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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裏應外合

  “好心人,請你們幫幫我啊!”路中央的大胡子農民穿著一身簡單的亞麻布衣,頭上戴著打著補丁的兜帽,用他那滿是淤泥的手捂著自己的膝蓋,旁邊的泥地上還到處散落著蘋果。


  “胖子,你和兩個商隊護衛上去看看怎麽回事,記住,放機靈點。其他人,警戒四周!”西蒙眯著眼睛打量著那個路中央無助的農夫。現在無論是從那個角度來看,這都像是一次很平凡的意外。


  “哦,親愛的上帝,看在同是基督徒的份上幫幫他吧,我理解一個人在人跡罕至的荒野受傷的那種絕望和無助!”好心腸的商隊夥計格吉爾皺了皺眉頭,似乎對西蒙的“過度”反應和謹慎有些不滿。


  西蒙並沒有理會身後商隊裏夥計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而是死死地盯著那個還在哀嚎不已的農夫和帶著培迪以及另一個昨晚睡在馬糞裏的那個商隊護衛上前的胖子。


  “你怎麽了?”胖子三人走到那個捂著腿的農夫麵前不遠處停下,此時,胖子已經能夠更近距離地打量這個受了傷的農夫了。


  這個農夫長得很老實,一看就是那種無論怎麽被人欺打都不敢還手的怯懦者。他的手布滿了老繭,看上去確實是一個天天在地裏討生活的男人。他那扭曲的表情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似乎在告訴所有人他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這位先,先生,我家老爺的管家要我把一車蘋果從不遠處的霍斯藤村運到法蘭克福郡的卡岑埃爾恩博根鎮的釀酒場裏,可是半路出了點意外,我從車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再等我睜開眼時,發現我沒辦法站起來,而我的馬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大胡子農夫苦著臉,那焦急懊惱的神情甚至足以讓最是冷酷無情的劊子手為他歎息。


  胖子三人留意到泥濘的道路上確實有兩道深深的車轍痕跡一直延伸到遠處道路視力可及的盡頭,而農夫的身邊和不遠處的道路上,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些許蘋果。


  “這……”


  一時間,就連跟隨商隊走南闖北許久,經驗豐富的培迪都犯起了難。


  “先生,我家老爺如果知道了我不但弄丟了一車蘋果,還把他的馬和木車給弄丟了,我發誓他絕對會把我吊死的!求求你們,一會兒帶上我一起走吧,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這個大胡子農夫說著說著哽咽了起來,眼淚混雜著他臉上的泥漿一起流了下來。


  “看來這就是一次尋常的意外罷了,快把奧布裏先生和西蒙爵爺叫過來吧。”那個渾身臭烘烘後背滿是馬糞的商隊護衛徹底放鬆了警惕,甚至有點不耐煩地催促著還在思索著些什麽的胖子。


  “好吧,應該沒什麽問題。”終於,胖子開了口。那個臭烘烘的商隊護衛馬上便轉過身去對著後麵還在警惕地觀望的商隊還有西蒙等人高聲呼喊,示意一切正常。


  “看來沒什麽事,我們過去吧。”西蒙緊皺的眉頭稍稍舒緩,對著旁邊騎著馱馬的怯懦商人奧布裏說道。


  “切,沒想到原來這個年輕的西蒙爵爺也是一個膽小如鼠,優柔寡斷的貴族,”留著馬尾辮和八字胡的商隊夥計把手裏生鏽的鐮刀丟回馬車的雜物堆裏,小聲對著旁邊的格吉爾嘟囔道,“真是連我家鄉那個廢物領主怕死者費奧都不如。”


  “沒錯,沒錯,膽子真是夠小的。”商隊夥計格吉爾敷衍地說著,嘴角不經意間閃過了一絲詭譎的輕笑。


  商隊的夥計們走南闖北的路途中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有可能是橫立在路中央的樹幹,有可能是遺棄在路邊的破舊棚車,甚至還有可能是若幹具已經腐臭的被扒光的屍體。


  每次大家都嚴陣以待,小心通行,但大部分時候都是相安無事。所以遇上如此人證物證充足的意外現場,按照以往經驗判斷的商隊夥計們才會對西蒙的謹慎感到可笑和不滿。他們還沒見過會有連自己肚子都填不飽的林間匪徒會用這麽多新鮮的蘋果來精心地布置一場意外。


  “所有人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輕心!”西蒙看見米勒和加布裏埃爾以及隊伍裏的商隊護衛紛紛垂下了盾牌,不禁大聲說道。西蒙甚至看到還有一個在商隊後方的護衛滿臉輕鬆,輕車熟路地將他那麵坑坑窪窪滿是劃痕的盾牌挎回背後,擰開酒壺繼續喝起了酒。


  “嘿,夥計,你試試看能不能站起來。”那個渾身馬糞的商隊護衛也將手裏的木盾挎到背後,將短劍收回腰間的劍鞘裏,吧唧吧唧地踩著黏糊糊的淤泥走上到農夫身邊,俯下身子想要架著他起來。


  “噗嗤!”


