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
元宵夜,北昭皇宮,北虛宮內。
“是許盈盈?”北昭帝輕輕翻開牌子,眼神中的喜色和心態表露無遺,這是他,不過二十有五。
“是。民間秀女,人稱民間西施的許盈盈。”奴才低頭,轉身出宮將許盈盈帶了進來。
許盈盈方才進宮,恐懼尚未褪去,臉上一股怕生之態猶未惹人憐,她尚未抬起頭,北昭帝就感覺她與其她妃子完全不同,清新脫俗,絕非庸俗。
潔白的麵容,淡色的眉毛並未修飾,挺秀的鼻梁,微紅的臉頰,有幾分嬌羞,也有幾分害怕,額頭淡淡的汗水滴落下來,粘在發梢,尤其令人心動。
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雖然樸素,卻顯得她不落俗套,清新淡雅。
清,美。
“朕,賜你清字,清妃可好?”北昭帝輕笑道,“起舞弄清影,有味是清歡,今夜清光似往年,這清字,隻有你配的上。”
她不語,直到旁邊的奴才狠狠斥責她一聲,“還不謝恩!”,她才低頭小聲道。
“謝,謝皇上。”
手足無措,天真可愛,淡紅的雙唇,而她淡靜的眼睛裏恍如有著天空般純潔的感情。
她緩緩抬起頭,看見北昭帝那熾熱的目光。
北昭帝待她抬起頭,看見了她的雙眸。
明淨清澈,燦若繁星。
“你先下去吧,朕還要召一人。”直到許盈盈低頭,避開他的眼神,北昭帝才自知失態,忙說道。
“是。”許盈盈似乎如釋重負,她轉頭,蓮步輕移,緩緩離開了北虛宮,那背影也讓北昭帝失了神。
這時他才看清楚她頭上長著一頭非常濃黑的秀發。編成辮子垂向腦後,好像嬌柔無比,擔負不起這頭美發,細腰似乎不足盈盈一握。
直到不見身影,北昭帝這才整理了自己的儀態,咳嗽兩聲,道。
“宣,肖卿。”
肖卿來時,心有桀驁,躊躇滿誌,隨著公公帶路,他的心情也逐漸緊張起來,當他看到從裏頭走出來的女子時,心裏還是不由得“咯噔”一聲,眼神不住往她那裏掃了掃。
她感受到有人注視,隻是抬起頭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帶路的奴才也彎腰作揖,她也跟著半彎著腰輕輕蹲下,雙手互握合
於胸前表示禮儀。
眼前之人,她不認得。
昨夜星辰昨夜風,她一夜之間,從民間大天地到這深宮冷巷,外邊的熱鬧歡樂,上元佳節,都與她擦肩而過,美貌是種罪,任誰也無法掩埋。她害怕再起事端,便是一副任之聽之的聽話模樣,好讓自己不在那權謀之中。
肖卿微微點頭,整理了自己的衣著,他心裏默念著準備好的對答之策,想著那人會如何提問,天下蒼生,盡在一人之手,他堅定了信念,眼睛直視北虛宮。
北虛宮內有個人,正態端坐,正等著他。可憐夜半,可憐美人。
她起身繼續走去,看著天空兩三點星光,兩三點月色就可泛濫夜色,她皺起了眉頭,輕輕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許盈盈的心頭,兩個字猛地衝擊她的腦海。
何尉。
“肖卿,你來了。”北昭帝言語微肅,天子之態,少年不凡,果真是帝王之色,人中龍鳳。
“臣惶恐。”肖卿低下頭,雙手相扶,低下腰去。
“她美嗎?”他突然一問,肖卿突然一抖。
肖卿胸中天下韜略,權謀治政,此刻猶如白紙一張,他心髒驟然加速,但他表現出來,依舊舉重若輕。
他不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他不敢多想,立即道。
“回聖上,若是剛才門外妃子臣沒有看清,不過聖上選中之人,皆非俗人,臣……”
昭曆初,臣子們希望皇帝是一位能包容不同意見,通達事理的人,所以就稱皇帝為“聖上”。表示尊敬,禮節,稱陛下或,皇上。
肖卿絞盡腦汁,才說出這些話,話還沒說完卻被打斷。
“美嗎?”北昭帝態度依舊,卻無半點鬆口。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美人。
肖卿苦笑一聲,歎了口氣。
“美!美人如花隔雲端,芙蓉如麵柳如眉。”他說著,直起了腰板,繼續說道。
“好一個美人,她使聖上千憂惹是非,皆因塵俗起。”
“好一個佳人,她使聖上夜半虛前席,卻不問蒼生。”
“好一個紅顏,她使聖上言語不問國,一語更驚人!”
他
說完,跪了下去,“這就是臣的回答。”
北昭帝稍微錯愕,隨後拍手笑道:“好你個肖卿,你是唯一一個敢這麽直麵進諫的,”他站了起來,將他扶了起來,“抬起頭。”
肖卿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神,他的眼神似乎有光。
“朕,有一事求……”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卿低頭道。
“嗬,那朕有事命你做。”北昭帝笑了笑。
“臣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肖卿這才臉色正常了些,方才的他臉色蒼白,生死一線。
旋即,北昭帝一語,更是讓他心頭一顫。
“若有一日,護她活著。”
燭火搖擺不定,在他的眼中陰晴不定。
“是。”
“不問緣由?”北昭帝輕輕問道。
“不問緣由。”肖卿堅定回答。
夜深,萬軍縣,燈火不歇,恍如白晝。
送走趙遠,能夠讓趙遠留下也算是一樁好事,何尉扛著劍,臉上微醺,卻是喜笑顏開,他笑著在路上走著,遊人見了,卻也不惱,從明日起,他便是萬軍縣的主人,一劍退敵,倒是讓人敬仰。
“盈盈,盈盈?”何尉回到家中不見盈盈,便前往她的父母家,雖說還沒過門,卻也能夠相濡以沫。
一進門,便看見二老愁眉苦臉。
何尉看著堆滿的禮盒和箱子,便是懂了個大概,但是他依舊大喊。
“盈盈!”
腳步匆忙,喘息加速。
沒有,不見想象中的她。
何尉愣在原地,記憶中,每次他來,她便乖巧地衝他跑來,不嫌棄他滿身的汗味,何尉還記得她經常穿的,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
“盈盈她被……帶去宮裏了。”老婦人滿臉的傷心,旁邊的老人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何尉猛地拔出劍,雙眸怒睜,用力插在地上,聲音哽咽,雙目猩紅。
“何尉,倒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啦。”老頭說著,輕輕搖了搖頭,“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反而害了她,算是老朽,求你了。”
何尉緩緩閉上了雙眼,再度睜開時,已是滿眼淚。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