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臨危而逃
清晨的弗爾徳村彌漫著濃厚的晨霧,而此時的農奴們已經拿起了鐮刀走向公田開始一天的勞作。
“維京人快來了。”弗爾徳木堡的箭塔上,西蒙握著劍,看著陰沉沉的天色。
“沒錯少爺,我感覺最近的晨風比起之前稍稍有些冷。”胖子今天除了一如既往地穿著那件很久沒洗的無袖亞麻衣之外,還多套了一件當時從多爾斯滕堡帶來的打著補丁的多層衣。
“這幾天的收割任務得抓緊,爭取在維京人襲來前將所有的麥子收割完存放在木堡的糧倉裏,”西蒙透過霧氣看著丘下陸續走到田間開始幹活的農奴們,思考了一下,“如果有必要,這兩天可以讓民兵隊暫停訓練,幫忙收糧。”
“沒問題少爺。”說著,胖子拉過旁邊一個站崗的民兵,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
民兵恭敬地聽完,點了點頭,快步跑下箭塔,穿過突廊城牆,走下大木門旁邊的木梯,疾步跑出木門,消失在了越來越濃的晨霧之中。
“等等,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西蒙忽然聽到迷霧中傳來了隱約的鈴鐺聲和馬鳴聲。
“少爺不用緊張,是一隊正在開來的商隊!我們去看看吧。”胖子倒是挺有經驗。
值得一提,在木堡的突廊建設完成後,從契約合同上的條例來看,石匠萊安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隨時可以離去。
不過這個家夥非但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自己掏了一筆食宿費給西蒙,想住下來,觀摩自己設計的突廊和箭塔在實戰中表現如何,有什麽需要改進的。
沒辦法,西蒙見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勸誡,安排人將空置出來的賬房打掃幹淨,新鋪了一張草床。
“你的劍法挺有一套的,從哪學的?”西蒙走下箭塔,看見了在木堡裏的空地上正在舞劍練習的石匠萊安,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人,這是我以前羅馬求學的時候找了一個當地有名的老劍客學的。”石匠萊安耍了個劍花將長劍收回劍鞘,擦了擦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
“有意思,或許有時間你可以和胖子霍夫曼比劃比劃。我倒挺想看看傳統的日耳曼劍術和南邊地中海地區的劍術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西蒙笑著走向木堡大門,留下了麵麵相覷的胖子和萊安。
………
在一陣繁雜的馬蹄聲和嘈雜的各種語言和口音的交談中,一隊浩浩蕩蕩的車隊駛進了弗爾徳村。
“您好,尊敬的大人,我們是一支來自呂貝克的商隊。我們已經馬不停蹄地奔波一整夜了。請問您是否可以為我們安排些食物和水,”穿著精美華服的商隊頭領看上去十分疲憊,“我們絕對會付錢的。”
“當然可以。村長大人,你去安排一下。”西蒙對著聞聲趕來的村長說道。同時,西蒙注意到這隊人馬大部分人臉上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這位先生,我想問問,你們為什麽要連夜趕路?”西蒙覺得有些反常。
“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北邊的弗裏斯蘭公國最近有很多該死的北佬登陸,聽說連奧爾登堡堅固的萊爾修道院都被洗劫一空了,”商隊頭領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我們不想成為那群可怕的異教徒的獵物,所以隻能盡我們所能迅速南下。”
“這樣啊,”西蒙若有所思,“看來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商隊的成員們將馬和貨車栓在村邊,喝著水,麵帶擔憂地討論著。而村長安排的幾個農奴正從村裏的小麵包房裏搬來了幾大盤新鮮出爐的黑麵包,分發給商隊的成員。
雖然目前弗爾徳村還是一片祥和寧靜,但是戰爭的陰影無形之中已經提前來到,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我的上帝,”矮子科勒端著麵包,聽著一個商隊裏的日耳曼商人講述的北邊情況,不禁麵露恐慌,“僅是聽你講,我就能聞到鮮血和焦木的味道了。”
“是啊孩子,要是有條件的話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給商隊頭領交上一筆錢,跟著我們一起南下吧。”這個戴著廉價的毛皮帽,穿著陳舊的染色長袖軟鎧甲的紡織品商人對著科勒說道。
“可是,我想走也走不了啊。”科勒扼腕歎息。自己隻是一個毫無權利的農奴,又不是一個自由的自耕農。
“矮猴科勒你怕個啥啊,西蒙大人的木堡不是建好了嗎,”旁邊那個老瘦的農奴輕輕踹了科勒的屁股一腳,“光那堅固的城牆就夠咱們的軍隊守到老死了,哪裏還怕維京人破城?”
