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坡比試
渾渾噩噩回到黑色之城的卡索看到窗邊搖頭晃腦的傳聲鷹，一下頓住腳步。他認出那是櫻空釋的傳聲鷹。
“哥，我在雪霧森林等你。”
不等卡索品味出櫻空釋的聲音中是何種情緒，完成任務的傳聲鷹直接振翅而飛，消失在漸漸飄起雪花的天空中。
想到冰王冰後還有六聖的警告，卡索不再停留，神色凝重得迅速朝雪霧森林走去。
然而，在快到約定的地方時，卡索不由放慢了腳步。遙遙看到櫻空釋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得點著地，漫不經心得蕩著秋千，卡索不由想到了小時候與櫻空釋玩蕩秋千時開心肆意的笑容。
我不可以讓釋被殺！這不該是釋的命運！
想明白自己的任務，卡索收起心中對櫻空釋的寵溺心態，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酷無情的一麵，緩步朝櫻空釋走去。
“找我有什麽事？”
沒有像以往一般喊釋，卡索直奔主題，可惜他的一番心思似乎沒有被櫻空釋察覺。同樣一心想要打消卡索放棄爭奪王位的櫻空釋隻來得及聽到後半句話。
“好久沒有一起玩蕩秋千了，你陪我玩一會兒吧。”櫻空釋還沒徹底想好該如何說才能讓卡索主動放棄王位，他沒敢去看站在一旁的卡索，而是伸手拉過旁邊空著的秋千的繩索輕聲道。
“你找我來隻是為了蕩秋千？我們已經不可以一起蕩秋千了。明天，我們就要成為敵人。”聽到櫻空釋一如小時候的請求，卡索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他怕自己麵對櫻空釋時不能冷下心腸。
“是嗎？”
或許是卡索真的偽裝的很好，也或許是本來櫻空釋就因為蓮姬的要求心緒不穩，總之他沒有聽出卡索話語中的違心之意。櫻空釋隱約察覺到卡索的疏離之意，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是。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有支持我的父王、母後、還有神民們和朋友，我不能辜負他們對我的期望。”
沒等櫻空釋再次說話，卡索便亟不可待得將想好的理由凝聚成利刃，插入了沒有一絲防備的櫻空釋心中。他怕拖得太久，讓櫻空釋看出端倪。
“更何況，你隻是庶出。王位本來就是要傳給我的。”
原來你什麽都知道，所以呢？櫻空釋握緊了拽著秋千繩索的左手，絲毫沒有覺察到掌心被直接刺破。一抹嫣紅的鮮血在掌心凝結。
“櫻空釋，如果你明天能夠放棄比賽，我們還可以回到以前，做回好兄弟。”
終於將話全部說完，卡索情不自禁得屏住了呼吸。雖然不忍心刺傷櫻空釋，但他不得不這麽做。所以，釋，你會怎麽做？
“你還記得上次打冰球你輸了，說好要答應我一件事……”櫻空釋鬆開左手，站起身。
大風驟起，雪花紛飛，漸漸昏暗的雪霧森林仿佛預示了櫻空釋和卡索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陰沉冰冷。
一滴殷紅的血珠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砸出一個刺眼的血坑，然後迅速被大雪掩蓋。
卡索的目光追隨著走動的櫻空釋，冷冷問道：“你要什麽？”
“我要你放棄比賽。”哥，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了？但是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我都不會放棄王位，哪怕你恨我！
“或者說你告訴父王，你自願輸給我。總之，我要當這個冰王。”
“不可能！”卡索想也不想得一口回絕，甚至他不介意將利刃再次插入櫻空釋的胸口，隻為讓他放棄王位。“你隻是庶出，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冰王！”
“原來，你也跟別人一樣，隻是把我當成兒戲，曾經說過的話都不算數。”
