的。”
百裏子鳶的聲音微微地顫抖起來,她的臉色蒼白,忽然間變得那麽虛弱,“阿黎額娘看見了我,她也對我搖頭,叫我不要出聲。可是我們被那些人發現了,他們……他們光著身子一個個要壓在我身上脫我的衣服……阿黎額娘說我是安國公主百裏子鳶,可是他們隻是笑,他們不相信,他們提著槍過來了,阿黎額娘急著解開我的兜帽的繩子,可是解不開,然後很多槍頭忽然從阿黎額娘的胸口前刺出來,那時候繩子解開了,兜帽被風刮走了,露出我的白瞳,阿黎額娘的血流在我臉上,她親了我的臉,然後死了。像做夢一樣,我怎麽想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後來那些日子,我夜裏不敢睡,怕一睡覺,就會想起來,想起阿黎額娘的血流在我臉上,看槍尖從她胸口裏捅出來,我救不了她……我是百裏家的孩子,能活下去,可是我喜歡的那些人,也能活下去麽?”
“如果那個時侯你是大秦的皇帝,你是不會讓葉沁那些人的,是麽?”
“是。”
“你不相信你的父王,你覺得隻有你自己才能保護他們。所以你拚命地練刀,你想變成勇敢的人,你提著刀,才覺得安全,對麽?”葉勳忽然間想起了曾經百裏子鳶刻苦練刀的畫麵。
“是……”百裏子鳶輕聲地說,“我很怕啊,真的害怕啊……”
“真是愚蠢的孩子,”百裏陽明忽然走了上來這麽說著,他把百裏子鳶的頭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這樣愚蠢的孩子,才是我們百裏家的孩子!”
“去西梁吧!我的好孩子,我會和你的老師白風塵為你祝福,白鷺和鹿塵是你的左膀右臂,你是將是新的天下主人!去吧,完成你的宿命!”
百裏子鳶和白鷺、鹿塵騎著三匹烏青色的小馬,沿著斷塵大山的山腳,慢慢地走向了東西方交界的西梁城,百裏一族的血薔薇大旗和煙江使者的龍紋旗幟在他們三個的頭頂招展,有如大海的波濤。
百裏子鳶和鹿塵白鷺就這麽去了,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三幕 遭遇狼群
冬天已經降臨了,軍帳裏裏燒著熊熊的火盆,煙江王蘇馳和百裏卿和對坐飲酒。
“百裏子鳶少主的身子可還安好?”煙江王蘇馳放下了酒杯。
“都好,不過跟著子鳶一起來的風鳴穀的梁大夫說她的心症遠沒有好,現在又有了離魂的症狀,過去的所有事情,一樣也說不出來。”百裏卿和放下他的酒杯,百裏子鳶一行人來到西梁已經兩個月了,對於這個小侄女,百裏卿和有太多的喜愛,他認為百裏穹圖的死和大秦的皇位被葉愷竊奪都是自己的錯。
而現在,他是百裏家的大家主,對於百裏陽明製定的少主百裏子鳶,他必須無條件服從。
不然饕餮血侯是不會為他效命的。
煙江王蘇馳看著麵前的百裏卿和,給自己倒了杯酒說,“據說人受了驚嚇,就會這樣,這半年之久,隻怕是發生了很多大事吧?”
“我不想讓她去想起從前,不過到底是誰當初把她送去了風鳴穀,這樣不要命的事情,我們總會知道。不過現在百裏子鳶已經回到百裏家,蘇馳大王依舊滯留不歸,沒有選百裏子鳶,也沒有選別的王子,是依然決定不下麽?”
“百裏家的說法,蘇馳也知道一些,隻願百裏子鳶能一世平安。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就霸業的。不過大家主真的不改立少主麽?蘇馳本來是希望可以帶一個王子回煙江都城的,為此我還帶了自己的兒子。現在大家主沒有改立的意思,蘇馳確實難以決斷了。”
百裏卿和點頭說,“大王說得很坦白,我也有打算了,最近獸群正要路過西梁城,是冬獵的好日子。我與大王,帶著我們百裏家所有的兒子女兒們去北城郊外巡獵,大王會看出我們百裏家未來的雄鷹。”
“如此最好了,”蘇馳將剛倒的酒一口吞下,“定下日子了麽?”
