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說…什麽?”
“我說你喜歡祁蕭, 是吧?”嚴琛說的清晰,也就幾個簡單的字眼, 卻一個個衝擊著時程的腦子。
他宛若被轟過似的,過一會兒才像要掩飾什麽似的,帶著些尷尬的幹笑出來。
“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就是個魂體,可祁蕭是人, 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他, 你不要……”他隨意說著,就想搪塞過去,可嚴琛卻追問上來。
“但他碰得到你, 所以這不衝突吧, 所有情人之間該做的事你們全都能做,他不還邀你一起泡澡的麽?”
沒想連這種事都被他聽見, 簡直就像全沒了隱私,時程臉色瞬間刷的轉紅,這其中有害臊也有生氣, 可無論是哪種情緒,都讓他完全不想再待下去。
反正本來就打算要走了,現在更加強他的決心,讓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偷聽別人說話很有趣麽?”
朝著嚴琛吼了一句,時程總覺得還不夠,便又補罵了聲:“你果然真的很差勁。”
接著也不顧對方仍在喊著他,後腳一抬, 便朝那道門板衝了出去。
時程來到長廊上還有些驚魂未定。
他回過頭,見嚴琛房裏的大門依舊緊閉,也沒有轉動門鎖的聲音,才想對方大約不會追上來。
但縱使如此他還是放不下心,因此就連在長廊上他也沒有久留,而是倏的就穿進祁蕭的房門裏,直到熟悉的擺設映入眼簾,頓時有種強烈的安心感湧上心頭,時程這才鬆了口氣,雙腿一軟,便在門前坐了下來。
與嚴琛談話那時,他心中本還萌生去片場看看祁蕭的打算,然而最後被嚴琛那麽一說,他便又頓時失去了氣力。
他在門前一直坐了很長的時間,甚至照射入房裏的陽光都改了方向,但他隻覺得腦子幾乎停擺,唯一回蕩在腦海裏的,就隻有嚴琛那一句,
你喜歡祁蕭吧。
嚴琛果然是很善於猜測及推論的人,但也正因為他這方麵太過傑出,才會字字句句都說的讓人難以招架。
究竟喜不喜歡祁蕭,其實關於這點有許多跡象可察,隻是能不能有這樣的心思,時程一直逃著,從沒想過正視過來。
他總說服自己,對祁蕭的感覺,是無處可去的依戀多過於愛,但隨著相處時間日益漸長,這份依戀莫名的成了種占有欲,讓他想幫著祁蕭,讓祁蕭沒他不行,他想祁蕭的雙眼隻看著他,不僅是演戲,在平時也是。
也許就是這樣,他才會在今日早上,莫名的想對祁蕭說出:“可你不能沒有我。”這種無理的話。
這就是喜歡麽?
想想他生前就算與許多女明星傳了緋聞,暗戀他的女人也不少,他待她們好,卻始終沒有開花結果,那時他就有些懷疑,現在看來,或許比起女人他真更愛男人,而祁蕭就是那個不小心被他看上的可憐蟲。
然而,既然有了這種心思,早晨那番話為何還中就踩了剎車,最終沒說出口。這道理也很簡單,就跟嚴琛和他說的理由一模一樣。
他是一個死去的人,會纏在祁蕭身邊,就是因為祁蕭能幫著他,無論是上天堂也好,下地獄也罷,最後他總是得離開,不得一直在人世間徘徊。
那隨時擔心著祁蕭,認為他不能沒有自己,就想跟在他身邊,會產生這樣的留戀無非不是明智之舉。
他遲早得走的,就不知是哪一天,或許某日一覺醒來,他就會發現自己在逐漸消失,屆時還帶著滿腔的懸念,那又該怎麽辦?
