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吳邪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盤旋的直升機深入荒漠腹地,奔走的救護人員從坍塌的廢墟中抬走奄奄一息的傷者,巨大的螺旋槳吹散了天空聚集的烏雲,風停了,揚起的黃沙也止住了腳步。
呐,太陽出來了。
直升機飛上雲海,天是一塵不染的藍色,萬丈光芒寧靜而安詳的鋪開,給每一片起伏的雲海都灑上金色的細沙。
真美,
真美。
吳邪想,這大概就是天堂了吧,你瞧,連日思夜想的親人也闖進了這美妙的夢境裏。他夢到母親哭泣著撲到自己的病床前,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吳一窮從背後摟住她輕聲安慰著,連二叔和三叔也都在,他倆一個一言不發的靠著牆端正站著,另一個一根接著一根從兜裏摸出煙來給自己點上。
尼古丁的味道熏得吳邪咳了兩聲,真奇怪,怎麽連這嗆人的味道都夢得這般清晰?
吳邪的母親一驚,推開吳一窮再次撲到兒子身邊。
“小邪?小邪?”
聲音微微的發抖,焦灼間透著滿眼憂心忡忡的期待。
病床上的人輕輕地動了動,清秀的眉間立刻擰成一個難受的’川’字。
“動了……小邪他動了!”
吳邪的母親喜極而泣地衝吳一窮大聲叫道,吳二白同吳三省聞言也連忙快步走到病床前。
吳邪的睫毛微微撲閃了一下,眼睛一點點睜開,漆黑的瞳孔慢慢聚焦。
幾張熟悉的麵孔闖進視野,給這被一片茫茫白色淹沒的醫院滲進了一股溫暖的人情味。
“媽…… ……”
喉頭上下動了動,吳邪啞著聲音喊了一聲。
隻不過一個字,已經足夠讓這個向來堅強的女人一瞬間熱淚奪眶而出。
“受苦了,我的兒子受苦了…… ……”她緊緊牽住吳邪的一隻手,放在自己手心裏反複愛憐又心疼地摩擦著,如果不是吳邪身上插滿了管子,她真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己的懷裏,替他擋下所有的槍林彈雨,承受所有的苦難疼痛。
“結束了……都結束了…… ”她抽泣著,情難自已地叨叨念著,“我們小邪是英雄……大大的英雄!”
吳邪的瞳孔在聽到這兩個字時驀地放大,毫無征兆的全身顫抖起來。
吳一窮一步上前摁住他不聽使喚的身子,柔聲安慰道,“小邪,三方計劃已經結束了,現在你什麽都別想,跟著爸媽回家就好。”
“我……我沒救他……”病床上的人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原本……可以救他的……”
他哆哆嗦嗦地喃喃著,“可是他害了那麽多人……我親眼看見的……他還開槍殺了海婷……”
“他憑什麽……這麽輕易的決定……其他的人的生死……”
吳邪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拚命想要抬起腦袋說些什麽,脖頸間的青筋因為大力盡數凸現,隔著薄薄的肌膚突突跳動著。
“可是我扔下了他……我這樣做跟他又有什麽區別……”
“我害死了解雨臣……”
“我還害死了紮西……和尚……”
“我是解雨臣的幫凶……是青狼獒的叛徒……”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小,微不可聞的一瞬間,驟然拉高成尖銳的哀嚎,“我是凶手……我是殺人的凶手!哈哈哈哈!我是出賣隊友拋棄同伴的殺人凶手!”
