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憐夜半虛前席
北昭宮殿,夜至,寢宮。
“不知陛下這麽晚叫臣進宮,所為何事?”一個熟悉的身影身著黑袍,踏進寢宮,雙手作揖,一副略微滄桑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卻是如此有力。
北昭帝一手扶額,倒了一杯茶,一手招呼著來人坐下。
“國師,你會不知我叫你何事?”北昭帝心事重重的樣子,抬頭瞥了一眼國師,給他沏了一杯茶,“國師,上等的顧渚紫筍,朕特意為你準備的好茶。”
國師半子悠然坐下,也是隨意做了個揖,“多謝陛下。”
“不必客氣,這次命你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北昭帝說道,“前幾日南軒說要與北昭結盟,以贈送萬軍山為結盟條件,以其恰好在我北昭和南軒邊境之處,以此重新確定國界。”
“陛下有所懷疑?”半子問道,“這不是擴大邊境的好事麽?而且這萬軍山上有很多稀奇草藥,靈芝雪蓮,涵蓄其中,金礦銀石,數不勝數。”
“原本北昭和南軒以萬軍山為邊境,此山雖藏寶眾多卻陡峭難連,我們若是接了,就要派人前往管理周圍村鎮,而且原本修的斷崖國界,我們也得重修石橋以連至最近的寂州,才能讓山裏以及鎮裏的百姓有物資流通之所。”北昭帝說道。
“為何不直接將那附近的百姓趕至寂州生存?”半子國師一頓,忽然問道。
“此非治國治民之道。”北昭帝懇切道。
半子國師笑了笑,“看來陛下也擔憂南軒是以此為詐,等我們修完石橋耗費國力,他們再攻進來便省去了那斷崖的威脅。”
“嗬,瞞不過國師。”北昭帝點頭。
“既然如此,派人過去,在山上無人煙處,再創造一個斷崖,如何?”半子國師說道。
北昭帝一聽,倒是覺得不錯,回道:“計是好計,隻是這可不是一年兩年可以完成的,隻怕無人肯用心去做。”
“那是陛下的事了。”半子國師說著,“若無其他之事,臣便告退了。”
“且慢,還有一事。”北昭帝不慌不忙地喝了剛泡的茶,“想必國師也清楚吧?”
半子國師看著北昭帝不說話。
“本來朕還不信,倒也不是懷疑你的推算,隻不過,你說,朕這防衛嚴
密的宮城怎麽可能會有刺客敢當著朕的麵刺殺,但是畢竟是國師說的,朕也就信了。”北昭帝輕輕品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半子也猜出了陛下的意思,那賜婚之事,便是他提出來的,而且,刺客的審問也沒有出結果,一切都在等著自己給一個答案。
“刺客這回事,我可算不出來是誰幹的,微臣隻是一個小小的僅僅對天意略知一二的小國師罷了。”半子接過那青色茶杯,溫度略燙,他卻是直接一飲而盡,絲毫沒有品茶的意味。
“你說這麽大的宮殿突然竄出一個刺客,朕當時也是有些震驚,亂了思緒……”北昭帝欲言又止,話說到一半看著半子,仿佛另有深意。
“陛下,君無戲言。”半子輕聲道,皇帝的表情實在讓人看不透,哪怕是他,麵對皇帝的威嚴,能保持不哆嗦,也是這幾年練的。
方才北昭帝這一番話,無非是想要撤回賜婚,以惶恐之語取消那道聖旨,那蘇小瑤小公主,可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就這麽賜婚給一個臥床三年,雖然長得還行,但是傳聞是個莽夫惡人,而且還病怏怏的,指不定哪天就……
看來北昭帝對這個小小女兒還是挺上心的,就連聖旨都要想方設法地撤回,或者幹脆不認賬。
“朕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是在那種情況下,說是被威脅而說出的話,恐怕也不能聽吧。”北昭帝字字誅心。
半子有些顫抖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北昭帝微眯雙眼,發現青色茶杯上出現了幾道黑色的裂紋。
威脅?半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卻不能流露出來。
“陛下乃九龍至尊,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誰敢威脅陛下?更何況陛下飽經世故,怎會因為小小的刺殺就口就出胡言?如此常人之舉並非天子所為。”
半子的神色平靜下來,他根本不必因為這幾句話亂了分寸,這麽多年以來,若不是他的神機妙算,北昭國怎能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
他清楚,自己的地位,在北昭國,僅僅是一人之下,而萬人之上。
“怎能說是胡言?那分明是國師的意思嘛。”北昭帝身子往後傾了傾,“國師,你對朕和整個北昭國忠心耿耿,朕都知道,朕絕對不會懷疑你的忠心,但凡是你所算所憂,均
為北昭之重。隻是,若是人到中年糊塗了,夾雜私人感情於其中,混淆視聽,那可另當別論。”
半子忽然起身,卻站的筆直。
“看來陛下是懷疑我和肖家暗結黨派了。”半子一甩衣袖,背對北昭帝。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個架勢對北昭帝,對一個堂堂的一國之君,不卑躬屈膝納諫,反而仰頭背對。
“國師,坐下慢慢談嘛。”北昭帝的語速緩和下來,“朕倒也不是那麽薄情寡義之人,隻不過,今日這場刺殺,你說要按照你說的方能化解國之紛爭,可賜婚這事何幹?怕是畫蛇添足,是討好肖家之舉。朕,可從來不會討好誰!”
半子轉過身,一臉憤憤之態,“陛下,我說那化解國之紛爭,可曾說過是今日之事?”
“何意?”北昭帝挑起眉頭。
“是未來之災啊!”半子重重歎了一口氣。
“陛下,你看。”半子袖中抽出卦象,道,“六十四卦化萬象,天地造化定乾坤。”
“象中有數數中理,以理言事真無比。這十日來,我每日參卦,隻有一解,山澤相連可通氣。山為肖,澤為蘇,此卦象,陛下不明?”
北昭帝點點頭,緩緩地敲了敲桌子思索著,道:“那今日賜婚,便能化解今後的國戰?就憑一個肖然,他能影響朕整個北昭國的國運?國師,就算朕對你器重信任,可是荒謬之語和忠言逆耳,朕可是分的明明白白的。”
半子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白紙,卻是殘破不堪,上麵卻是有整齊的字體,按照現在北昭國的技術,不可能做出這種紙,以及這種奇怪的文字,也不可能是這個朝代該有的。
“這便是未來。”半子將那殘紙交給北昭帝。
北昭帝接過那張略微泛黃的白紙,許久,歎了口氣。
“朕,不明白。”
北昭帝在紙上隻看得懂“肖”和“昭”,“亡”,“但”還有一個“婚”字。
“我也隻是略知一二,這隻是殘紙,結合以前的殘卷,不是,結合我以前的推斷所算,這上麵的意思,若是不讓肖家與北昭皇室聯姻,恐怕北昭……”
北昭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否則北昭,將亡,是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