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了正殿，這場對手戲的兩人——飾演太子的周陽，和飾演老魏王的那位老戲骨，都已經在場了。
那位老戲骨正在跟導演王海成說著話，周陽站在一邊，原本就顯得緊張的神情，在見到司景衍過來的時候，變得更加緊繃了。
司景衍走近，跟王海成和那位老戲骨打聲招呼，便側頭看向一旁的周陽，微笑道：“準備好了嗎？”
“我、我會努力演好的！”周陽說完，過來看情況的化妝師感覺他臉上的妝有些不太對，便拉了他到一邊休整。
留下的司景衍、王海城和老戲骨三人，看著被化妝師拉走的周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新人……真的沒問題嗎？”先開口的是演老魏王的老戲骨，雖然他之前兩場已經跟周陽一起拍過兩場了，因為不是正麵的對手戲，粗略的感覺這新人演技還是不錯的，可看周陽剛剛那模樣，他就不得不擔憂起來。能不擔憂嗎？走路都快同手同腳了！
“應該……沒問題吧？”王海城摸著下巴，“這周陽就是越緊張，演技越好的。”
司景衍瞥了一眼王海城，“但現在他明顯緊張過度了。”
王海城：“應該……影響不大……吧？”
司景衍：“王導，你真那麽想？”
“這周陽是女人就好，那樣隻要司影帝你對著她春風一笑，她肯定暈乎乎地馬上忘記緊張。”王海城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司景衍的手臂，“我可是聽別的導演說過，你這招對好幾個新人女演員用過，據說百試百靈。”
司景衍側眸，“……王導，你打算讓一個女人來演你的男二號？”
王海城：“……”
王海城當然不可能找個女人來演他的太子明舒，周陽是他在試鏡上選的演員，演技是值得肯定的，雖然現下狀態不是很好，他還是開始這場拍攝，希望周陽能在拍攝過程中把狀態調整過來。
攝影師就位，打光師準備妥當，演員準備就緒，王海城一聲令下，便開始了太子明舒拜別老魏王的那一幕。
這一幕周陽在試鏡上的表演，跟劇本稍稍有些出入，但是王海城很滿意，所以開拍前便跟周陽說，讓他按著先前試鏡時那樣演就可以了。像這樣有一個明確的表演樣板，比琢磨著純文字的劇本要簡單多了，而且這個表演樣板還來自周陽自己。告訴周陽那麽演，除了是滿意他在試鏡上的表現，還有就是想要給周陽減一下壓力。
然而，三個拍攝場次之後，王海城王大導演的期望落空了。
“卡！周陽你的表情太僵硬了！重來！”
“卡！周陽你跪得那麽迅速幹脆幹什麽？腿軟嗎？注意下跪這個動作的包含的情感！”
“卡！周陽！太子不是懦夫！你看葉封的眼神露出恐懼了！”
三次NG之後，王海城扔了自己手中的劇本，跑一邊喝水去了。劇組那位年輕的副導演，看了一眼開始重新做調整的演員和攝影師，跟著王海城走到一旁的休息區。
“王導，這一場還繼續重拍麽？”副導演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不拍了。”王海城擰上礦泉水瓶蓋。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王海城瞥了一眼副導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天邊，“因為我的夕陽已經沉了啊！”
副導演：“……”
總之，由於夕陽已經過了王海城導演要求的位置，太子明舒拜別老魏王這一場便不再繼續重新拍攝了。王海城讓副導演回去，讓拍攝組準備一下，換拍地點在正殿的一場配角戲，拍完之後就發飯盒吃飯，飯後再準備拍兩次夜戲。
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看了一眼不遠處垂頭喪氣的周陽，默默在心底哀歎了一聲，他高估了周陽的自我調節能力，沒能完成那場拍攝不說，而且看起來貌似還把周陽這新人打擊得不清，他的男二號不會就那麽廢了吧？
王海城憂心忡忡，也有些後悔自己托大了，一個演員麵對不演戲時的司景衍的壓力，和處於演戲狀態的司景衍，那確實是兩種不同層次的感受。麵對演戲狀態下的司景衍，老演員尚且會有一種演技層次差帶來的局促感而焦慮，新人自然更不必說了。區別隻在於老演員能很快調整並跟上司景衍的節奏，之後有司景衍帶著走，很容易入戲，但新人沒有老演員那種經驗，比如周陽，這是非常典型的新人式失敗——在找到跟上司景衍的演技前，就跪在心理壓力上了。
