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智者傷於詐，信者失於椎
肖然收斂笑容，咳嗽幾聲，“沒，沒什麽，想必有此人插手，事情不會按照三皇子的計劃進行得那麽順利。”
“你到底來這幹什麽?”寧客辰終於忍不住問道。
察覺到寧客辰略微懷疑的眼神，肖然正色道：“我奉三皇子之令，來收回那糧食。”
寧客辰覺著有些奇怪，“你不是說是陛下的人？”
“三皇子是陛下臣子，我又是三皇子的臣子，自然也是陛下的人。”肖然笑道，他想起了之前蘇小瑤說的“作為臣子的兒子，自然要為我父皇辦事了”，此刻正卻正好拿來活學活用。
寧客辰仍是不信。
“若我不是，如何知道你們交流的密語？”肖然說道，眼中掠過一絲淩厲。
“這……”寧客辰半信半疑，卻還是有些猶豫。
肖然看著寧客辰扭扭捏捏猶猶豫豫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著急，“若我不是三皇子的人，又怎麽會知道那糧食在你家糧倉？補充一下，你家的三間糧倉。”
寧客辰點頭，知道得這麽詳細的，定是三皇子蘇輕塵派來的人不錯。
“我這就帶你去看看。”寧客辰前麵帶路，卻還是回過頭來，“方才我以為你真的是殿下派來的人，以為陛下已經知曉，才……才說了哪些對三皇子不利的話，還望大人……”
“知道知道。”肖然急不可耐，這晚了要是被發現自己不在府中，很可能被這三皇子覺察。
在西巷七拐八拐後，到了另外一條街道，在一間藥鋪的旁邊，又是一條小道，肖然緊隨其後，寧客辰進入小道，估摸著走了半炷香的時間，才到了一間比較像樣的府宅。
“這便是寒舍。”寧客辰說道，“米倉便在我家後方的院子，在東園，西閣，還有南屋裏。”
肖然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個三皇子還留了這一手。
“想必大人清楚這糧食放在哪裏。”寧客辰說道，“自行查看便是。”
肖然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看來這寧客辰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薑還是老的辣啊，看著寧客辰不過四十出頭，卻有如此防備，難道蘇輕塵是給每一個他門下的人開了講座傳授博弈心得了？
不過好在肖然提前看過這段劇情，便對答如流，“那五十擔的大米，被你分成了三份，東園二十擔，西閣十五擔，南屋十五擔，可對？”肖然抿嘴一笑，問道。
“不錯。”寧客辰說道，“那大人為何要收回這些糧食？”
肖然搖搖頭，不露痕跡地露出一絲笑意，“今日來，是做個了斷。”
寧客辰皺眉，卻聽不出肖然此言何意。
隻聽周圍細細簌簌的聲音傳來，肖然苦笑出聲，隻知大事要起，“這裏沒你的事了。”事情比他預計的來得更快更棘手，這蘇輕塵確實不好對付，但都在意料之內。
寧客辰不解，下一刻，眼中卻充滿了驚訝，肖然看著寧客辰吃驚的樣子，也是，如果自己不曾帶著劇本進來，恐怕今日倒是和他一樣驚訝了。
那東西南三個方向齊刷刷冒出了身著黑衣的弓箭手匍匐於屋簷之上，一轉身，三皇子蘇輕塵的門客張星承正站在背後。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寧客辰都來不及反應，這蘇輕塵居然時時刻刻在防備著自己，不過為何蘇輕塵自己卻不來。
一身樸素衣著，張星承不過
三十出頭，肖然看著他，卻有著非同一般的氣質，談吐間顯露出了他非凡的氣概。
果然這三皇子門下，都不是普通人。
光是一個普通的眼線寧客辰就有不一般的謹慎和防備，眼前這人不知道要怎樣了。
肖然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嘲諷的笑，畢竟輸人不輸陣，虛張聲勢這一招用到極致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肖大人，今日擅闖民宅，我若是先斬後奏，想必上麵也不會怪罪於我。”張星承一字一頓，話語間充滿了威脅。
肖然快速冷靜下來，這三皇子蘇輕塵沒有親自來抓自己，倒不像是他的風格，看來這位蘇輕塵是低估了自己，沒有想到我會找到這來，而且七皇子蘇朝雨那裏已經行動了，拖住了蘇輕塵。
“你不敢動我。”肖然正對張星承，雙眸中閃爍著點點希冀的光芒，話語間充滿坦蕩和篤定。
未時五刻，北昭正殿。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還須小心處理。”蘇輕塵在大殿上請示，沒想到北昭最近居然有這麽多的意外。
昭帝皺眉，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的傳國玉璽丟了，這平日裏都藏得好好的，況且這皇城中守衛森嚴，這錦衣衛和禁軍日夜巡查，怎麽可能會有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來，還把傳國玉璽帶走了？
蘇朝雨也在一旁，他盡量不讓自己發抖，畢竟這傳國玉璽，是他讓吳信偷的。
若是傳了出去，必定舉國大亂，自己也必定會加上謀逆之罪。
他賭上了名譽還有自己的前途。
難怪都說這老七臉上藏不住事情，自己做了虧心事，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兒臣認為，是吳信所為。”蘇輕塵看了一眼蘇朝雨，盡是戲謔。
昭帝看著蘇朝雨，不語，蘇輕塵說的沒錯，整個北昭能有這般本事的，除了五年前那個能夠單槍匹馬夜探皇城司的吳信，幾乎沒有人能有這樣好的輕功。
昭帝想等著蘇朝雨自己說，目前北昭還未定下太子，正是他考察之際，現在出了這個事情，對蘇朝雨極為不利。
可他為何要偷這傳國玉璽？是要威脅麽？
“三哥若是沒有證據，便不要信口開河。”蘇朝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距離肖然說的時間很近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昭帝緩緩開口，“若是如此，老三，你派人去追查那吳信的下落，我記得肖然把他領出來了吧？”
昭帝的聲音語氣不急不緩，平穩帶有節拍，聲聲扣入心扉的感覺，卻如鼓聲一般敲打蘇朝雨的胸膛。
“正是。”蘇輕塵的嘴角揚起了笑容，“父皇是懷疑這肖然無法自證清白，偷了傳國玉璽來要挾？”
昭帝點點頭，神色半明半暗，之讓人覺得威嚴。
“不可能，肖然不是這種人。”蘇朝雨言之鑿鑿。
若是肖然聽到了這句話肯定是先喜後悲，被蘇朝雨誇雖然不錯，不過這句話完全讓自己陷入了被動。
“什麽時候七弟和肖然走得這麽近了？”蘇輕塵暗暗冷諷一聲，“是因為吳信麽?”