庶出嗎？哥，原來你真的是這麽看我的，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弟弟……
但即便這樣，我答應過你的事、說好要給你的自由，我一定會做到的。即便……我在你眼裏不過是個庶出的同父異母的弟弟，甚至可能……我根本不是你的弟弟……
“如果你今天不決定放棄，明天無論如何，我都會打敗你的！”卡索逼近櫻空釋，語氣堅定。“我絕不可能放棄王位，更不會輸給你。”
我絕對不能輸，不能給六聖殺了你的理由和借口！釋，我要讓你好好的、開開心心得活下去，哪怕沒有我的存在！
“嗬！”櫻空釋扯起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你現在一點幻術神力都沒有，真的以為可以打敗我嗎？”
“是的！”卡索一再強硬得回道。
“那你最好現在有本事掙脫給我看看，告訴我你可以打敗我。”櫻空釋壓根不給卡索一點反應的時間，左手扣起無名指施展幻術，將卡索束縛在半空當中。
“唔唔！”
“你知道的，隻要我想，我現在就能讓你死。”櫻空釋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不要去聽，隻想讓卡索放棄比試。可是，為什麽心那麽亂？
卡索！你快說你會放棄比試啊！
“殺了我吧……我絕對不會放棄王位的……”
釋，殺了我吧！隻有殺了我，你才能順利登上王位，逃過對你如此殘酷的命運。如果我的死能夠讓你重生，我死而無憾……
卡索不再掙紮，鬆開雙手，任由幻術束縛自己緊鎖咽喉。隻是櫻空釋並沒有堅持多久，便黯然撇過頭，撤去了幻術。
“咳咳！”
突然失重摔落的卡索摸索著支起半身，不想忽然摸到了一樣質地堅硬的東西。他定眼望去，發現原來藏於袖子中裝有一葉竹葉子的檀木盒不知何時落在了雪地上。卡索猛然抬頭，然而依舊有些模糊的視線中隻有櫻空釋的側身靜靜得站在不遠處。
“釋……”
“我一直以為，就算三界的神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但是你會懂我。可是現在，你變了。又或者是我從來都看錯了你。”
卡索，不管是你變了，還是我從來都看錯了你，既然我答應給你自由，就一定會做到。
“明天我會盡全力打敗你，當上冰王。然後我會立刻逐你離開刃雪城。”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櫻空釋！”不！釋，你不能打敗我！不能！
“卡索……”聽到卡索的呼喊，櫻空釋離開的腳步一頓，緩緩轉身。看著倒在雪地上不能起身的卡索，櫻空釋冷冷拋下一句話，毅然決然得轉身離去。
“再見……”
“對不起，釋……”怔怔看著手中的一葉竹葉子，卡索心中一片苦澀。
“對不起……”
不是為了自己爭奪王位，卡索和櫻空釋隱瞞了自己的真心，傷害了對方也傷害了自己，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更加殘酷的命運還在等待著他們……
洋洋灑灑飄了一夜的大雪漸漸停止，一抹陽光在雲層間若隱若現。
一大早，沒等侍女進來，有些興奮的嵐裳已經早早得起床，挑選著準備要穿的衣裙。
“好了沒？”站在鏡子前，嵐裳有些不耐煩得催促道。
“公主，今天有點冷，您是不是……”侍女一邊為嵐裳整理衣裙，一邊有些為難道。
“鬥篷披風呢？拿過來。”嵐裳毫不在意得揮揮手，一邊滿意得看著鏡子裏盛裝打扮的自己。
“這樣不就行了。”等侍女為嵐裳係好披風，嵐裳便迫不及待得去找人魚聖尊了。
“公、公主！”被嵐裳丟下的侍女對視一眼，跺跺腳趕緊追了上去。
落櫻坡下，漸漸圍滿了冰族的臣民和各族首領，成群結隊得小聲議論著等會的幻術比試。
皇柝張望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你們說，兩位王子誰會贏？”
“當然是卡索王子。”
“肯定是釋王子啊！”
皇柝的話音還沒結束，月神和遼濺便異口同聲道，然後互相瞪了一眼。
“星舊，潮崖，你們覺得誰會贏？”皇柝摸摸鼻子，不嫌事大得繼續問一直沒有開口的星舊和潮崖。
“你覺得呢？”星舊有些好笑得看著皇柝，反問道。
“我、我當然選卡索王子！”皇柝小心翼翼得瞄了一眼月神，然後嬉笑道。見月神臉上果然浮現一絲滿意的笑意，皇柝的嘴角愈發上翹。