病床上瘦削的男孩忽然蒼白著一張臉厲聲狂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撲騰著手腳去撕扯連在身上的醫療儀器,二叔和三叔同時眼疾手快上來捉住他,吳邪的母親淚流滿麵地跑出病房,站在走廊盡頭大聲呼叫著醫生。
“醫生!快來醫生!求你們了,救救我的兒子!”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們魚貫而入,癲狂起來的吳邪力氣大得可怕,眾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摁回到病床上,連著推了兩針鎮定劑,失了心誌的病人才終於沉沉睡去。
吳邪的腦袋歪靠在枕頭上,他瘦了整整兩圈,下巴尖得幾乎可以戳人。即使在睡夢中也並不安穩,眉峰深深皺起,失了血色的臉上四處貼著膠布,幾乎同這慘白的枕巾一個顏色。
“我兒啊…… ……我兒啊…… ……”
吳一窮摟住夫人,將溫熱的胸膛留給了這位再不忍心看下去的傷心母親。
窗外的天空依舊藍得讓人心碎,直升機雖然把吳邪從那場慘烈的戰役裏帶了出來,但因為傷勢過重,目前不得不暫時停留在土耳其境內,由資深的專家和醫生二十四小時跟蹤診斷治療。這一回不僅吳邪,S戰區引以為傲的青狼獒特種戰鬥小隊更是傷亡嚴重,國安局在任務結束後連夜撥了慰問致電,連不迭的道歉和致謝,卻對三方計劃隻字不提。
任務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卻以解雨臣不明不白的死亡畫上一個倉促的句號。吳一窮色厲內荏的要求國安給出一個交代時,當初負責解釋三方計劃的趙sir在電話那頭淡淡答道,“軍方與國安的合作已經結束,其餘的內容屬於國家機密,抱歉,就請不要再多過問了。”
吳三省「啪」一聲將煙頭扔在地上,擼起袖子就要打人。
“什麽玩意兒?!”一腳狠踹在牆上,“他們把我大侄子弄成這幅樣子,現在他娘的來一句不要多問,以為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的確,吳邪的情況十分不樂觀,比起身體上的創傷,接連發生的囚禁和變故對他精神而言更是毀滅性的打擊。他有時會一言不發的縮在角落裏,有時會暴怒的亂砸東西,有時像半月大的孩子一樣老半天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語,有時卻又依稀辨得出父母的容貌,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叫一聲’爸’或者’媽’。
土耳其的神經科專家對吳邪進行了全麵而係統的檢查,報告結果出來了,腦部神經大麵積受損,部分機能出現功能性障礙,換句話說,哪怕隻是一點微弱的外部刺激,都有可能引發劇烈的情緒波動。
吳邪的母親抹著眼淚連夜帶上吳邪飛回北京,首都醫院給出的檢驗結果大同小異,身上的傷好治,心上的夢魘卻難逾越。
“如果可以的話,”主治醫生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我建議將病人轉移到一個全新的環境,徹底斷了同過去的聯係,或許會對他的恢複更有利些。”
吳邪的母親淚眼婆娑,“他剛醒來時還認得出我跟他爸,怎麽現在反而更嚴重了,怎麽就更嚴重了呢…… ……”
“病人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主治醫生看了眼手裏中的病曆簿,“我們無法具體得知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但可以推斷的是,他經曆了一段為期很長的囚禁。這段囚禁對他的精神、言語、乃至整個視聽力都造成了難以愈合的創傷。”
吳邪的母親一驚,手裏端著剛買回的熱粥一抖,撲棱撒了一地。
“那我的孩子…… ……”聲音無法抑製的發抖,“他是要瞎了?聾了?啞了?”
醫生及時上前扶了一把,才讓這個已經不堪重負的母親勉強支住身子,不至於摔倒在地。
“您寬心,首長夫人,您的兒子雖然五感受損不小,但慶幸的是這些損傷並不是永久性的。”他搭了把手,扶著吳邪的母親慢慢坐回到走廊的靠椅上。“隻是接下來的恢複將會是一段漫長的戰役,可能需要幾個月,幾年,甚至幾十年,這便要看您兒子自己的意誌了。”
“那我能做些什麽?”吳邪的母親噙著淚問。
“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帶他走,帶他離開,去得越遠越好,找一個嶄新的環境,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轟」——
飛機駛離跑道,一躍而起,衝上雲霄。
再見了,再見了。
愛也好,恨也罷,遺憾也好,懺悔也罷。所有的所有都揉作一團扔進時間的長河裏,原諒我隻是一個膽怯的逃兵,隻敢遠遠地觀望,將一切的不如人意交由翻騰的海浪去撫平。
吳邪的母親在祖國的西南找了一處落腳的寧靜小居,這裏的天像伊斯坦布爾一樣藍,冬天的樹木不會枯萎,清晨的露水會浸濕青草,在睡眼惺忪間淘氣的躲進空氣,偷偷溜進房間。
於是滿屋都是沁脾的清香。
吳邪的母親在這裏寸步不離的陪著他,有時候在窗前一坐,就是暮靄沉沉的一天。
偶爾吳一窮和二叔三叔會來,老遠便被喝令脫下軍裝,生怕這一身熟悉的綠色也會勾起過往的絲絲縷縷。
偶爾吳邪會問上一兩句,比如青狼獒的人還剩幾個,張起靈是不是還活著,秦海婷的喻戰生的撫恤金有沒有發到他們家人的手上。
吳媽媽隻能搖頭,除了兒子以外,其他的事她已分不出精力去過問半分。
“小邪,如果你想知道,媽去幫你問問好不好?”