“說正事！”昭帝臉帶慍色。
“既然如此，想必七弟是有什麽線索來證明不是肖然所為？”蘇輕塵步步緊逼，不給蘇朝雨一絲喘息的機會。
蘇朝雨滿頭大汗，論這嘴皮辯論
的功夫，他的確不如他三哥蘇輕塵，可事到如今，他也無力反駁，雖然他計劃好了，可是關鍵的那一步，卻遲遲未來。
大殿被寂靜包圍，蘇輕塵勝券在握，蘇朝雨節節敗退。
“罷了，來人！”昭帝大手一揮，正要把蘇朝雨帶到皇城司好好審問，李公公卻突然出現。
“報！”李公公汗流浹背，一路小跑進來，看到這場麵更是嚇人，昭帝一臉怒意，而蘇朝雨冷汗涔涔。
“有人上報，那傳國玉璽在長元街旁邊的西巷附近出現過。”李公公彎腰報告。
昭帝立馬站起來，道:“快帶人去查！”
“且慢。”蘇朝雨突然發話，“這見過傳國玉璽的人不多，民間的仿製品也多，是真是假，還得請父皇親自察看。”
昭帝發現剛才還心虛的蘇朝雨突然變得自信起來，難道剛才的樣子是他裝出來的麽？
蘇輕塵聽聞略微一驚，怎麽這麽剛好就出現在西巷？
難道肖然那小子真的查到了西巷寧客辰那裏去了？怎麽可能，他是未卜先知麽?除非寧客辰是叛徒，不然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些糧食在哪。
蘇輕塵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不過轉念一想，這一招肯定不是這蘇朝雨所能想到的，他的背後，必定另有謀士。
是肖然麽……雖然最近幾日他和肖府往來頗深，可區區一個肖然，又怎麽可能把他完美無缺得計劃攪得天翻地覆？
不過幸虧自己早有準備，留了一手，張星承想必已經把事情辦妥了。
“父皇尊軀，怎能隨意出宮？這傳國玉璽我們幾個皇子也見過，我們去就好了。”蘇輕塵知道這蘇朝雨要把昭帝引到西巷去，自然不會讓他得逞。
昭帝不語，似乎是默認了蘇輕塵的做法。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還得您親自出馬，迅速解決，以免節外生枝。”蘇朝雨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堅定。
蘇輕塵冷哼一聲，道：“七弟，你三番五次誘導父皇出宮，有何居心？”
蘇輕塵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平淡，帶著著他天生尊貴的慵懶之氣，卻讓人不得不覺著裏頭隱含著絲絲暗諷，似乎這句話的背後是與這俊美的容顏和溫和的聲音截然不同的陰冷。
蘇朝雨實在沒轍了，原本以為這傳國玉璽丟失一案能夠引起昭帝的重視，足以讓昭帝因此出宮查案，可這蘇輕塵嘴皮功夫厲害得很，自己實在是鬥不過他，蘇輕塵確實是爭論審問的好手，自己倘若再多說一句，怕是要穿幫了。
時間正在一點點地流逝了，殿內幽沉的氣氛讓蘇朝雨開始擔憂，恐怕早就要到了肖然說的時辰了。
正當蘇朝雨眼看肖然給他的任務就要失敗，門口卻傳來一陣銀鈴般的聲音。
“父皇！”殿外傳來一聲嬌笑，淺淺的笑聲在這氣氛森然的北昭殿裏染開了，這聲音本來就有種安定人心的淡然，聽到耳裏，覺得心情都十分舒暢的，蘇朝雨回頭望去，一個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一蹦一跳地進來了。
蘇小瑤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再換上了出宮的便服，就連一向淡漠的蘇輕塵都眼前一亮，還是第一次見到蘇小瑤特意打扮，不過肯定是有事相求。
自從蘇小瑤從家門口出來，一路上的侍衛還有宮中的婢女們腦袋裏都隻有一個想法。
蘇小瑤又要來煩昭帝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