拍完今天白天的最後一場戲，讓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劇組場務便開始分發盒飯。兩葷兩素外加清湯的搭配，味道很不錯，不是那種小餐館定的盒飯。《風城》劇組有錢，或者說王海城成名後，他的劇組多半很有錢，因為請他拍戲的投資商很大方。
安夏和李嘉薪剛把三人的盒飯放好，那邊王海城就帶著他的助理，端著飯菜，跑來他們這邊的小桌子，跟他們湊堆。
四方的小木桌，三個人用還好，五個人就有點擠了，桌子上放了菜盒，就放不下飯盒了。於是，安夏和司景衍坐一邊，其他三人各占一邊，至於飯盒——都自己端著！
王海城拿著飯盒扒了幾口，就抬頭看向司景衍。
“那周陽……還有救嗎？”
司景衍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抬眸看向對麵的王海城，“王導，拜托你別說得好像周陽快與世長辭了似的。”
王海城皺著眉：“我沒跟你開玩笑。”
司景衍：“……”
王海城拿筷子戳了戳飯盒裏的米飯，繼續道：“說真的，那周陽你怎麽看？他是《風城》的男二號，之後跟你的對手戲還有很多，這樣一直進不了狀態的話，我都沒法往後拍。”
“你想換人？”司景衍聽出王海城話裏的意思了。
“如果他能夠盡快進入狀態，我當然不想換人。”王海城說道，“之前試鏡過的三個，周陽要是不行了，就剩下餘一文和劉益了……哦，對了，劉益昨天剛剛Game Over了。雖然他不Game Over，他那演技我也不是很滿意，餘一文還可以，但之前沒簽進來，再回頭找他要看他檔期，會很麻煩。所以——我還是希望周陽能好好的。”
“你可以去找他好好談談。”司景衍建議道。
王海城回頭往周陽的方向看了一眼，撇嘴道：“我今天連卡了他三次，造成他現在的狀態也算有我一份，我怕我過去找他反而會嚇到他。要不……你去？作為大前輩好好鼓勵他一下。”
司景衍：“造成他現在這狀態的元凶……難道不就是我嗎？”
“那你說找誰去開導周陽合適？”
“副導演。”
“他那副眼鏡反光後整個人看起來太犀利了。”王海城說著把目光轉到旁邊的李嘉薪身上。
李嘉薪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看到王海城把視線轉開後，便繼續吃自己的飯。
“可以讓你助理代表你過去，你看著就沒什麽殺傷力。”司景衍道。
“啊？”王海城的助理一臉呆滯。
“他？不行的吧？他不擅長跟人拉近距離，談心這種事……”王海城說著，頭往另外一邊轉，然後目光就落在了安夏身上，“要不讓你助理去？模樣看著就隨和沒有殺傷力，而且氣質跟太子明舒有些相似，正好可以讓周陽借鑒一下。”
安夏夾菜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向王海城——這跟他……沒什麽關係的吧？為什麽推到他身上來了？
安夏覺得司景衍應該會反對，沒想到回頭一看，司景衍居然一副在認真考慮可行性的神情。
“我覺得……周陽確實有必要跟我家助理學習一下。”
安夏：“……”我覺得沒有！
司景衍：“周陽膽子太小了，明明跟我家助理差不多年紀，卻一點不如我家助理膽子大。他如果有點膽量，在我麵前也不至於緊張過度到怯場。”
“我做了什麽讓你覺得我膽子比周陽大？”安夏嘟噥道。
司景衍勾唇笑道：“徐三少，你那飛起一腳。”
安夏：“……”
一餐飯吃下來，安夏就被敲定了開解周陽的行動人員。
吃完晚飯，還沒到晚上的開拍時間，劇組的人都在休息，司景衍便催他去找周陽談談。
安夏掃了一圈在場的劇組成員，最後無奈地回頭問司景衍：“首先……你得告訴我，哪個是周陽。”
開飯前演員都卸妝換了衣服，之前還能照著服裝認人的安夏，頓時失去了依仗，一眼看去，跟周陽差不多年紀的好幾個，要確認對他來說難度實在有點大。
司景衍笑了一聲，指了指外麵庭院角落的位置，“就在那邊，高的那個是周陽，矮點的是他的經紀人，不要認錯了。”
“真的？”司景衍有點愛拿他不認臉的事捉弄他，以防萬一，安夏不得不先質疑一下。
“真的，離著那麽遠，我不方便圍觀，我捉弄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