“不問……不問……”吳邪慌亂的連連搖頭,聲音漸漸微弱,卻又改了主意。“問…… ……”
消息很快從軍區傳到了吳邪的母親手裏,她邁著急促的步子推門而入時,吳邪受驚地抬起腦袋怯怯的看著她。
她忽然想起好小好小時吳邪第一次打了大院裏的小孩也是這副模樣,仰著巴掌大的小臉巴巴望向自己,躊躇著不敢上前,像一隻知曉自己做了錯事的小奶狗。
她側過臉抹了一把眼睛,鼻頭怎麽又酸了。
“小邪,”吳媽媽輕輕的喚了一句,“都活著,你爸說了,你的同伴們都活著。”
吳邪埋下頭,怎麽可能都活著?他明明親耳聽到的,紮西死了,華和尚也死了,他們都是因為自己把情報說出去才死的。
吳媽媽敏銳的察覺到了兒子情緒的波動,連忙將聲音放得更柔了,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上前。
“真的,媽什麽時候騙過你,”她努力回想著吳一窮是怎麽對自己說的,“不僅青狼獒一個都沒少,秦海婷和喻戰生也都還活著。”
這兩個名字讓吳邪身全身一顫,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來啊,解雨臣設的這盤局,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有死。
喻教授被爆炸重傷後解雨臣第一時間派人去了醫院散布假死的訊息,同時安排自己的私人醫生貼身照看,讓這個年邁的老人躲過了之後的種種劫難。
射殺秦海婷時也是解雨臣刻意偏離了要害,女孩被拖下去後立刻被自己的手下秘密照料了起來。
還有還有,土耳其的兩條撤退線路也全提前透了風聲,這才有了血戰到最後的那場爆炸,讓華和尚和紮西兩人’壯烈殉國,屍骨無存’。
而其餘重傷的青狼獒成員,除了張起靈傷勢最重直到前天才從重症監護室被轉移出來,老癢和朗風全都脫離了生命危險。至於陳雪寒和瞎子,他倆隻受了些許槍彈的擦傷,瞎子的視力可能受到了些許影響,可是同其他人比起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這是解雨臣接手父親遺命為國家做事以來,第一次在任務中將所有人的性命都保全。他原本握有三條可行的方案,隻有這一條最是鋌而走險,卻能救下其他所有本該犧牲的人,將自己推上生死一線。
為什麽最後偏偏選了這條路呢。
“我們是朋友吧。”
這是打暈吳邪前在樹林裏他問的最後一句話。
“盟友!都說了是盟友!”傲骨錚錚的少年仍然固執得不肯改口,“要不是上頭安排,老子死也不要跟你這種陰險至極的家夥合作!”