老瘦的農奴心裏也是有些沒底,但是他深知,這個時候是最需要穩定人心的時候。
………
“大,大人,”戴著寬大的灰色亞麻布圍巾,穿著一件紅白拚色粗布外套,腰裏別著精鐵軍用釘頭錘的自由農老克洛德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西蒙身邊,“我想把地賣給您,然後加入這支商隊南下曆險。”
“哦?南下曆險?”西蒙禁不住冷笑,“我看是南下逃難吧?”
“好吧大人,如果您是這樣認為的話。”老克洛德的身後是他的妻兒。此時三人身上都背著大大的布包,看樣子已經把自己值錢的家什和財產都帶上了。
“所以你打算怎麽賣你的地?”西蒙知道老克洛德一家是自由身,自己倒是沒什麽權利和理由強硬把他們留下來共赴難關。不過對於這種臨陣脫逃的家夥,雖然西蒙明白這是人之常情,但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
“大人,當時我是支付了老男爵兩枚德涅爾銀幣,不信您看。”說著,老克洛德扣扣搜搜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有些發黃的文件證明,遞給西蒙。
“村長大人!”西蒙看到這些拉丁文字就頭疼,立馬對著不遠處正在和商隊頭領交談的村長大聲呼喊,“你過來看看這份文件。”
“好的大人,”村長快步跑來,拿過文件,眯起眼睛細看,低聲沉吟著,“嗯……文件是真的,大人。”
“沒錯大人,我可不敢幹偽造文件這種要絞死的罪事,”老克洛德立馬點了點頭,看著已經休息好陸續走到馬邊收拾東西的商隊成員們,急促地說道,“當年我是支付給老男爵兩枚德涅爾銀幣,所以大人您現在不如把那兩枚銀幣還給我吧。”
“哈,”西蒙真是被這農民式的狡詐給氣樂了,“你現在這麽急匆匆地想逃走,不就說明這塊地現在貶值得十分厲害?”
“大人,什麽貶值?我有些不明白。”老克洛德有些不安。
“你自己想想,這裏即將遭受維京人的劫掠,就算你把這塊地以十枚銅幣的價格出售,也保準沒有誰會接手。”
“這……”老克洛德頭上滲出絲絲冷汗,想要反駁,卻覺得有點道理,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所以,我的出價就是十枚銅幣。說實話,我覺得我還是挺慷慨的。”西蒙狡猾地笑了笑,看著老克洛德混濁的閃露著焦急和焦慮的灰藍色雙瞳。
“不,大人,您這是搶劫!”老克洛德欲哭無淚。而他後麵的妻兒也在低聲啜泣,看上去甚是淒慘。
“你在說什麽?”旁邊站著監視商隊成員的米勒大聲斥喝,緊緊地握著腰間的短劍,快步上前,“別忘了你是在和誰說話,管好你自己的臭嘴!”
老克洛德被嚇得連連後退,一腳踩到了泥地上的石塊,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不斷喘著粗氣。
“所以這十枚銅幣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村長也是一臉鄙夷地看著這個如牆頭草一般令人生厭的家夥。
此時,旁邊的商隊成員們已經開始在頭領的帶領下騎上自己的馱馬,登上各自的馬車,向通往南邊的道路開拔。
“好吧,十個銅幣就十個銅幣!”老克洛德一臉肉疼,厭惡地看著西蒙和村長還有米勒。
“呸。”米勒對著老克洛德跟隨商隊離去的背影吐了口痰,“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聽到這麽點風吹草動就如此輕易地拋棄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
“他年紀大了,不想再承擔風險了。忘了這個人吧,反正他以後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了。”村長倒是坦然,聳聳肩繼續回去監督田裏的農奴收割大麥燕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