  讓那個渾身馬糞的商隊護衛沒想到的是,那個剛剛還捂著腿哀嚎的農夫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而現在那柄匕首已經插進了他的脖子。


  “嗚嗚!”那個可憐的商隊護衛脖頸瞬間飆射出鮮血,一下跪在了地上,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用那飽含不解和怨憤的眼神看著那個一臉獰笑“恩將仇報”的大胡子農夫。


  “嗖,嗖,嗖!”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前方道路兩側的樹林中有箭矢帶著破空聲向正在行進的商隊呼嘯而去。


  “敵襲!”西蒙大喊著,下意識舉起了手裏的盾,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根白羽箭矢插在了西蒙的騎兵鳶形盾上。


  “小心,小心!”商隊夥計們迅速尋找掩體。所幸對方的弓箭手不多,而且現在彌漫的白霧讓躲在樹叢後的強盜有些難以瞄準。


  “啊!”之前那個在商隊後方將盾牌收回背後的商隊護衛胸前中了一箭,還沒等他有時間慶幸那根奪命箭矢沒有穿透他的鎖甲時,他的後腦勺卻遭到了重擊。


  果不其然,那個可疑的商隊夥計格吉爾此時手裏拿著一柄短斧,上麵沾滿了那個前不久還在和他交談著的商隊護衛的鮮血。緊接著,舔了舔飛濺到嘴唇旁邊的鮮血的格吉爾又將斧頭揮砍向了另一個睜大了充斥著恐懼的雙眼愣在原地的商隊夥計。


  “殺死這幫雜種!”路邊的草叢樹林中的粗獷咆哮聲,還有越來越近的枯枝落葉被哢擦踩斷踩碎的聲音,仿佛奪命的戰錘不斷擂動著夥計們焦躁懼怕的心。


  “啊,我的上帝!”那個之前假裝腿斷的農夫在殺完臭烘烘的商隊護衛後想逃到路邊的樹叢裏,但一柄鋒利的飛斧隨即便深深地沒入了他的背脊,讓他體會到了什麽是真正的站不起來的感覺。


  “哇啊!!”


  商隊護衛培迪命中了那個裝斷腿的農夫後,聽到身旁的草叢中傳來動靜,並且越來越近。他沒有多想,從腰間取下另一柄飛斧狠狠地向草叢中投去,緊隨而來的是一聲痛苦的慘叫。


  而在培迪身邊的胖子,已經和一個看起來有兩把刷子的匪徒過了幾招了。


  這個匪徒戴著一頂鑲釘鱗片皮革盔,穿著破破爛爛的羊毛短袍,套著一件血跡斑斑的皮革背心。與其他麵黃肌瘦的匪徒不同的是,即便他是穿著寬鬆的羊毛短袍,胖子也能清晰地看見他表層衣物下那明顯的肌肉輪廓,看樣子他平時油水不錯,應該是一這夥匪徒裏的小頭目。


  “要盡快解決他,然後把後麵那些該死的放箭者給殺掉!”培迪對著胖子說道。


  “那好,我們一起上吧。”胖子看到那林木間隱藏的弓箭手又射中了兩個商隊的夥計,甚至還差點射到西蒙,不禁有些急促地說道。


  “卑鄙的異鄉人,”一時間,麵對兩個人的圍攻顯得有些慌了手腳的匪徒小頭目怒罵著,接著扯起嗓子大喊,“約翰,喬森,你們兩個蠢貨去哪了!?死了嗎!?”


  “堅持住!”


  另一邊,西蒙、米勒和加布裏埃爾以及另外兩個幸存的商隊護衛正在艱難地抵擋著匪徒們的進攻。一些勇敢的商隊夥計也拿起了武器砍向了那些麵目可憎的攔路劫匪。


  “你這個該死的叛徒格吉爾,我早在科隆城裏時就勸誡過奧布裏先生不要雇你這個賊頭賊腦的東西,看來我的猜測沒錯,你就是這些該死的強盜中的一員,”留著馬尾辮和八字胡的商隊夥計看到格吉爾殺死了自己同鄉的好友,氣得發抖,直接從馬車上拿起鐮刀,指著格吉爾的鼻子咬牙切齒地大罵,“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格吉爾顯然不是一般的等閑之輩,他輕鬆地躲過了那個馬尾辮八字胡夥計毫無章法的全力一擊,順勢一斧頭砍在了他的肚子上。


  留馬尾辮和八字胡的夥計因為巨大的苦楚,手裏的鐮刀都掉在了地上,然後雙手捂著肚子跪倒在地。緊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耳邊有勁風襲來,隨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笑話,還想讓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看你這個弱不禁風的家夥連今天的黃昏都見不到了。”格吉爾譏笑地蹲下身在那個頭顱迸裂的八字胡夥計屍體上擦了擦沾滿腦漿的短斧,隨即站了起來。


  “幹得漂亮,格吉爾,幹完這一票頭兒肯定會大賞你一筆的。”商隊後方路旁邊的樹叢間鑽出一個濃連眉,一臉膘肉的匪徒,他看到商隊後方馬車旁邊格吉爾腳下的三具屍體有些驚訝,隨即便咯咯嘎嘎地笑著走上前去,看上去和格吉爾很是相熟地拍了拍肩膀,一起走向了不遠處拿著鈍斧和生鏽短匕瑟瑟發抖地看著他們的幸存商隊夥計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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