“就在明日。”百裏卿和扶著桌子站起來。
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整個已經黃了,第一場雪還沒有下下來,微寒的冬風還說不上凜冽,看著連綿的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像一張細絨的織毯那樣鋪在眼前,人人都有縱馬馳騁的好心情。冬天是獵物最肥的一季,趁著還沒有冷得凍手縮腳出獵,是百裏家的老風俗。
百裏卿和仰頭看著前方的血薔薇大旗,聽著陣前一陣歡呼。
一匹健馬長嘶著奔回來兜了個圈子,是南羽的戰馬,馬背上扛著一匹頭頂中箭的小鹿。一箭斃命。南羽是隔著百步騎射,一箭中的,武士們自然地高呼助興。
即使土生土長在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上的好獵手中,這樣的箭法也是難得的,何況又是出自王子的手。
“我的兒子南羽,”百裏卿和看著南羽笑著對煙江王蘇馳說,“弓馬都還過得去吧?”
“說是很好也不為過了。”煙江王蘇馳笑笑。
“這裏找不出蘇馳大王所說的英雄?”百裏卿和環視著四周的王爺王子和公主們。
“大家都不錯,可是要說英雄,卻是千百人中才有一個的。幾百年來這個世界上真正的英雄,隻有百裏姬如一個人,他的子孫後代雖然神武,但是比起百裏姬如還是不如吧?即便是已故的八王爺百裏耶爺百裏無塵。”
“百裏無塵……”百裏卿和重複了這個名字,並不多說。
“今天晚上可以歇在穆楠村,按照地圖上看,還有不到十裏路。”南野策馬跟在父親百裏卿和的身邊,“八王爺百裏耶的大軍跟在後麵還有五十裏,免得驚擾了獵物。周圍沒有軍隊活動的跡象,我們帶的幾百騎都是饕餮血侯的精銳,父親可以放心狩獵。”
百裏卿和點頭微笑。
“大家主!”一名武士的戰馬在遠處急煞,他小步奔了過來,高捧著一條雪白的皮毛。
“這是什麽?”
“是前麵巡獵的小隊得到一頭蒼額狼!”武士下馬鞠躬說。
“蒼額狼?”百裏卿和饒有興趣地拾起了那條皮毛。
“這條狼皮在哪裏得到的?”煙江王蘇馳的臉色忽然一變,他一把奪過了皮毛。武士對著他的怒目而視,卻不回答。
“不是我蘇馳冒犯,我之前常年在西梁北城郊外的落幕那駐紮,對這裏的野獸素來熟悉。秋天北城郊外上通常是沒有蒼額狼的,蒼額狼隻在斷塵山脈以西靠近虎牢關的地方才有。隻有一種情況蒼額狼群會從西邊越過斷塵山一直深入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覓食,那就是西邊虎牢關的黃羊耗牛群凍死得太多、找不到食物的時候,這時候整個狼群都會移過來。我們弓馬不多,在這裏遇上狼群,會很棘手。”煙江王蘇馳把奪過來的皮毛交到百裏卿和的手上,“相信我,我們煙江人,都是巡獵的好手。”
“是在穆楠村獵到的。”馬前的武士有點驚慌。
“不是大事。”煙江王蘇馳擺了擺手,“八王爺百裏耶的一萬饕餮血侯就在後麵跟著,難道我們真還怕了狼群?不過為了大家主的安全,還是掉頭先撤回去和八王爺百裏耶匯合。”
一旁的南野拿著地圖驅馬到蘇馳和百裏卿和身邊問,“不去穆楠村了?”
煙江王蘇馳搖頭說,“從落幕那被毀掉以後,穆楠村以西都是野獸的地方,穆楠村也隻是可以駐紮的空寨。如果有狼在穆楠村出沒,那麽再進總是危險的。”
“調轉馬頭!”四王爺百裏虛無在百裏卿和的身邊高呼起來,“回去!回去!我們回去!”