祁蕭很溫柔,祁蕭很好。
時程貪戀著被他擁抱的感覺,貪戀著他與自己的所有接觸。
可祁蕭和他卻是兩種人,祁蕭有自個兒的廣大前程要走,他的人生已經確定,而他卻隻是其中的過客,未來肯定不會和他迭合在一起。
這一直都明白著,所以他注定不能喜歡上他。
他怎麽能喜歡他……
明明沒有心髒,但時程卻覺得胸口悶得緊。
他猛力的抽了幾口氣,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最後隻得脫開襯衫,用手揉著左胸的位置,把整個胸前都揉疼了,疼痛多過胸悶,這才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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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嚴琛,時程一直到太陽下山都還在恍神,待他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房間裏已經漆黑一片。
他單獨一人時怕黑這件事,其實並沒有正式和祁蕭提過,可祁蕭不知為何就好似知道一般,先前他會提早溜回別墅看劇本,祁蕭一早出門便都會將房裏的大燈留著,如此一來,時程縱使開不了燈,也不必處在黑暗裏。
可爾後他總跟著祁蕭去片場,兩人幾乎同進退,時程落單的時間也幾乎沒有,大約是這樣,祁蕭今早把他落下後,便忘了順道把燈給打開。
時程怕黑的毛病,是生前被個遠親的表哥給害的。
他沒見過父母父母便死了,成年之前一直在幾個親戚那兒輪流住著,他有個表哥大他一歲,特別不喜歡他,就趁家裏沒人時把他騙進倉庫裏,那倉庫的鎖老舊,莫名就壞了,那表哥關了他卻打不開門,也不敢同家人說,就一直把他關在裏頭。
因此等大夥兒發現時程將他給放出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他那時沒水沒食物特別虛弱,雙眼還在出來時直視了陽光險些瞎掉,從此以後他就極怕黑暗的感覺,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也就他的經紀人周連,再者就是封行。
成了個亡魂之後,他碰不到東西,便無法自由觸碰電燈開關。這得一直麻煩祁蕭,為怕他厭煩,時程總想著得適應過去,可日子久了便發現還是不行。
“嗚……”
當黑暗籠罩時,他還是無法淡定,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就怕過去那可怕的經曆再度侵蝕他。
他很快便待不下去,所幸外頭長廊上的燈都會開著,隻要出去就會沒事。時程趕緊起身就想出去,這個時候耳邊傳來開門聲,燈光也在這時亮了起來。
“時程?”
熟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時程轉頭,就見祁蕭正站著看自己。
也許是因恐懼黑暗,又加上苦惱了一整天,時程的臉色有些慘白。祁蕭看著眉頭一皺,走上前去,便去探他額頭。
“怎會這麽冷!”
他幾乎是放上去的一瞬間便放開來,本就沒舒展的五官更是糾結。
“我讓你在房裏休息,你給我幹什麽去?”
這話問的時程心虛,時程輕喘了幾口氣,正想法子讓腦袋冷靜下來,好能說出一套較好的說詞,可緊接著,一雙厚實的臂膀便朝他單薄的身子抱了上來。
那懷抱很熱,好似能融化一個人,卻讓時程很舒服。他覺得一整天下來,直到這個擁抱才讓他心境明朗些。
因此即使明白這麽做不好,他頭朝著男人肩頭蹭了蹭,最後還是鬼使神差的回抱了對方。
過往除非他自己抱上去,否則祁蕭在擁抱他時他從不回應,畢竟他想祁蕭的擁抱是單純友好的,他得正直以對,不該添上自己任何的私欲。
所以這會兒他回抱上去,主動讓兩人間貼的更緊,祁蕭似乎一瞬有些愣住,他肩膀僵硬了下,抱著時程的手才在時程背上摩娑起來。
“好些沒有?身體還冷麽?”
“恩,已經沒事了。”對於這樣迷戀著溫存的自己,時程有些愧疚,因此他沒抬頭看祁蕭,隻是安分的感受著。
估計是身子有些發抖,祁蕭一直緊擁著他,他倆就就著這姿勢好些時間,直到時程顫抖停下來,祁蕭才把他鬆開。
“恩,看著是好多了,要不簡直跟死鬼沒兩樣。”
單手勾起時程的臉,祁蕭確定時程臉色已經好些,這才朝著沙發那頭走去。
他將身上的襯衣給脫下,聳了聳肩頸後便問時程:“你今天做什麽去?”