解雨臣笑著搖搖頭,“是朋友,”他這樣強調著,漂亮的眼睛卻浸染上一層無可奈何。
“你說,要當你朋友怎麽就這麽難呢…… ……”
吳小三爺跋扈驕傲,自小頂著父親的光環橫行霸道,鮮少交上什麽交心的夥伴;解小九爺一步步長成獨挑大梁的解九爺,身邊圍滿了稱兄道弟阿諛奉承的人,卻第一次三番五次去纏這樣一個對他頻頻甩冷臉的家夥。
他想,大概是這個幹淨得如同白紙一樣的男孩身上,帶著些許故鄉的溫暖氣息吧。
五十年前為了逃避迫害,解雨臣的父親被迫離開大陸,自那以後便一直留在日本秘密為國安局做事。外界總以為這個商界大佬對故土懷揣了深沉的恨意,不然為何移民幾十年來,不僅自己,就連家人也嚴苛地勒令不許踏入中國半步,甚至在公眾場合也從未好言好語的提及過這個國家的名字半次。可是隻有解雨臣知道,有時在黃昏落日的傍晚,遲遲歸來的父親會抱著他放在膝頭,抬著手,給他指西邊的天空。
日本靠東,中國便在日本的更西處。
“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他低下頭,溫柔的揉揉小解雨臣的腦袋,“到時候我們去串胡同,逛廟會,吃炸醬麵,涮羊肉,喝豆汁…… ……”
他說了多少,小解雨臣就懵懵懂懂的記了多少。很久很久以後,長大的解雨臣懷抱著父親的骨灰罐第一次跨越東海踏上中國的土地,穿過熱氣騰騰的小巷,兌現了記憶裏那些溫情的許諾。
“真好,”他舔了一口手裏的糖葫蘆串,大紅的山楂果澆了蜂蜜,裹了蜜糖,甜蜜的味道幾乎要膩到心坎裏去。
“能住在這裏真好。”解雨臣彎下眉眼,“回家真好.”
他低聲喃喃著,回憶是溫熱的,手裏的骨灰罐卻硌得人冰涼。
解家的小九爺便是這樣長大的,他明明愛極了這個國家,卻不能明目張膽的提及她;他明明恨透了名利場的爾虞我詐,卻必須帶著虛偽的麵具你來我往。他本該是極致的冷血與狠辣,為了任務可以眼也不眨的祭出所有棋子,卻在最後一戰中,把活著抑或死去的賭注放在了自己身上。
那天以後吳邪再也沒有問過關於青狼獒亦或是三方計劃的半分消息,真相的揭露讓他內心的負罪更加深重,於他而言知道大家都還活著便已經足夠了,而他自己,早已沒有勇氣沒有顏麵去麵對曾經並肩作戰的夥伴。
所有的人都是英雄。
隻有他,害了英雄,還殺了英雄。
心魔便這樣一直糾纏著,更深露重的時候吳邪會忽然心悸,胸口壓製得喘不上氣來,讓他痛苦的抱著腦袋縮在床上低低哀嚎。
他總是重複的夢見自己又被關進曾被囚禁的房間,淒厲的牆壁上整夜整夜回放著解雨臣爆炸前望向自己的畫麵。
然後一片猩紅,血肉模糊迷了眼。
時間一晃便是半年,西伯利亞南下的冷氣撤了回去,呢絨大衣悄悄換成了輕薄的襯衫T恤,夏日的暑氣便在知了的鳴叫聲裏蔓延開去。
又是一年夏至時。
吳邪罩了一件鬆鬆垮垮的寬大T恤坐在門檻上,手裏握著一把竹編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搖著。他的下巴仍然尖尖的,臉色比當初剛救出來時好了些,可身子依舊單薄得緊,骨頭上薄薄的附了一層皮,一點多餘的肉也捏不出來。這半年來吳媽媽沒少花功夫給他調理,養生的湯水喝得不少,卻還是收效甚微。
她知道,吳邪一日走不出心裏的魔障,便是喝再多的十全大補湯也無濟於事。
可聊勝於無,她又隻能一邊抹著淚,一邊把新鮮的食材扔進瓦罐裏小火慢慢煎熬。
這一天太陽格外的刺眼,空氣裏浮動著焦躁的熱氣,吳媽媽新買了銀耳和蓮子,一回家便急不可耐的鑽進廚房裏張羅,尋思著熬上一鍋糖水凍進冰箱裏,好好給兒子消消暑氣。
吳邪便倚在門口乘著涼。
一個少年從麵前走過去,停下步子,又退了回來。
吳邪手裏的竹扇停住,抬眼瞅了他一眼。
吳媽媽尋的這個住處遠離繁華的都市,坐落在一個風景優美的旅遊小鎮上。這裏有成片綿延的青山和竹海,冬日天涼沒什麽人,如今漸漸轉熱了,房子四周用來避暑的閑置別墅也慢慢熱鬧起來。吳邪從記憶裏搜尋這張麵孔,他不確定是否在哪裏見過,事實上自從那次感官剝奪實驗後,他再也無法篤信的相信自己的記憶。
出乎意料的,少年一臉熟絡地在他身邊坐下。
“你還在這兒,”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我們冬天打過照麵的,你不記得了嗎?”