饕餮血侯們調轉了馬頭,這時候天空忽然陰了下來,颼颼的冷風在身邊吹著。
人們回望東邊的天空,發現成片的烏雲已經席卷著退了過來。
雲層推進得很快,半個天空很快都是雲了,騎兵帶著戰馬小跑起來,可是烏雲追得更快,空氣中夾著一股水汽的味道。
“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起來。”南野皺著眉。
“快一點!急行軍趕去紮營地的帳篷!”百裏卿和下了命令。煙江王蘇馳卻拉住了戰馬,他輕輕**著鼻子,“晚了,是狼群,我們倒黴了。”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疾烈的風忽地從東麵掃了過來,每個人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臊氣味。
“我猜得沒錯,我們的斥候獵到的是狼群裏的斥候。”煙江王蘇馳策馬衝上一個小坡,“現在狼群的大軍來了。”
遠方的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上有幾片灰白色,漸漸的近了,饕餮血侯的武士們都微微變色。
真的是狼群,而且是成千上萬頭的大狼群,雖然是生在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長在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的漢子們,饕餮血侯的武士們也不曾見過如此之多的狼聚集在一起。
它們綠色的眼睛在即將降臨的夜幕下一齊閃爍,瑩然得令人肌骨發麻。
都是蒼額狼,一色的灰白。
“報!”前方放出的斥候忽然馳馬回來了,“前麵看見了狼群。”
“前後都有狼,”百裏卿和皺了皺眉,“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運。”
“我們帶著弓箭,還怕幾隻狼麽?”南羽拍了拍馬鞍上的死鹿。
“是狼啊!可不是隻會奔逃的小鹿。”煙江王蘇馳接過他手裏的弓箭,微笑著拈了拈弦。忽然他張弓搭箭,三尺長的利箭驟然離弦,南羽嘴都來不及合上,百步外一頭死狼忽然離地倒竄了幾步。
等到它落地,人們才看清那支長箭刺入了它的額心,它是被可怕的箭勁帶著退後的。
狼群圍著死狼的屍體,止住了腳步。不知道是哪一頭狼長嘶了一聲,忽然附近的狼都圍了上去,撕咬著死狼。
一直在百裏卿和身邊沉默不說話的百裏子鳶打了個寒噤,她也出獵過,可這是第一次看見狼慘殺同類,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頭狼被咬破了肚子,粉色的腸子流了出來,被一頭黑狼竄進來拖走了。
百裏卿和扭頭看見百裏子鳶在一旁的小馬上臉色蒼白,於是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戰馬上,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沒事的,一些野獸而已。”
自從這個安國公主百裏子鳶回到百裏家駐紮的西梁城,百裏卿和對她的慈愛就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孩子們,對於和她一同前來的鹿塵和白鷺,百裏卿和給他們的供給比以往多了幾倍,並且還安排了饕餮血侯的武士跟隨她出入。
群狼撕食了狼屍以後,就緩緩退去。
但是狼嚎聲依然在周圍相呼應,那股腥臊的狼尿氣味也越來越濃重。
兩百名饕餮血侯圍繞成圈,守在一片微微下凹的低地中,放眼看去,周圍的草坡上不斷地有狼影閃現,四麵八方,不知道有多少野狼在徘徊。
饕餮血侯武士們扣箭在弦上,不敢放鬆。
“現在該怎麽辦?”百裏卿和看著自己身邊的人。
雖有的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說不出什麽。
“倒是不錯的機會。”煙江王蘇馳笑了起來,“不久的將來諸位王子和王爺們總會上陣麵對魔君的不死大軍,也總會遇到意想不到的敵人,這次遇見狼群,也算是我們的敵人。既然我們是出來狩獵的,隻打一些小獵物未免也會讓人恥笑吧?憑著強弓利箭,難道不可以殺退這些惡狼麽?”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四幕 身陷狼群的鹿塵
南野引著一名饕餮血侯從後麵轉了回來,“阿爸,這個叫於灝蕭的武士以前是個獵戶,他以前打過狼。”跟著南野的饕餮血侯戰士翻身下馬,臉色有些難看,“回稟大家主,還是趕快想辦法發信號給八王爺百裏耶吧。”
“幾隻畜生,真的非要我們的大軍出陣?”百裏卿和的腦門上忽然暴起了青筋。
“稟報大家主,狼這個東西一旦成群就不比普通野獸。孤狼好打,群狼難當,成群的野狼最狠,看見狼群連獅子老虎都逃。”於灝蕭跪在百裏卿和前麵說,“我二十歲時和十幾個獵人去北城郊外西北,想打幾隻白鹿,可是放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