“卡索怎麽會贏過釋？”
清冽的反駁聲故意壓低，但在場的幾位首領還是一下轉過身，正好撞上嘟嘴不滿的嵐裳。
“嵐裳公主。”
潮崖搖搖頭，與星舊相視一笑，沒有多言。但是一直與梨落關係比較好的月神立刻將皇柝拉扯自己的手拍掉，為不在現場的好友打起不平。
“公主這話有些武斷吧？卡索王子怎麽就不會贏了比試？”
“是不是該阻止一下比較好？”雖然她們說話時壓低了聲音，但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還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潮崖有些擔心得對遼濺小聲道。
“沒事，嵐裳公主和月神都是有分寸的。”遼濺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嵐裳和月神真的會當眾發生爭執，對潮崖寬慰道。
一旁的片風看著遼濺和潮崖竊竊私語，有些不是滋味得撇過頭，觀察著落櫻坡的布置。
“怎麽？你也覺得卡索王子會贏比試嗎？”
“我覺得卡索王子更適合當冰王，釋王子……他的性格有些殘酷，那樣的個性能成為一個好的君王嗎？”潮崖看了一眼爭辯中的嵐裳和月神，對遼濺擔心道。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遼濺親昵得點點潮崖的額間，對她解釋道。“不管是卡索王子還是釋王子，隻有通過幻術比試，才能成為新一任的冰王。我們現在爭論再多，最後也還是要看兩位王子的實力。”
“也是。”潮崖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我才不跟你多說什麽，反正幻術比試，釋一定不會輸的！”嵐裳傲嬌得哼了一聲，不再理睬月神，跑回了人魚聖尊身邊。
“呃……”看著同樣不高興將頭扭向一邊的月神，皇柝求救似得看向星舊，卻得到搖頭的回應。
“來了！”
正當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氛時，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冰王一行從分開的眾神中走來。
“落櫻坡是冰族傳統的幻術煉場，曆代冰王都必須經過幻術測試，才能成為真正的冰王。”
等悄聲低語消失，冰王才走上前，轉身麵對的眾神，訴說著繼承冰王必經的過程。封天婆婆手持落星杖走到冰王身邊，看著嚴陣以待的卡索和櫻空釋。
“卡索，櫻空釋，落櫻坡幻術比試規則，你們必須站在幻陣中，以幻術將樹上的櫻花花瓣置換成一片片的雪花。誰置換的速度快，誰就是下一任的冰王。”
“釋，加油！”封天婆婆的話音未落，嵐裳便開始助威呐喊。或許是怕人魚聖尊指責自己太過偏頗，嵐裳又補上後半句話。
“卡索，你也加油！”完了，嵐裳還得意地衝人魚聖尊揚揚下巴。
“卡索王子，加油！”
“加油！釋王子！”
“加油，釋！”
而在場的眾神也因為嵐裳的帶頭助威呐喊開始為各自選擇的對象呐喊道，嵐裳更是隱在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為櫻空釋加油。
望著卡索和櫻空釋走到茂盛的雪櫻樹下，冰後和蓮姬不自覺得屏住呼吸，隻是冰後的神情中多了一絲緊張。
“幻術比試……”
等卡索和櫻空釋進入相應的幻陣中心，原本落櫻坡上僅有的一株雪櫻幻化成一模一樣的兩株出現在大家眼前。封天婆婆手執落星杖三擊雪地，以雪櫻為中心的一切仿佛停滯了時間。
“開始！”
封天婆婆的話音才落，櫻空釋便飛身騰空，無數的雪花在虛空中凝結成型，在他強大精準的幻術操控下化為鋒利的刀片，瞬間將枝頭盛開的雪櫻削落，替換成雪花。
而另一邊，卡索沒有像櫻空釋那般用精準的幻術凝結操控雪花。有了冰後給他的法器，他不需要浪費太多的精力。他掄拳重擊雪地，直至露出黝黑的土地，雪白的積雪則參差不齊得懸浮在空中。而等卡索再次凝聚力量重錘虛空的時候，所有懸浮的積雪迅速擊向枝頭盛開的櫻花。
“這算是投機取巧吧？”嵐裳目瞪口呆得看著卡索和櫻空釋用各自的方式置換櫻花花瓣，一麵被櫻空釋華麗唯美的花雨所驚豔，一麵又對卡索的行為心中有些不滿。