吳邪總算有些印象了,他的確曾在小鎮上見過這個少年。
不過沒興趣。
吳邪憊下眼,重新搖起手裏的竹扇。
“你是才租的這裏吧?以前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少年又坐近了些,“不過我就放假的時候來這裏住上一陣子,還是說你專挑我沒放假的時候住在這兒?”
吳邪沒有興趣搭理他,附近的避暑別墅修得多,來這兒的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
因為論渾論跋扈,沒一個比得上以前的吳小三爺。
見吳邪不理自己,少年反而從書包裏摸出一盤圍棋來,“會下棋嗎?要我陪你打發時間嗎?”
吳邪挪動屁股換了個方向坐好,這小子的聒噪程度雖然及不上自己及不上瞎子,可是論討厭程度在認識的人裏起碼也能排個第三。
瞎子…… ……
熟悉的名字浮上心頭的瞬間,全身的溫度急劇褪去,手與腳頃刻變得冰涼。
正巧吳邪的母親端了新熬好的銀耳蓮子粥走了出來,一眼瞅見吳邪的異常,急急忙忙放下碗跑了過來。
吳邪強迫自己深深的呼吸兩口,閉著眼睛對母親搖搖手。
“…… ……我沒事。”
吳媽媽擔憂的退回懸在空中的手,這才看到站在一旁看得呆了的少年。
“你是?”
“啊!阿姨好,”少年忙不迭的打招呼,“我就住在那邊的房子裏,轉過街角就能到。”
吳媽媽勉強笑了笑,眼神還是不放心從兒子身上挪開。
“對了,要吃點銀耳蓮子嗎?”直到吳邪急促的呼吸聲重新變得均勻,她才驀然想起自己的禮數不周。
少年倒是毫不在意的點點頭,“好啊。”
吳媽媽指了指吳邪,想說些什麽,少年立刻會意的點點頭,示意放心的將人交由自己照顧。等到吳媽媽走進屋了,他一屁股坐回吳邪身邊,興奮的湊上腦袋,“噓!你別說讓我猜讓我猜,你是……絕症病人?”
吳邪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神經病。
“你得了什麽病?”他的亢奮絲毫沒有減少半分,“我在書裏看過很多案例,有好多身患重病的人積極保持著對生活的熱情,結果最後活了很久很久。”
他越說越抖擻,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幫助創造醫學奇跡的人。
“我來陪你吧!”他急切的湊過來,“選我選我!我會下圍棋,吹薩克斯,我絕對可以幫你重燃生命的希望!”
吳邪再次閉上眼睛,無視眼前無可救藥的中二少年。
少年又從背包裏一陣掏,這一次變了一個計算器出來,放在膝頭劈裏啪啦的摁起來。別看他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樣,不知為什麽,精力如此出奇的旺盛。“這樣怎樣,隻要你答應,以後我來陪你的時間都按半價收費。”
好一個膽大包天的臭小子,竟然敲詐到吳小三爺頭上了。
“那這樣,”少年轉了口風,“隻要你答應我來陪你,你開價,我付你雙倍價錢。”
吳邪終於悠悠的睜開眼睛。
原來如此,這一招以退為進使得倒是巧妙,這瘦弱家夥可比外表看起來精明多了。
“不說話就當默認咯!”少年狡黠的眨眨眼,笑嘻嘻的伸出一隻手來,“那麽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他忽然想起什麽,“哦對了,說了這麽久還沒自我介紹了——”
“我叫蘇萬,”
“蘇是蘇杭的’蘇’,萬是萬裏挑一的’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