這問題他剛就問著了,可時程一直沒答。
時程仍站在原地,看祁蕭那精壯的上身看得有些蒙,與上回泡澡時相比,祁蕭似乎是更壯了,可他明明就忙著拍戲,又沒什麽鍛煉,這令時程不解,卻又問不出口。
他好一會兒才想起祁蕭在問他,掩飾的撇過頭,便隨意回道:“就看看劇本啊,還能做什麽……”
“可我沒給你開好投影呢,你怎麽看?”
祁蕭是想讓時程休息,才故意什麽都沒做。時程本就撒謊,一下便露出馬腳。
“啊?”
驚覺到這點,時程身子便反射的後退,可祁蕭還是快他一步,扔了手中的上衣,便將他一把拉到沙發這頭。
時程腳步沒站穩,一個踉蹌,整個人便撲到祁蕭身上,祁蕭也沒在意,湊近著臉便瞪著他:“我讓你休息,你這小亡魂倒是很忙?”
他看著又要發火,可他倆早上就吵過一回,時程不想再跟他鬥,頓時急中生智,斂下神情便嚴肅道:“沒有劇本還是能練,先前看過的,劇情早就全記在腦子裏。”
他本來就很能演戲,這會兒更是說的煞有其事,祁蕭隻得放開他,卻還是半信半疑。
“真的?”
“真的。”
“那你練的哪一場?”
拍攝進程已到了全劇的後半,白錦已到了軍營,卻躲著不想和洛恒山見麵,也不願交出張妍給他的箱子。他心情不好,與一群同僚一起醉酒鬧事,結果差點把倉庫給燒了。
那倉庫裏頭全是糧食,要就這麽毀了後果不堪設想,這事件導致上級震怒,擔心他們意圖謀反,便將他們全扔進軍牢裏關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洛恒山將他給救出來。
祁蕭今日大約是拍到鬧事結束,因此時程想了想,便理所當然答道:“從你們一夥人被長官抓住開始,然後……”
他本要繼續說下去,卻突然頓了頓。
白錦被長官抓住進軍牢,接下來就是當初試鏡那場戲,也就是白錦做了洛恒山的春夢。那段祁蕭在試鏡演的好,所以改版劇本也幾乎沒有更動,等於隻要照著試鏡那回的感覺演就行。
時程看過劇本就該知道,這個段子不太需要練,所以他這麽說,無非又是不打自招。
有些困窘的抬起頭,時程果見祁蕭正困惑的望著他。
“你不是說,那場已經用不著練了?若我沒記錯,接著是春夢那一場吧?”
他雙眼眯起,讓時程又覺得一陣緊張,猛的咽了口口水,便找著轉圜之詞。
“我隻是在想…那場戲,說不準能演的比試鏡時更好……”
“所以你真練了?”
“是啊…有些情緒都得調適一下。”
他小心的說,就怕又不留意的說錯。
沒想這會兒祁蕭沒懷疑了,竟是猛一挺身,便坐直了身子。
“成,那咱們就來練一下,你想一整天的吧,所以說,夢裏的洛恒山該怎麽誘惑白錦更好?”
他在沙發上擺好個姿勢,就當是靠在地牢的牆壁,接著張開雙腿,便示意時程坐上來。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展開,時程自然沒想過,因此見著祁蕭的動作,老半天才發出個尷尬的單音。
但對方並沒打算放過他,抓了把他的胳膊,便催促道:“快點,我待會還得背詞,趁這之前咱們先試試。”
祁蕭就是副完全不退讓的樣子,縱使時程知道祁蕭估計猜到八/九,這會兒就是在試探他,可他沒法抖出與嚴琛見麵的事,更無法老實對他說:我就是想著喜不喜歡你,才從中午想到了晚上。
實在是真沒轍,時程隻得下定決心,抽了口氣,硬著頭皮便從祁蕭身上跨坐上去。
祁蕭難得的滿臉期待,他嘴角些微的動了動,接著閉上雙眼,就等著時程引領他下一步動作。
他倆一個準備出招,一個準備接招,眼看身體就要碰到了一起。
可就在此時,一道響亮的敲門聲從門板的外側響起。
“祁蕭哥,你在麽?”
下一刻,外頭便傳來謝瑩瑩的聲音。