“封天和冰王可沒規定用哪種方法置換櫻花花瓣，卡索的行為不算違規。”人魚聖尊倒是沒有覺得卡索的行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她甚至讚賞他在幻術比試中的臨機應變。
看到卡索還在置換花瓣，而另一邊的櫻空釋已經站在雪地上抬頭欣賞滿天花雨，冰王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幻術卓絕強大：“瞬間將花瓣置換成雪花，釋這孩子的靈力竟如此精進。冰族曆代先祖，恐怕隻有舍彌能像他一樣。”
“不！怎麽會這樣？”同樣注意到櫻空釋已經完成幻術比試，卡索的心徹底慌了。他輸！在先祖舍彌的法器和幻陣的雙重加持下，他已經輸了比試！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六聖殺了釋嗎？
不！我不能讓六聖殺了釋！不能！
“怎、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因為勝負已分，像堅信櫻空釋會贏的嵐裳和遼濺已經忍不住開始歡呼，但更多的人卻發現卡索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卡索，你怎麽了？”
“別過去！”冰王伸手攔下了想要上前的冰後，神情嚴肅。
“嗬嗬，血！好多血！”徹底換了一幅表情的卡索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溫潤儒雅，猙獰垂涎得掃視著在場的眾神，好似在挑選可口的美食。
“嗯~好香啊~”
“卡索，好久不見啊！”
“卡索，你更加虛弱了！”
“劍靈！我不許傷害被人！”
“哈哈！你管得了我們嗎？”
卡索也沒想到體內的劍靈會突然爆發，偏偏為了贏得剛才的幻術比試，他放任了法器對體內僅剩一點的靈氣控製，現在的他根本沒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連神智都在一陣陣的模糊。
“今天可以飽餐一頓了！”
“不、不能傷……害別人……”
“卡索，你就乖乖得睡覺吧！”
劍靈壓根不在乎卡索的意見，難得可以占用他的身體出來透口氣，它們滿心歡喜。甚至對於在場的眾神，它們也完全沒有放在眼裏。
“夠了！弑神劍！”前一刻還在開心自己果然輕而易舉贏得了幻術比試，下一秒卻看到卡索被劍靈所傷的樣子，櫻空釋無需多想便直接召喚出弑神劍。
“劍靈，還不退下！”
有了弑神劍的壓製，卡索體內的劍靈漸漸平息，然而卡索已經沒有了站立的力氣頹然倒下。
“釋……對不起……”模糊的視線中，卡索向站在一旁的櫻空釋伸出手，不斷重複著道歉。
“對不起，釋……對不起……”
“什、什麽？”櫻空釋怔怔得看著躺在冰後懷中的卡索，神情巨變。“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對、對不起，哥還是沒能……”
“哥！哥！哥！！”
看到卡索的手頹然落在地上，櫻空釋的心跳猛得一停。他一把扔掉弑神劍撲了過去，想要喚醒卡索問清楚是怎麽回事。
“落櫻坡幻術比試，獲勝者：櫻空釋。”
一片安靜中，封天婆婆大聲宣布幻術比試的結果。隻是所有神的目光都落在了雪地上的兩兄弟。
“先起來吧，我讓侍衛先帶卡索回黑色之城。皇柝，接下就麻煩你了。”冰王拍拍冰後的肩膀，轉頭對擠進來為卡索查看病情的皇柝道。
“冰王，冰後，你們放心吧，有我在，卡索王子不會有事的。”皇柝也知道這時候開不得玩笑，嚴肅保證道。
櫻空釋跪在雪地上，任由侍衛將卡索抬走，思緒一片混亂。看著一切的蓮姬誌得意滿地舒了一口氣，上前將他拉起，為他拂去膝蓋上的積雪。
“好了，現在再也不會有誰可以質疑你繼任王位了。放心，卡索不會有事的，有皇柝他們在呢。”
“是嗎？”
一直在最外圍看著一切的泫榻這時候也悄然離開落櫻坡。幻術比試的結果完全脫離了他們六聖和冰王的操控，一切都朝著最不好的方向前進，他必須盡快回到七聖台告知其他四聖比試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